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旬翼,她能给的都给了,只要不牵扯朝堂根本问题,她都不会吝啬,但旬翼想插手她的婚姻问题便是她的底线。她收了旬翼请旨纳谷梁睿的奏疏之后,第二日就下旨将谷梁睿赶出帝京,永不可回帝京。
如此,虽说打脸旬翼,可也起到了警告的作用,在她进入太.安殿后,那些关于皇夫的人选奏疏总算停了下来,那些在家中没有订婚的世家子弟慌了神,家中父母立即定下婚事,生怕皇帝一个不舒服,将他们也赶出帝京。
旬长清进入太.安殿的第三日就悄悄出了帝京,带着数十名禁卫军与纤云两姐妹,一路向北,马不停蹄数日,路过边城时,她看到了守在城门口的尚红,风沙入目,边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气象,不会再忍受边疆人时不时的骚扰。
边城往北就是边疆了,而大军停在了国都外五十里之处。
她此行只有一月时间,对外称是四十九日,但最后的日子里总会有人按耐不住,做些挣扎之事,她驱马在军营外徘徊了很久,两年半的日子,九百多个日夜,她不知卫凌词在这些时间内有没有想着她。
风沙之地,卫凌词收回冀州边城,灭了边疆攻破大齐的希望,又在短短一年内,将边疆人驱回了国都。北征大业,可谓大成,她已是大齐所有人心目中的巾帼英雄,人人无不仰望。
纤云进去后,半盏茶的时间,一身白衣的卫凌词就从军帐中走了出来,步履不似平常稳重,帐内被她丢下的将军更不知她为何惊变失态,只有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的袁谩明白,卫凌词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小皇帝了。
毕竟情深之人,等了两年半,才盼到小皇帝微服来此了。
她留在帐内,不忘帮忙将一群看热闹的将军赶出军帐,又命人赶忙去送些热水进来,毕竟驱马赶来此处,必定经了许多风霜。
边疆冬日大雪不断,过了年后亦是下了几场大雪,两军对峙,都不敢先出手。卫凌词对这里不熟悉,而阿那嫣然不知卫凌战术如何,两人就在盼着对方先出手,便从年末拖到了年初。
军营外有片林子,旬长清在林子里转了很久,一身红衣挂着边疆少女喜爱的铃铛,窄袖紧衣,发髻上挂着几片羽毛,她进入边疆后就换了边疆惯穿的服饰,毕竟她这张脸,军中也有很多人见过。
她远远望见卫凌词后,就走出了林子,身上铃铛被吹得作响,墨色长发吹起,桃花眼笑得弯如月牙,若不是卫凌词走近,只怕以为她闭上了眼睛。
卫凌词一身锦衣,在边疆待了一年多也习惯了这里的干冷的天气,她脱下长袍披在了旬长清身上,将她长发撸起放在肩上,轻声道:“冷吗?”
雪地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煞是好看。
旬长清呼了一口热气,深深凝视着卫凌词消瘦的脸颊,握着她的手,如何也不想放下,笑道:“我不冷,你好像瘦了。”
军营外有着无数双眼睛,卫凌词不便多言,只拉着旬长清往军营里走去,路上遇到袁谩,她挤眉弄眼,望着一身俏丽边疆服饰的少女,悄悄道:“小陛下,您这胆子可不小,就不怕回去后,别人抢你的龙椅。”
这是笑话,也是重点,
卫凌词微微凝眉,也疑惑地望着旬长清,神色冷凝,她见卫凌词不开心,就急忙解释道:“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的。”她瞪着袁谩,赶人:“我的人在临近的镇子上,不能带过来,你去看一眼,安排下,别在这里碍事。”
说话颇有气度,袁谩微微一愣,见她不经意间说话语气都不同以往,想来三年里也是遇上不少难事,不然凭着她的性子也不会改得这么快,她笑道:“是,臣不打扰陛下会情人,即可去安排。”
什么情人,明明是媳妇,旬长清暗自哼了一声,不乐意地踹了她一脚,袁谩笑着躲开了,乐呵呵地招呼着几人前来,上马出了军营。
卫凌词掀开军帐的帘子,拉着旬长清进去,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正巧亲卫送了热水过来,又见她耳朵冻得发红,便心疼道:“到了镇子上派人通知我就好,我去找你就是,平白站在外面吹冷风。”
“派人找你,又不知你可有时间,指不定得等上好几日,不如我过来,我最多两日就要走的,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你的时间上。”旬长清将冻得僵硬的双手伸入了水里,可片刻后又拿了出来,放在唇角吹了吹,指尖突然遇热被烫得发疼。
眼下军帐内无人,卫凌词才看细细看着她,两年不见,旬长清长高了不少,眉眼张开了,前世她只活了十五岁,现在都已经虚十七了。
眼前少女眉眼处多了些稳重,可这身红色铃铛服饰又添了几分俏皮的感觉,特别是方才与袁谩打闹时,任何人也不敢想象这是大齐的小皇帝,只当是边疆小镇里来的姑娘来感恩送东西的。
她们攻下城池后,并没有打扰百姓,相反边疆军队在撤退时根本不会顾及当地百姓死活,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抢着带走,等于从百姓手里抢东西了。袁谩是先锋,带人去追赶时,抢回了一批粮食,并没有纳入军营之中,反而还给了百姓。
得民心是最重要的,当地百姓也是感恩戴德,并不反感他们,有些百姓时常会送些东西进来,因此将士们看到旬长清也不惊讶。
卫凌词见她将手收了回来,上前替她揉了揉指尖,声音清润了很多,“你若来了,我怎会让你等那么久,这里很不方便,不如去客栈,而且这里没有炭火,膳食只怕你也不习惯,不如你待会回客栈。”
“我才不要回,你都能待了那么久,我待一两日又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回奔波。”旬长清撇了撇嘴,望着站在眼前的人,眼里是止不住的欣喜。
如今的卫凌词比起以前更加诱人了,她抿了抿唇角,由着卫凌词将她的双手重新置于水中浸泡,去了些寒意,脸上又恢复红润之色。
卫凌词看到她也着实欢喜,她离京很久了,不知帝京形势如何,但旬长清已做了两年多的皇帝,自己也拿得清分寸,“你如此莽撞跑出来,帝京可会乱?”
“不会的,有太后和唐茉在,唐茉也是人才,就是唠叨了些。”旬长清知道她想听帝京的事,便捡了些重要的说与她听,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和唐茉是什么关系,她对你好像很熟,每次都是阿词阿词。”
两年不见,这人的醋性也随着年龄增长了些,卫凌词望着水中通红的一双手,笑道:“我与她应该算是师徒,我的剑法就是她教的,她文武皆会,我是十二年前在帝京遇到她的,那时她还在户部任职。”
十二年前,那便是刚刚重生之际,也是先帝大寿时,原来这人进京了,旬长清修长翻卷的睫毛下的眼睛狠狠瞪她一眼,“你真的很配骗子这个称呼,去帝京了都不找我。”
卫凌词拿她毛巾替她擦干手上的汗水,失笑道:“我也不知你也有着前世的记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你那么讨厌我,去了也定见不到你的人,说不定见面了还得看你的臭脸色。”
“你就乱说……再说……再说谁让你上辈子非要和我断绝关系,不见你也正常,”旬长清别扭地侧过脑袋,脸色发烫,如红牡丹一般艳丽,看在卫凌词眼中又是一番心动。
她笑道:“也不知是谁这辈子偏要扮作男孩子,我险些以为那些过去的事都是梦境,可你的相貌又不曾改变,若不是王妃告知我,我定然不会再收你。”
说来说去又说了那些事,旬长清懊恼地望着她,命令的口吻:“不许再提,都怪你,不拆穿我,让我自以为是那么久。”
“世人皆恨别人拆穿自己,为何你就恨我没有拆穿你。”
旬长清有些恼羞成怒,“我千里来看你,你就笑话我,卫凌词,你的良心呢,莫不是这些年被狼给吃了。”
“被你这个养不熟的狼给吃了。”
“才没有吃你。”旬长清眨了眨眼,许是想起了什么,忽而低声道:“你说我吃了你的心,那我便吃了你整个人。”
卫凌词被她闹红了脸,瞥了她一眼:“真不害臊。”
旬长清半躺在椅子望着她笑了笑,帐内没有炭火,但没有大风也暖和了很多,卫凌词将剩余的热水端过来,“泡下脚会暖和些,你在这里休息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回来再陪你。”
“你忙你的,早些回来就好。”旬长清自己脱了鞋袜,见卫凌词弯腰想要帮忙,她轻轻推开了,唇角翘了翘,“我自己会来,你又不是宫人,不用这样。”
卫凌词见她还是一副孩子气,笑道:“怎地还和孩子一样喜欢较劲。”
双脚泡在水中,旬长清觉得舒服多了,又听她将自己比作孩子,定定地看着她,细眉微扬,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我是皇帝没错,可你不是我的宫人,没必要屈膝做这些。”
“看你如今是皇帝了,身份终究会变的……”
“卫凌词,别人怎么变,我管不着,但你不许变,”旬长清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卫凌词无可奈何的笑意,漆黑分明的瞳孔里溢出清寂之色,再出口的话带了些乞求,“卫凌词,我说的你听到没有,不许想着那些规矩。”
霸道的性子和前世倒是越来越像了,卫凌词坐在她一旁,岔开了让人不开心的话题,“你和王爷相处如何了?”
“我与他接触不多,大多时候旬翼提出的意见都被唐茉反驳了,唐茉很有手段,旬翼这个人又爱面子,每每都吃了她的亏也不明说,我感觉唐茉就是旬翼的克星。”
身旁好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旬长清侧过身子就去搂着她,得来不易的温存让她很珍惜,一些话不得不提,“王爷好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怕他对你不利,军中情况我不知道,但你一定要小心为上。”
卫凌词点头,“这些我都明白,即使他知道了也无妨,我相信你会妥善处置的。”
这些事情迟早会公布天下,旬翼不过比其他人先知道罢了。
旬长清语气有些低沉,糯糯道:“你给我些时间,这里结束后你就回去,大军留给袁谩,不要跟着大军一起走。”
“你怕我有危险?”
“嗯,王爷这些年暗地里已经对你有意见,加之你我之事,想除去你的心,只怕日益猛烈,阿词,我知道你武功好,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害怕。”
旬长清埋在她的肩膀上,难得露出软弱之色,卫凌词不知两年来发生何事,但此事被旬翼知晓,定不是易事。
旬翼在旬长清心中一直是个父亲,哪怕二人名义上不是,但旬长清重情,若旬翼极力反对,她怎会装作无事发生。
卫凌词抬起她的脸颊,点了点她抽动的鼻尖,眸中依旧是清毅之色,笑话她:“在帝京你能护得我吗?”
“能,肯定能。”
“你能,那在这里,这是我的军营,我也能护得了我自己,真是小傻子,这里几十万兵马,我是主帅,怎会有事。”
旬长清不说话,懒懒地靠在她的身上,打了个哈欠,话说完就觉得困了,马不停蹄数日,疲倦归疲倦,但比起坐在含元殿里看着那些老顽固打嘴仗,她还是觉得舒服,特别是眼下,卫凌词身上清香的味道,就让她很满足。
卫凌词不能久待,让她躺下后,特地给她多加了一床被子,“这里冷得厉害,你眼下乌青很重,想来这些日子没有睡好,你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其他事情晚上再说。”
墨香的发丝在眼前晃动,撩人心神,旬长清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望着近在眼前如白釉般的肌肤,想咬一口却不想让卫凌词在将士面前丢脸,只好咽了咽唾沫,天真道:“卫姑娘,这九百多个日夜里,有想过我这个被人无情抛弃的小陛下吗?”
第93章 定计
委屈的话, 眼前这人是随口说来,卫凌词被她勾住了脖子,无法直起身子,望着她眸里的淡淡雾水, 耐心哄道:“想,日日都想。”
旬长清觉得有假,她日日忙着行军打仗,如何有时间想自己, 她仰着脑袋,不悦:“你又骗我, 那么忙哪有时间想我,你想敷衍我也要换句话。”
这人真是矫情得很,卫凌词无奈,惯常清冷之色也被她惹得不在, 玉色肌肤上反而生起了淡淡红晕, 见旬长清撅起了嘴巴, 她便轻轻落下一吻,十分温和地接着哄她:“可满意了,你在帝京打理朝政, 难道没有日日想我?”
蜻蜓点水的吻反而勾起了旬长清的情欲, 舔了舔唇角, 那里尚存着淡淡清香, 桃花眼里盛起了一汪春水, 眨了眨, 水波微漾,“我当然想你,还有再亲一下。”
千里迢迢过来只为捣乱,完全搅乱了卫凌词的心神,她解开了脖子上的那两只捣乱的小手,可又被旬长清抓住不放,小无赖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本质,“我那么远过来,你为何不奖励我一下。”
卫凌词投降了,未免自己走得不放心,俯身靠近了她,眸中映着旬长清兴奋的神色,带着些许炽热的吻落在了旬长清的唇角上。
许久未尝到的甘甜让旬长清蓦地睁大了眼睛,白雪似的脸蛋被这份炽热而染红,卫凌词的发丝落在眼睫上,让她忘了眨眼,只想汲取这份甜蜜的芬芳,加深这个吻。
久长的吻让二人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喘息声,卫凌词见这人没完没了,忍不住咬了咬她的舌头,才得以脱离,而旬长清心满意足的翻过身子,脸蛋捂进了被子里,抿紧了唇角才忍住笑意,“我……睡觉了,别来打扰我。”
说话声音也带上了欣喜,卫凌词失笑,替她将被子掖好,转身出了军帐,吩咐人找来了云深,命她守着帐篷,不准任何人靠近。
云深挠了挠脑袋,这是主帅帐篷,有时会在这里议事,虽说是禁地,但也没有让她亲自看守的道理,她望着卫凌词红晕未来得及退下的脸蛋,“元帅,您这是金屋藏娇,藏了姑娘还是郎君在里面,小陛下知道了定和您吵翻了天。”
刚抬脚的卫凌词听到了这句话,睨了她一眼,云深缩了缩脑袋,惧怕卫凌词这种清冷又威严的神色,举起双手晃了晃,屈服道:“我不说,我不告诉小陛下您藏娇的事,打死都不说。”
卫凌词望了帐篷一眼,理了理身上的长袍,淡淡道:“你说了也没关系。”
潇洒的背影落在了云深的眼里,她不禁摇摇首,卫凌词的魄力真大,小陛下能压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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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的天气干燥,落雪不化,很多将士无趣便在军营里搭了雪人。
云深的性子耐不住寂寞,让她守帐篷的事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无趣,自己拔刀拨了些几团雪过来,自己一人搭起了雪人,将自己的佩刀搭在上面,无端雪人添了几分杀气。
尚红来送晚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雪人,笑话她:“本来挺可爱的雪人,你这样配了把刀,反倒有些凶神恶煞的,不好看。”
“你眼力真浅,这多可爱,有刀才像我,”云深咬了一口热乎的馒头,喝了一口白粥,里面竟都是水,都可以照出她的脑袋了,她怪道:“这粥是糊弄人罢,缺粮食了吗?”
尚红不喜欢那把刀,便自己拿下来还给云深,在地上找了一根棍子插上去,盯着胖乎乎的雪人许久,不自觉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雪人有点像小陛下,白白嫩嫩的。”
云深吃完了馒头,将空碗递给她,“别提小陛下,卫元帅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守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元帅还在那里与将军商量接下来的事,约莫着一时半会来不了,不过纤云纤雨待会过来陪你,”尚红收了空碗就走。
云深听得一知半解,纤云纤雨在帝京才是,怎地到这里来了,她又拉住了尚红,“她二人怎么来了,押送粮草?”
“你就记得吃,她二人又不是朝廷官员,押送什么粮草。”尚红真想踢她一脚,这人除了吃就记得吃,好似从牢里放出来的人一样,她又压低声音:“小陛下过来了,在里面休息,你守了半日怎地什么都不知道。”
云深咬咬舌头,白日里还说卫凌词金屋藏娇,原来藏的是小陛下,她又有些不乐意,原以为纤云姐妹二人来送粮食,原来是送人过来的。
边疆大雪覆盖了军营,几十万大军已经打了三年的仗了,今年雪下得特别大,粮食又紧缺,城内边疆人不愁粮食,可他们缺啊,尚红管着这些,虽不露言,可她也看出来了,馒头越来越小了,以前吃饭,现在喝粥,谁有心思打仗。
尚红踢了她一脚,“小陛下在里面,那可是金主,想吃好东西,找她去呀。”
说着端着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了,云深在原地又挠了挠脑袋,卫凌词是主帅,也该是她说呀,想了想,她还是老实守门为好。
风雪似利剑,打在人的脸上,疼得很,但大齐军队并未退出半里地,整齐划一的队伍,坚固如一的军心,都让阿那嫣然头疼。
她日日上城墙巡视,大雪漫天飞舞,对面的军营日日操练,每日不断,而边疆的士兵已大大不如从前,以前她带出来的兵大多战死,如今这些都是朝廷见前线兵力不足而征来的,大多不是自愿,来这里都是被逼.迫,与之前的士兵更无法相比。
他们没有底子,上了战场也是充人数,齐军是被大雪断了腿脚,待到晴日的时候只怕攻城了。
阿那嫣然骑马绕着军营走了两圈,大家在操练时也是无精打采,这些士兵的样貌都很陌生,她下了马围着操练的校场转了几圈,有些人打拳无力,下盘不稳,一看便知没有扎实的底子。
她摇了摇头,操练士兵的将军见主帅过来,立马迎了过去,她来这里好几日了,每日都是看上半个时辰就离去,今日停留了近一个时辰,看着一些老兵,道:“能不能选出一千较为有底子的士兵,晚上子时集合。”
一千人并不难,那将军也应下了,望着天气,已经擦黑了,子时前选出应该不难,他忙转身去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