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遇险阻,可善用此玉。”
凉锦离开渔船后就径直朝着龙州的方向行进,今日晨间,卓熠忽然醒来,而一心的实力,也到了该突破的时候,她明白,自己可以离开了。
她让卓熠带着凉玄乐给穆彤的书信去了紫霄宫,自己则朝龙州前行,并与卓熠约定,等他送信回来,就在血海碰头。
凉锦途中路过血海,她稍作停留,探望予治的同时,也等待卓熠回归,期间,将数年前紫霄宫之劫的结果如实地告诉了予治。
紫霄宫,情霜少见的没有在紫霄殿内处理宫中事务,而是在自居的小院内赏花饮酒,玧儿早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耍去了。
某时,紫霄宫外忽然响起一声龙吟,情霜握着酒杯的手顿住,她转头看向紫霄宫外,便见一条湛蓝的龙影速度飞快地由远及近。
她认出了那龙就是卓熠,脑中一个念头飞速划过,随后便站起身来,身形一动,便现身于紫霄宫的宫门上。
她抵达宫门之时,玧儿也同时出现,围绕在她身边的蓝色荧光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远处飞速接近的卓熠,高兴得手舞足蹈:
“是锦姨回来了!”
凉锦离开紫霄宫已有好几年了,玧儿曾问过情霜凉锦的去向,情霜却没像往常一般答的确切,只道她是去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玧儿看出情霜不想说,便也没有一直追问,但心中终究是挂念,所以此番见着卓熠回归,才如此激动开心。
但她激动的心情很快就被迎头一盆冷水浇灭,因为在卓熠那渐渐清晰的颀长身躯上,玧儿并没有见着凉锦的身影。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转头看向情霜,想从情霜口中得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情霜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给她回答,而是神情凝重地看着临近的卓熠,直到卓熠来到她面前,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敛了面上肃然的神情,平静地问道:
“她让你回来,可是有要事相托?”
卓熠对凉锦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若非要紧之事,凉锦不会让卓熠离身,而今卓熠来了紫霄宫,却没见凉锦的身影,其意义,情霜不用多想,就已明了。
卓熠没有悲悲切切,说明凉锦已经成功度过九幽中的劫难,并无性命之忧,对此情霜诧异好奇的同时心中也有一分庆幸。
听闻情霜所言,卓熠张开嘴,口吐人言:
“主人让我将两封书信送来,一封交给霜姨,一封交给穆姨。”
卓熠说着,面前出现一抹柔和的白光,两封书信自白光中出现,漂浮在情霜眼前。
情霜探手而出,将那两封书信拿在手中,其中一封上,以粗豪的字迹写上情霜的名字,另外一封笔迹娟秀许多,明显不是一人执笔。
视线自信封上扫过,情霜已是明白了许多,她没有立即将书信拆开,而是看向卓熠,道:
“远来送信颇为辛苦,不若在宫中暂歇一夜,明日再走。”
闻言,卓熠却咧着嘴摇了摇头,笑道:
“主人还在等我回去,便不久留,霜姨,玧姐姐,后会有期!”
临行之前,卓熠朝着玧儿摆了摆尾巴,而后调转身形,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匆匆离去。
玧儿纤细的眉毛耷拉下来,可爱的小脸儿皱成一团,毫不掩饰心中的失落难过,她垂着眼,小手交叠地询问情霜:
“锦姨为什么没回来?”
情霜颇为无奈地探手拍了拍玧儿的脑袋,温和地笑道:
“你的锦姨正在努力修行,若玧儿再懈怠修炼,说不定下次见面,锦姨能超过玧儿呢。”
“锦姨这般厉害?”
玧儿惊讶地睁大双眼,她明明记得凉锦离开的时候只有结丹初期修为,与自己差了一个大境界还多,自己哪里能这么快就被超过!
玧儿心思单纯,被情霜这么一岔,立即忘记了自己困惑迷惘的初衷,斗志昂扬地准备好好修炼。
情霜回到紫霄殿,将凉玄乐写给穆彤的书信暂放在一旁,转而将凉锦写的那一封书信展开。
信上主要介绍了九幽中的大致情况、凉玄乐的境遇与凌风华的身份,并言及收徒一事,原本口若悬河之人,这一次却惜字如金,短短几句话讲完要说之事,便搁了笔。
情霜理解凉锦的心情,她同样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凉锦,但不论如何,凉锦能从九幽安然脱身,便是幸事。
情霜一声轻叹,准备将手中书信放下,却忽然凝眸,将书信翻转,赫然发现信纸背后还有两行小字: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二十年之约,吾自会全力以赴,望霜儿也莫手下留情。
第293章 异变的城池
凉锦盘膝坐在海边凸起的焦岩上,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金色的阳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形成一幅柔光莹然的美丽景象。
当太阳完全升起, 凉锦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瞳中划过一抹金光,随后又一点一点消散。她在血海已经停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加上从中州到血海行途之间耗费的时间已有差不多一年的光景。
当初情霜凉锦玧儿三人从龙州去往中州,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 此番因为凉锦有所突破,速度比之前更快,不再像当初那般拖后腿, 所以行进路上越发迅速,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抵达了血海。
而速度更快的卓熠,则被凉锦派出,去紫霄宫跑了一个来回, 凉锦掐指一算, 估摸着卓熠差不多该回来了。
予治无法离开群岛正中间的那个法阵,因为缺失了一半元神的缘故他无法分心他事,需要全神贯注抵御心魔的入侵。
所以这段时间,凉锦除了最初两日在阵法中与予治交流中州的变化和九幽中的所见,此后没有在打扰予治, 转而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修炼上, 以巩固飞速提升所带来的境界虚浮的弊端。
凉锦计算着卓熠回来的时间, 也时不时会想象情霜在拿到她的书信后,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神情,是否依旧面无表情,又或者稍稍带了两分笑意。
她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个姑娘微微皱起的眉角,或者我是盈盈带笑的目光。每当此时,她都觉得,若不是这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命运的捉弄与天道的无情。
或许她跟她的霜儿,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正当她的思绪飘飞于天际时,远方的晴空中忽然出现一个朦胧的光点,光点之中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随后一点一点放大。
凉锦目光微凝,旋即轻轻勾起嘴角,那逐渐放大的黑影,正是卓熠。
卓熠远远的就看见了,在礁石上等候的凉锦。它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但眼里带着骄傲的笑,仿佛是在向凉锦邀功,它已经成功的将凉锦交代的任务办妥。
凉锦是最了解的卓熠的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卓熠来到近前,她张开手,将卓熠那将近半丈长宽的脑袋抱住,并摸了摸它它的头。
她毫不掩饰夸赞之词,表扬了卓熠一番后就简单询问了一下紫霄宫的状况,她刻意没有提及情霜的态度,但卓熠如何不懂她心里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所以在汇报完紫霄宫的情况之后,卓熠附身在凉锦的肩头蹭了蹭,又小声说道:
“我能感觉到霜姨在看见我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是在担心主人的安危吧?主人不亲口将想说的话告诉霜姨,这样真的好吗?”
凉锦垂下眼眸,她的目光十分复杂,对于这一点,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卓熠解释。
情霜提出的二十年之约,那另一种可能的选择,若说她心中没有半点欣喜,便纯粹是自欺欺人,但就是因为那一瞬间出现在心底的侥幸与欢悦,她无法平静面对。
这样的情绪,让她觉得非常罪恶,短暂的侥幸之后,涌上心尖的,是无法抹除的愧疚与自责。
她无法以这样的心情去面对情霜。
然而除此之外,她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处理方法。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给彼此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即将到来的,既定的未来。
卓熠当然无法理解凉锦心中的复杂,它想要安慰凉锦的话语,似乎起了反面的作用。见凉锦垂下头默不作声,它疑惑的偏了偏脑袋,正待询问时,却又见凉锦转过了身,轻声道:
“我们该走了。”
对此卓熠一头雾水,但凉锦不想说,他也无法追问,便只得跟着凉锦腾上高空。向海岛中间那片空地中的予治告辞,朝着龙舟所在的方向飞速前行。
在离开血海的范围之前,予治的声音忽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直接响在凉锦的脑海之中:
“龙州有重大变故发生,小友定要万分小心。”
凉锦谢过予治之后就离开了血海,路上,她一直在思考予治所说的变故究竟是什么。连予治都能用重大变故来形容,此事绝对不容小觑。
又疾行数日,距离龙州的海岸大致还有数十里的样子,凉锦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她从卓熠背后站起身来,抬眼眺望远方若隐若现的辽阔大陆,心中不由自主的腾起一丝疑惑不安的情绪。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凉锦如今的灵识比卓熠还强上几分,故而先卓熠一步感知到了这异样的血腥气息。
凉锦将手按在卓熠的头上,俯身在它耳边传音道:
“前方有不寻常的血腥之气,你小心一些。”
卓熠点了点头,收敛了自身气息,更加小心的朝前行进。而凉锦则开始思索这血腥之气的由来,她不由想到当初与情霜二人赶回中州之时遇见的那一座被魔物覆灭的山村,难道龙州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凉锦和卓熠飞快的接近龙州的海岸,在海边着陆,四周空无一人,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那血腥的气息是从海岸上,更深处的地方传出来的。
为了更方便行动,凉锦将卓熠收回须弥源晶。独自一人清理掉海岸上留下的痕迹,飞快深入龙州内部。
凉锦很快来到距离海岸最近的城镇,沿途走来,虽然没有发现血迹和尸体,但空气中那股萦绕着,若隐若现,又绵延不绝的血腥之气始终没有散去。
对此凉锦一直心存疑惑,仔细留意周遭变动,还未进入城中,她已经觉察出了异样的感觉。
城池里面很安静,这种安静与她初来龙州之时那城与城之间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紧张压抑不同。
眼前这种寂静,有一种死亡将至,却无所作为的绝望之感。灰色的气压笼罩着城池和城市内居住的人们,凉锦仅仅是远远一望,就感觉心中仿佛压了一团乱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凉锦心头一凛,造成这种感觉的力量不管是因何而来,都值得小心注意,以免这一股力量影响心智。
城门外没有人看守,但凉锦没有大摇大摆地从城门经过,而是在确认城外没有防护阵法以后,就翻上城墙,借住建筑物的遮掩,来到城中。
进入城内以后,凉锦明显的发觉城中那股血腥之气变得越发浓厚,她小心的穿梭于街头巷尾,观察城内居住的人们。
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也有各种摊贩。看起来应该是一副热闹闹的景象,但不知为何死寂的感觉端端浮现在凉锦心头,让她不由自主的拧起眉头,目露疑惑之色。
眼前这些,行走在纯正街头的人们目光呆滞,脸色苍白,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失去了灵识的躯壳。远远看去,庸庸碌碌的一片,与其说他们是活着,倒不如说他们只是一群行尸走肉。
疑云环绕于凉锦心间,她不由得猜测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令得这城镇中的人们,都跟失了魂似的。
她小心掩藏起来,躲在一条不显眼的小巷中,当有人从巷口路过,她探手一抓,便将那人带入深巷。
那人脸上没有出现惊慌的神色,甚至连神情的变动也没有,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好像茫然无措,什么都不明白。
凉锦出现在那人背后,用匕首锋锐的刃抵着他的喉咙,压低了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话音落下,那被挟持的人却一语不发。凉锦双眼微眯,又继续问道:
“城里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同样也没有听到回答。
凉锦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但那被挟持的人却始终面色不改,好像根本不担心凉锦会动真格。
忽而,凉锦心头一动,猛然将面前之人翻转过来,却见那人唇角滑下一抹血迹,脸色惨白如纸,不等凉锦急救,已然咽了气。
人死了。
就在凉锦以为他只是用沉默,在与自己抗衡的时候,他却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见到眼前极为诡异的一幕,凉锦讶然的睁大双眼。心中警兆攀升,危机感萦绕于心,此时此刻,她无比确信,龙州上一定发生了她无法预料的事情。
她将这个人的尸体小心翼翼的处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随后,又先后抓了两个人,想在尝试获取信息的同时验证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