“小沐同学长大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傅卉舒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别着急,一步步的走路总没错。你有我,我有你,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行,哪怕卖煎饼果子也没关系。既然还在上学就先好好学习,千万不要顾此失彼。有本事在身,不怕挣不了钱,就怕没本事,机会来了也抓不住,那才叫可惜。”
“嗯,还是你说的对,”戚小沐勾住傅卉舒的脖子往下拉:“消毒。”
以后要做什么才好呢?经过半个月的认真思考,戚小沐终于有了决定。
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月中旬下过两场秋雨后,阳光开始由炽烈向温和过渡,天气没了以往的炎热,工作室里却跟以往一样,一片热火朝天。
蔡玉泉在教学生们花丝镶嵌,花丝镶嵌他们在大三就学过了,现在不过是巩固和延续,并没什么新东西。制作金属工艺品的工艺技法基本上是相通的,戚小沐打小跟着戚金贵学做铁画,对此早有接触,对掐、挤、打、编、焊等技法也早已熟练掌握,徐则林和常娥对这些技法也挺熟悉,但跟戚小沐比起来终归差一点,戚小沐当起了助教,不时指点着两位好朋友,以让他们的手艺向自己看齐。
三个人从上午八点一直呆到下午两点才知道饿,从工作室出来,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面馆,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三碗刀削面和几碟小菜。不是饭点,面馆里人不多,说话不用很大声也都能听得见。
戚小沐把窗子开大点,说:“咱们大四了,明年就毕业了,老徐仙子,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徐则林说:“没什么打算。我本来想考研的,就是英语太菜,上个星期做了做今年的英语真题,他妈的,19分!还都是蒙的!咱学校英语分数卡的死高,别的学校我还不爱去,考研这条路子我没法走。”
“知足吧老徐!今年的真题我也做啦,17分!比你还少!”常娥恶狠狠的往刀削面里加点醋,说:“有的文章我也读懂了,怎么就是做不对呢!越看懂的越做不对,越是蒙的越是对,太伤心了!后来我换了法子,做阅读我不看英语原文,我就看着翻译做,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结果我一篇还能错仨!这他妈充分证明不是咱英语学的不好,纯粹是咱语文学的不好呀!杠赛咧!我跟史诗一块儿做的客观题,史诗个大王八闭着眼做都能拿个五六十分,我呢?憋了老半天就17分!打击死我了!17分!一想到那17分我都快不知道‘丢人’俩字怎么写了,老娘就是全选B也不至于17分呀!从上了大学就没怎么动过英语,高中学的那些全送回老家了,我现在英语水平远没有高中那会儿好,我算明白了,英语这玩意儿,就是高中辛辛苦苦整三年,一上大学就回到了解放前,没办法。搞不懂干嘛把艺术类英语分数弄的这么高,这群孙子!我真想指着教育部高声骂太阳!”
戚小沐问:“你骂太阳干嘛?”
“太阳不是‘日’吗!”
徐则林冷不丁呛到了,咳嗽的喘不上气来。面馆老板噗嗤笑出了声,常娥几人是面馆的常客,老板知道他们的脾性,对他们的口无遮拦早就适应了。
“文明!要文明仙子!”戚小沐乐的捶桌子,等乐完,说:“干嘛老想着考研呢?你们也不看看艺术生能考上研的有几个专业是真正好的?专业真好的早闷着脑袋赚大钱去啦!人家才不稀罕考研。”
徐则林说:“咱几个专业都不差啊,怎么赚大钱?”
戚小沐问:“你们喜欢朝九晚五的当上班族吗?”
常娥和徐则林同时摇头。
常娥说:“我爸妈还想让我考公务员呢,他们可真会瞎想!公务员是咱们这号人能考的吗?那些什么数学逻辑题比英语还伤脑细胞!唉,考研英语犯难,考公务员行测犯难,难!国考公考这些玩意,别说有专业限制符合咱们的职位有限,就是没什么限制我也不爱考,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就算考也考不上。一想到刻刻板板的工作我就牙疼。”
徐则林说:“我也是,规则太多我受不了,我Love自由,Free!我就这俩英语单词学的好!”
“我跟你们一样,受不了太多限制。”戚小沐吃口刀削面,说:“艺术这玩意能让人穷一辈子,也能让人富的流油。正所谓穷也艺术富也艺术,艺术就是把双刃剑,关键看你怎么玩它。要是我有赚大钱的法子,工作起来还挺自由,你们跟不跟我干?”
常娥问:“什么法子?”
“我先给你们一个提示,”戚小沐慢悠悠的说:“我爷爷是做铁画的,铁画正好跟咱们专业相符,我爷爷手艺地道,开的店生意好的很,我爸和卉舒她爸想给谁送礼都少不了从我爷爷那里拿个铁画,他们同事也都是我爷爷店里的常客。我爷爷接的活一个又一个,都忙不过来。一副铁画少则几十,多则上万,一部分摆到店里卖,一部分给人专门制作,有些专门制作的收费更高,你们说挣不挣钱?”
常娥听的眼前直冒金元宝:“小沐你也太不像话了,认识这么久了你才把你爷爷的老底抖出来!你快说说咱们怎么挣钱?”
“就是!我他妈高中就跟你是同学,你都没怎么提过你爷爷,太不像话了!”徐则林也两眼放光:“我光知道你爷爷那手艺是出名的好,压根不知道老爷子还这么能挣钱。你别卖关子,快说说咱们怎么指着你爷爷这棵大树乘乘凉。”
“看把你们急的,还是太年轻啊!”戚小沐跟个一品大员似的吃口海带丝,装模作样的拿纸巾擦擦嘴角,说:“说正经的吧,我爷爷能挣钱的前提条件是他手艺好,他手艺好是几十年的积累,咱们手艺要是不好,他那棵树再大再高咱们也乘不了凉。我的意思是从明天起咱们几个赶紧锻炼手艺,只要有空就去我爷爷那里跟他学习。今年寒假咱们就别去代课了,别为了点小钱把未来挣的大钱的机会给耽误喽,都去学手艺,有一技之长才是正经事。考研是好,但也得分专业,咱们这专业,与其考研远不如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学习,噢,你要想吃公家饭,还是考研的好。”
徐则林说:“我不想吃公家饭,我就想挣大钱。”
常娥举手表示同意。
“有这种想法很不赖,有前途!”戚小沐拿筷子敲敲碗,说:“公家饭是铁饭碗没错,但撑不死也饿不着的太难受,我爹我妈都是吃公家饭的,俩人二十来年挣的钱还没我爷爷最近这五六年挣的多,都是为了活的舒坦,干嘛非认准铁饭碗呢!咱们有的师哥师姐自己开店办公司,挣的钱不比上班的多?活的不比上班的滋润?咱们应该给自己创造一个铁饭碗。”
常娥问:“怎么创造?就是跟你爷爷学手艺?”
“没错,但这只是一个方面,”戚小沐倒杯茶,一口气喝完,说:“我爷爷专做铁画,咱们学的不只是铁画,首饰景泰蓝锻铜一类的咱们也都学过,我想等毕业以后把我爷爷的店面一点点的扩大,把业务范围扩展扩展,不光做铁画,也做点首饰锻铜,这就需要人手。仙子你做的首饰好,老徐你做的锻铜好,我铁画好,咱们三个各有所长,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只要咱们齐心合力,肯定能闯出一片天来。我爷爷的店开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有知名度的老字号了,借着他打下的根基往上爬咱们能省不少事。艺术市场不容小觑,谁能摸准脉络谁就能发财。这半个月我调查了一个大概,手工制作的跟批量生产的不一样,现在稍微有点眼光的都不待见批量生产的那些千篇一律的玩意,都瞄准纯手工了,手工也分两种,一个是商品性手工,这个便宜,但没收藏价值;另一个是艺术性手工,这个贵点,但有收藏价值,转个手价钱就能翻倍。这两种都有固定人群买,咱们都能做。咱几个好歹也是在名牌大学接受的高等教育,名牌大学就有名牌效应,人家一问咱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咱们把学校大名一报,人家准能信得过。我现在算是明白老八届为嘛死活都要考央美了,咱们这儿前两年刚办起来的那个大画廊,就是有老外投资光是展览空间就一千多平的那个,一般人进不去,老八届就进去实习了。老徐你成天跟老八届在一块儿,该知道的吧?咱们是名牌,懂设计有创意,还有我爷爷打下来的人脉和咱们的恩师蔡伯伯这个后盾,要是再能配上一手好手艺,想不挣钱都难呀!”
“听你这么一说我他妈都飘飘然了!一点没错,大哥是去画廊积累经验了,上个星期刚去的,当时面试的人那么多,北服北印广美的都有,可人家就稀罕央美油画系的。大哥把作品和他老师的推荐信给人家一看,人家跟他聊了一会儿就让他上班了。大哥能说会道,上班没几天先跟那个总经理混熟了,有你爷爷蔡老和大哥这三个巨头在,咱们也不愁没人脉,这年月拼的不就是真本事和人脉么,”徐则林一拍桌子:“小沐,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开始咱们三个好好练手艺,我就不信咱们闯不出一片天!”
“我眼前飘啊飘的全是毛/主席,钞票上的……”常娥两只胳膊一伸,做飞翔状,“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小沐,我跟你干啦!我要成龙!不,成凤!”
“好,”戚小沐给他们倒上茶,“以茶当酒,众志成城,为了钱途,干杯!”
“干杯!”
从第二天起,三个年轻人开始了为钱途而拼搏的历程,毕业的信号就在眼前,几人说干就干,不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
戚小沐把她的宏伟蓝图对戚金贵说了说,戚金贵高兴的差点老泪横流,没有什么是比手艺能被子孙继承更让人欣慰的事了,没有什么是比子孙有出息更令人激动的事了,他坚决支持孙女的决定,还特地考察了常娥和徐则林的手上功夫,考察结果很满意,他不懂首饰和锻铜,但他很懂做工精细与否和技法熟稔与否,他觉得这俩孩子是可造之材,只要肯下功夫,假以时日,保准能把活儿做地道。
三个人把对未来的思考也告诉了蔡玉泉,蔡玉泉跟戚金贵一样,坚决支持他们。蔡玉泉毕竟是个教授级人物,经验丰富人脉广,他领着三个徒弟到各大工艺品公司和珠宝首饰公司去参观,让他们多识材料多学先进工艺,让他们要多跑多看,千万不能闭门造车。同时建议他们在大四下学期可以先去一些大公司干上几个月,不用想着挣多少钱,主要学习工艺流程。也建议他们多逛一逛街,多做一些市场调查,多浏览一些国外网站,不能没目标的瞎干,手艺再好,做出来的东西没人买也是白费功夫。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没了假期,在学校,他们一头闷到了工作室,敲敲打打,反复琢磨。在周末,他们去戚金贵那里学铁画,戚金贵对他们毫不吝啬,只要他懂的,就会倾囊相授。在晚上,他们不再聊天上网打游戏,而是查询金属工艺的最新动态,和阅读关于金属工艺的所有的资料。
金属工艺在中国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从商代的青铜器到清代的景泰蓝,历朝历代都有着关于金属工艺的记述,这是一门大学问,若不用功,很难研究透。他们不需要研究透,而在脑子里也要有一个整体脉络,有学问做基础,才能制作出更好的作品,好在这些史论的东西在大一大二都学过,他们只需重新浏览一遍即可。
听从蔡玉泉的建议,他们每周都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去逛大街,看看商店里有什么新鲜小玩意,自己能不能改进一下做出来。或者看看大街上的各类人群分别喜欢佩戴什么样的首饰,想想自己如何设计才能俘获他们的钱包。一旦有了想法他们就动手设计动手制作,再放到戚金贵的店里去卖,看看能否卖出去,起先的一个月,除了戚小沐的铁画卖出过一副,常娥和徐则林的都没人理,后来渐渐好转,在11月11号光棍节那天,戚金贵店里来了一位年近六旬的老顾客,顾客眼睛一扫,瞄准了一副《骏马图》的铁画和一对带着中国元素的耳环,铁画和耳环是戚小沐常娥徐则林三个人用了大半个月的工夫一起合力完成的,顾客显然很中意。
戚金贵逮住机会极力向顾客推荐他孙女和孙女的同学,顾客相信戚金贵的为人,也相信戚小沐的学校招牌,再一听说他们三人都是蔡玉泉的得意门生,他赏玩了一会儿,就买走了。这对戚小沐他们来说无疑是个鼓励,三人这才真正体会到无论什么样设计都不同于纯艺,纯艺可以搞个性,设计却需要合作,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人决定从此以后不管设计什么,都要商量着来。
他们一改往日的懒散,调动起全身细胞,全都扎进了广博的知识海洋,不停的看书,不停的练手艺,不停的思考,不停的揣摩。从九月中旬定下目标的那一刻起,到寒假前夕,整个大四的上半学期,他们就是在这种不停的学习之中度过的。
天道酬勤。一般情况下,只要肯付出,总会有回报。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的专业全部飞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他们的作品在各大高校联合举办的设计大赛中获了奖,有了些许知名度,在人生履历上添了光彩的一笔。他们有灵性有悟性,原本就很好的专业技能再加上刻苦用功,几人的手上功夫突飞猛进,自卖出了一副铁画和一对耳环之后,三人又一起搞出不少小东西,有项链,有铜盘,也有巴掌大的小铁画,没想到全部卖了出去,戚金贵直呼不可思议。
戚小沐和常娥研究技法的时候,傅卉舒和史诗不会打扰她们,学医的功课比学艺的多,为了梦想为了前途,傅卉舒和史诗从来不敢把功课落下,看书学习的同时她们也得练手艺,比如缝合。有人说评价一个外科医生是好是坏的标准之一就是看他的缝合技术怎么样,缝合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这项基本功她们必须反复的练。戚小沐和常娥通常研究到大半夜,傅卉舒和史诗也通常学习到大半夜,两队人马互不打扰,各学各的,只有累了想放松了,才凑到一起说笑一番,或者做顿好吃的,补补脑子。
跟以前的夜夜笙歌相比,戚小沐和傅卉舒床上运动的次数明显减少,不是不想运动,实在是怕一运动隔天就起不了床。而且傅卉舒用脑太多,戚小沐不止用脑,砸铁砸铜的还会消耗体力,脑子和身体的双重使用,让她一挨枕头就睡,俩人也没有太多精力再去搞床上运动。单纯的相拥而眠有时会比激烈的鱼水之欢更让人感到温暖,两人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暖暖的拥抱。为了健康着想,每隔两三天傅卉舒会拉着戚小沐去晨跑,跑上二三十分钟,出一身汗,冲个澡,神清气爽,一整天都会有个好心情。
当然,一旦精力有余,她们还是会尽兴的滚滚床单的,相爱的人哪能光搞柏拉图?柏拉图太伤神伤身,做一场透彻的爱,调一场兴奋的情,才是保养爱情的三九胃泰。
常娥和史诗的关系毫无进展,晚上还是隔着被子抱着睡,拉小手的频率还是低的很,亲小嘴想都别想。但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和对彼此的关心却显而易见的拉高了一个档次。常娥累了,史诗会帮她捏捏肩,史诗累了,常娥会帮她洗洗衣服,虽然吵嘴的情况时有发生,而这时的吵嘴已经渐变成了打情骂俏,俩人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挑破,她们似乎很享受这种关系,纠结里带着甜,郁闷里带着蜜,挺愁的慌,也挺喜得慌,总之,五味陈杂,一言难尽。
寒假前的一个周末,市里有个比较大的画展,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去画展溜达了一圈,看完画展又一块儿逛了逛街,路过发廊,常娥史诗去给头发做保养,戚小沐和傅卉舒去菜市场买菜。
路上,戚小沐问:“卉舒,你觉得仙子跟史诗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不好说,我看她们俩可能还得再暧昧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