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你可是问对妖了!小的在附近山中修炼十数年,对此方天地动向了如指掌!却说小的刚出生时……”
凉锦两眼一翻,厉声喝道:
“废话少说!”
山妖被这声厉喝吓得一哆嗦,不敢再东拉西扯,急声开口:
“大仙息怒!小的法力低微,对当初之事知之不详,仅晓得三年前有魔道修士来此地寻仇,就是大仙你眼前这户人家!这家男主人也是个潜藏的魔道修士,与来寻之人恩怨颇深,一场大战之后女主人为护其女命殒当场,魔气肆虐,老槐村寸草不生!”
“后有仙人匆匆而来,击杀一众寻仇魔修,男主人手捧亡妻遗物,泣不成声,跪地痛悔,求仙人赐死!来援仙人得知故友已亡,怒气冲霄,提剑斩之,光破长空,声震百里。”
“仙人剑斩群魔,将这户人家幸存的小女儿和那女主人的遗物带走,此战之后,老槐村生机尽丧,至于他们此战之外的身份,小的无从得知。”
山妖战战兢兢地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沉凝的凉锦,趁凉锦有些出神之际,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凉锦则在山妖一席话之下愣怔良久,她没有想到,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匪夷所思。
山妖口中的男主人毫无疑问便是她的生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魔修。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渝为了她的母亲怒发冲冠,剑斩群魔……
就连她的父亲,也死在陈渝手中。
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
凉锦从未见过,陈渝愤怒到丧失理智的模样。
若是前世她得知这件事的真相,恐怕会与陈渝生隙,但今生,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的影子遥不可及,她早已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亦忘记了他们的声音,陈渝对她的好绝非虚假,她的苦和痛亦真真切切,世间是非对错总难下定论,她若想解开心中不断涌动的疑惑,想知道上一辈的恩仇,恐怕,还得让陈渝亲口对她讲。
凉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前世修了两百年的道,生老病死皆在轮回,心中非是不觉遗憾,但逝者已矣,要她因此仇恨陈渝与之拔剑相向,她却是做不出来。
况且,若非陈渝及时赶到,恐怕她也在那场变故中身殒了,又何谈报仇一说?
凉锦摆手任山妖自行离去,自己则原地跪下,俯身叩首:
“爹,娘,孩儿不肖,三载经年,方回故土,孩儿如今拜首师尊门下,修仙家道法,已至筑基,爹娘无需牵挂,望九泉之下安息。”
言罢,她俯身九叩,这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槐村。
凉锦从老槐村离开之后径直朝着裕水镇去,她一夜踏着轻功急行,终于在第二日中午赶到裕水镇。
刚一走进裕水镇,凉锦便皱了皱眉,她疑惑地四下打量,总觉得镇上氛围有些不太对劲。她按捺住心中疑惑,脚下步子不停,飞快赶往之前同梁浩两人约定好的客栈。
客栈里,梁浩和秦峰愁容满面,秦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梁浩亦不时叹气,待得凉锦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颓丧的景象。
“你们这是怎么了,招收新弟子之事不顺利么?”
他们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招收新弟子,除此之外,凉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能让眼前二人如此忧虑。秦峰见凉锦现身,脸上愁容散了些:
“师妹,你可算来了,我与梁师兄已经愁死了!”
“秦师兄莫急,且慢慢道来。”
凉锦先宽慰了秦峰两句,而后将视线转向梁浩。
到底是梁浩要稳重一些,他没有立即向凉锦诉苦,而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师妹此行可还顺利?”
凉锦闻言点头:
“小妹私事已了,但因寻路花了些时间,这才晚来些时辰,不知二位师兄因何事如此着急?”
梁浩拍腿长叹,愁容满面地开口:
“师妹你有所不知,我二人入裕水镇后立即着手招收弟子之事,往年陈师叔负责联系镇上管事之人,而我则走访至百姓家中,看是否有适龄的少男少女愿入我宗。”
“奈何今年不知是什么原因,镇长听闻我等来访,不但不肯相见,还着人将我二人轰出府门,我二人出来之后,走访数户人家,却无一不遭冷遇,那些百姓不愿将我二人得罪,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家中后辈入我宗门。”
“何止如此!”
秦峰急得满脸通红,梁浩话音刚落,他便立即出声补充:
“先前我们去的那几家人,态度极为敷衍,莫说是不肯让后辈入我宗门了,我们竟连他们家中后辈的面都没见着!”
凉锦很是吃了一惊,此话若非此乃梁浩秦峰亲口所言,她断然不会相信。
凡夫俗子,何人不想成仙?
她前世见过太多的凡人为了寻求修仙之道不择手段彼此争斗,世人总是如此,但凡求而不得之物,总费尽心机,倾尽所能,只为搏一分虚无缥缈的可能,仙人长生之道,便是如此。
便真的不想,那也是看破红尘因果之后,万物皆空之时,寻常人家,几人能有这般心境?
这裕水镇上,就算有一两户人家舍不得后辈儿女远离家乡,却也不至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裕水镇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二位师兄可曾打探到此间缘由?”
凉锦深思之后,开口问道。
却见梁浩摇头,愁容满面:
“不曾,镇上之人听说我等是凌云宗弟子,皆都不愿与我二人多费唇舌,唯恐避之不及。”
此事定然有鬼!
凉锦心中笃定,裕水镇上之事必然事出有因。
她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来:
“二位师兄可有银两在身?”
秦峰摇了摇头:
“我未带银两在身,住店的开销都是梁师兄一人出的。”
说完便转头看向梁浩。
梁浩自怀里摸出几吊铜钱和一些碎银,递给凉锦之后疑惑道:
“师妹要银子作何?”
凉锦从入手的钱财中挑出一块碎银,将多余的财物都退还给梁浩,而后狡黠一笑:
“二位师兄稍等,且待小妹出去探探消息。”
她话音落下,足尖一点,直接翻窗出了客栈,梁浩秦峰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凉师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却不与我二人细说。”
梁浩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叹息一声。
“既然凉师妹有办法,那我二人便静待她的消息好了。”
想必梁浩的心忧,秦峰对凉锦倒是颇为信赖,既然凉锦向他二人卖了关子,他便索性不去多想,只待凉锦回来再说。
凉锦出了客栈之后飞身穿进一个漆黑的巷子,巷子里有两个正互相争食的乞丐,她那么大一个人突然出现自然引起了两个乞丐的注意,他们抬起头来,目光警惕地看着她。
他们常年在街头乞讨,最会察言观色,见凉锦气度不凡,他们看出凉锦眼前女子身份不同寻常,即便惊艳于她的容貌,也不会将贪婪表现在脸上。
凉锦手里抛着那块得自梁浩的碎银,两个乞丐的目光顿时被其吸引,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碎银。
“我有一个问题,你们谁回答得好,我这块碎银便给谁。”
梁浩和秦峰两人入世未深,在寻常人家碰了壁,便不知如何是好,但凉锦却非寻常弟子,她知道,镇上是非变故,这些常年蹲守在各个街头的乞丐最为清楚。
第43章 栽赃陷害
“你们谁回答得好, 我这块碎银便给谁。”
凉锦话音落下,两个乞丐眼中同时迸发出饿狼般绿油油的光芒,对那碎银势在必得,他们毫不犹豫地抢着开口:
“女侠请问!”
凉锦唇角一勾, 问道:
“近来镇上可有怪事发生?无论巨细,都可道来。”
凉锦这话刚刚说完, 位在左侧那乞丐立即大声道:
“我知道!”
他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右边那乞丐一拳招呼过来, 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被打的乞丐发出一声惨叫, 捂着脸连退了两步,而他想说的话也因此堵在了喉咙里, 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口了。
凉锦面色不虞, 双眼微眯, 冷厉地扫视出手伤人的乞丐。那乞丐心头一跳,被凉锦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他连忙摆手解释:
“女侠息怒!他知道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女侠且听我说!”
对于这两个乞丐之间的彼此争斗,凉锦并不在意,哪怕他们因此拼得你死我活,她也不会为谁难过,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提供她认为有用的消息。
那乞丐讨好地看着她, 见凉锦没有发怒, 而是朝他点了点头, 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搓着手道:
“不瞒女侠,最近镇上的确发生了一件天大的怪事儿!”
说起这件事情,他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见巷口无人,这才继续道:
“就在一个月前,有凌云宗弟子下山来招收新弟子。”
那乞丐刚一开口,凉锦便眉头一皱,觉出味儿来,一个月前就有凌云宗弟子下山来招人?
见凉锦皱眉,他乞丐话音一顿,但见凉锦没有打断他说话,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他才又道:
“镇上多少人家都盼着这天,几乎是他们刚到裕水镇,但凡家中有个十四五岁孩子的人家,都将孩子送去了,那几个凌云宗弟子给他们验了慧根,把那些孩子带走了大半。”
他说着,又顿了顿,眼里露出讥嘲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但其目光深处,又暗藏了些惶惑惊恐:
“你猜怎么着?那几个凌云宗弟子离开之后几日,有猎户上山打猎,却见到山猪在啃食自家娃的尸体!”
凉锦眼中精光一闪,但仍未作声,听着那乞丐继续往下说:
“那猎户当场发了疯,抱着自家面目全非的孩子回到镇上,那些送了孩子去凌云宗的人家因此事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觉遗憾,只道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因此引起重视。”
“但那猎户不肯相信自家小娃死于意外,且就算有意外发生,那凌云宗几个弟子皆是本领高强的仙人,难道保他家的娃还保不下来?”
“他不敢上凌云宗山门去闹事,就一个人扛着猎刀上山去找线索,结果……呵呵,那猎户在凌云宗山脚下一个密林里面不慎踩进了一个像是捕猎用的深坑,先前被被带走的那几个孩子除了他自家小孩被山猪拖出去,无一例外,全被埋在坑里,尸体横七竖八,有的皮肉都腐烂了!”
那乞丐一边说,状似想到了那样的场景,他面色有些发白,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凉锦倒抽一口冷气,她眸光闪烁,心中暗自思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意图从这乞丐的话语间找寻自己需要的线索。且不论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凌云宗弟子所为,但就凉锦所知,陈渝让她和梁浩二人下山招收新弟子,那么在此之前,应当没有凌云宗弟子下山才是。
且行凶之人将那些孩子的尸体掩埋在凌云宗山门之下,明显就是要引起旁人注意,手段拙劣的栽赃陷害。
但他们这样做的效果相当明显,寻常百姓绝不会主动站在凌云宗的角度思考这件事,他们只会认为下手之人就是那几个“凌云宗弟子”。
凉锦皱着眉,见那乞丐没再继续,她抬了抬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