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她就是真的很想亲一亲林羡,而后,她不由自主就做了。萧菀青做完后理智才回笼,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惊讶和羞愧。
林羡怔怔地看着萧菀青长身玉立的美丽背影,先是一甜,继而是一愣,最后是大喜。萧盼盼这是什么?对她情不自禁,然后害羞地撩完就跑?
身后传来女孩爽朗清越的欢笑声,由远及近,萧菀青凌乱的脚步微微一个踉跄。她稳住了身形,顿了顿,敛了敛眸,忽然也缓了脚步,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算了。
她站在小路的尽头,站在光亮里,转过了身,目光如水地注视着林羡。
雨停了,林羡收起了伞。她眉眼弯弯,朝着萧菀青欢快地小跑而来,一把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抓到你了,采花大盗。”女孩含笑说道。
至少这一刻,林羡,是在因为她快乐着的吧。
到家洗澡之后,林羡与萧菀青道了晚安回房,坐在没有开灯的卧房书桌前,开始认真地查阅寻找着夏之瑾给她留下的问题的答案。
夜静悄悄的,翻看地越多,她的思绪就越活跃。越思考,她就越觉得觉得自己好像距离萧盼盼隐藏着的那些心思越近,她开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能够触摸到萧盼盼心上那一面对着自己设立着的玻璃边缘了。但朦朦胧胧,像是雾里看花,她依旧还是有些看得不真切。
凌晨三点多,她坚持不住,先关了电脑回到床上休息。
陷入无意识前,林羡反省自我:之瑾姐说得很对。一直以来,她就是想得太少了,所以,萧盼盼才不得不为她想得太多是不是?
周二晚上林羡结束了辩论队的例会回家,洗了澡她就抱着枕头,准备再次去萧菀青房间里蹭床睡。
不过,这次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一踏进房间,就看见萧菀青靠坐在床旁,阖着双眸,面带疲倦与痛意地按揉着自己的脖颈和肩膀。
林羡心里一紧,快步地走上前,把枕头放在了萧菀青的床上,关切询问道:“扭到脖子了吗?”
萧菀青睁开眼睛,对林羡扯出一抹笑,有些尴尬道:“恩,刚刚东西滑地上了,我弯腰下去捡,突然就扭到了。”果然是人老了,筋骨都开始僵硬了吗?
林羡拧了拧眉,动作敏捷地爬上了床,半跪在萧菀青的身旁,认真道:“你趴下来,我帮你揉揉。”
萧菀青心底里对林羡想要与她一起睡的小心思其实是没有排斥的,甚至,她很享受与林羡共眠。她只是,偶尔会想到温桐那句诘问,觉得难堪。
但这次,她没有问林羡抱着枕头来是为什么,而是帮着林羡把枕头摆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算是默契无声默许了林羡的到来。
她看着林羡关切认真的小脸,微微扬起了唇角,顺从地转身趴在了枕头上,温声打趣道:“那麻烦林师傅了。”
林羡搭在萧菀青肩膀上的双手一顿,下一秒,稍稍用力地揉捏了一下,萧菀青禁不住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林羡又心疼了,立时后悔捉弄她了。她放柔了动作,嘴巴上还是不放过她,玩笑道:“再叫一声林师傅?”
萧菀青趴在枕头上,声线柔婉地闷笑:“不敢了不敢了。”
林羡手下力道控制地很好,轻重有度,很好地纾解了萧菀青的疼痛。她一边按揉着,一边絮絮叨叨叮嘱萧菀青道:“我看你平时在家里工作的时候用电脑,一坐下来就都是一两个小时,在公司更不知道是怎么样了,这样颈椎怎么受得了,以后,最多每个半个小时,你要起来动一动,活动一下。”
萧菀青从善如流,乖巧地一一答应了她的小爱人。她怕林羡手酸,林羡揉了一小会,她就翻过了身子,表示好多了,不用继续了。
林羡不放心地又继续揉捏了一会,见萧菀青坚持不需要了,才放下了心。
她顺势躺倒在了萧菀青的身旁,萧菀青自然地拉起了空调被盖在她的身上。林羡心中一甜,眼眸中是灿然的笑意。
她侧身看着萧菀青,像是漫不经心一般,问萧菀青:“你猜我们今天晚上讨论的队内练习赛辩题是什么?”
萧菀青关了灯,也躺了下来,侧头配合地问林羡:“是什么?”
“是,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其实,她们没有讨论这个话题,林羡只是想借着这个,对萧菀青表露心意。
萧菀青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林羡便继续道:“其实我觉得这个辩论点本身就有一点问题。如果你认同同性恋是和异性恋一样正常,那这个问题就没有提出和讨论的必要,因为人们不会讨论,异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这不过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我们的大环境舆论下,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有一定意义的。特别是,对一些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的群众来说。”
“萧小菀,如果你是辩论队的一员,你选择哪一方的观点?”林羡轻声地问。
曾经,林羡问过她觉得同性恋正常吗这个问题,那时候,她们还没有在一起,萧菀青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她们在一起了,萧菀青虽然依旧不确定让林羡走上这条路是不是正确的,但至少,有些观点,她们可以坦白地谈论了。
“羡羡,我认同这是天生的,虽然,后天在特定环境下也会产生暂时性的同性恋,但一旦脱离了那个环境,这个暂时性就会消失。”昏暗中,萧菀青敛了一下眼眸,严谨地回答道。
其实,很多年前她上研究生时,在5.17国际不再恐同日时,她通过自己所在的文学社主导做过一期相关的专题科普,对这方面的理论理解相对还是比较透彻的。萧菀青偶尔回想起来,也会为学生时代的自己感到惊诧与羡慕。工作后的很多年里,在他们保守派相对较多的杂志社,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言蜚语,她反而不再敢坦坦荡荡地牵头策划相关专题了。
林羡听到回答,便咧开嘴笑得露出了贝齿,开心道:“我和你站的观点一样诶。”她顾自地说下去:“所以,在讨论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在想,幸亏,我遇见了你。”
萧菀青不明所以,静静地等待着林羡的下文。
“你认同由直变弯的人,其实本身就有弯的倾向或者弯的可能,只是在她真正弯了之前,她没有意识到吗?”
萧菀青蹙眉思索了一下,慎重地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就像,和颜佳刚刚分手的前两年,她恨过颜佳在感情里的欺骗与自私,恨过与颜佳在一起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不如意,但却没有把自己走上了这条路的责任一并归在颜佳的头上。
颜佳没有强迫过她,她只是让她发现了自己,她是有选择的,她也可以欺骗自己不接受或者不敢接受的。但她接受了自己。
事实也证明着,颜佳之前与颜佳之后,她都没有对男性动过心。多年后她再一次动心,就是林羡,依旧是一个女生。这是她自己的取向,没有颜佳,或早或晚,她大概也总归会发现的。
林羡笑道:“所以,我在庆幸,庆幸我在这个年纪遇见了你,爱上了你,发现了真实的我自己。”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作为林羡长辈的责任与包袱,从一开始就一直折磨着萧菀青,使得她竟从未抽离出去从这个客观角度思考过林羡喜欢女生这件事。
有一瞬间,萧菀青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自己挣扎着要脱开锁链与枷锁的砰砰心跳声。
但也许,林羡从未发现这个真实的自己,能过地更好呢?
可林羡伸手揽住萧菀青的肩,埋在她的颈窝里,继续道:“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很多例子,也看到了很多稀里糊涂结了婚生了孩子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人,她们在责任与自我间摇摆痛苦。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有在现在遇到你,而是,在很多年后和她们一样结婚生了孩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喜欢男生的事实,那我该有多痛苦。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躲避遮掩、自欺欺人的人。”
萧菀青听见,好像心上有枷锁在掉落的声音……
也许,她是不是真的不是那样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林羡软软轻柔的声音还在继续地安抚着她,她半坐起身子,俯身亲吻萧菀青的下巴,轻轻一触,继而往上吻到她的红唇:“谢谢你,萧小菀。谢谢你的出现,让我避免了往后人生可能出现的诸多弯路。谢谢你,在一切可怕的不该有开始之前,就来到了我的面前,让我找到了自己人生本该走的路。”
林羡仿佛不再如过去那样懵懂,让她觉得乐观得心慌。她认真地了解了这方面的事情后,她选择没有怪她,而是,感谢她。
萧菀青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羡年轻又郑重的面容,心头开始酸涩。她艰难地启唇,张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与低哑。她说:“林羡,你看问题的角度,很不一样。”
“那我这个角度不对吗?”林羡亲亲她的眉眼,万般温柔地诱惑她:“萧小菀,你要不要试着和我站在一个角度来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萧菀青凝望着她,半晌,她的唇边渐渐有笑颜绽放。
第125章
清早, 萧菀青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如常地比闹钟响起的时间更早几分钟醒了过来。她侧过头, 就看见咫尺之外, 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熟睡着的林羡。心, 是久违的安定。
和之前很多次与林羡同睡后醒来看见林羡睡颜时的感觉不太一样。今天,她仿佛少了几分患得患失的不安彷徨,多了几分真切的踏实与满足。她凝视着林羡许久, 半抬起身子, 支着手肘, 在林羡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而后她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为两人准备早餐去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萧菀青躺在办公室内间的折叠床上, 准备小憩一会。可翻来覆去, 她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的是林羡往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有,昨夜她与自己说的那些话语。
她索性坐起了身子, 把散落的碎发往额头撩去,背靠着墙, 若有所思。半晌, 她微微攥了一下拳头,取过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犹豫再三, 还是给温桐发去了短信。
她游移不定地问温桐:“温桐,如果,如果我现在不仅仅只是想陪林羡走一段路,时刻准备着她随时都会离开,而是想要拥有她,与她长久地走下去。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贪心太过分了?”
硬币抛出的那一刻,其实你心中就有答案了。问题发出的那一瞬,萧菀青就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回复。
温桐最近在准备调整公司框架的计划书、又在洽谈开发新业务,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萧菀青那边都吃过饭准备午睡了,她这边才刚刚结束手头的事情,准备抽空吃个饭。
她刚挪过了已经放凉了的外卖,打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萧菀青的短信就进来了。温桐放下了筷子,转而取过了手机,垂眸认真地查看萧菀青的短信。
她眼眸幽幽的,看不出是喜是悲。半晌,她垂下头,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唇边有了浅浅的笑意。
她双手搭在手机上,十指飞扬,回萧菀青道:“谈恋爱的时候,不好好想着和人家长长久久,光想着什么时候开溜,才是更过分的吧?”
萧菀青身边没有其他在乎的、信任的、可靠的人可以询问了,所以,温桐的态度和意见,对她来说,其实很重要的。她带着隐隐的忐忑与不安,等着温桐的回话,没想到,等了片刻,等来的是温桐这样一句略带调侃的反问。
但温桐这个意思,是不反对她的想法的意思吗?萧菀青眸光里有光彩亮起。她刚开怀了片刻,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顾虑的事情,眉头又沉了下来。
“那周沁姐呢?我对不起她。温桐,我真的不是在做一件很糟糕的错事吗?”
温桐一直没有再次拾起筷子,在认真地等待萧菀青可能会再次发来的短信。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再次亮起。
温桐蹙着眉头,目视着短信内容,拇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设身处地,站在周沁的角度来看,萧菀青做的事情当然是很糟糕了,也很难让人接受,甚至可能会让人产生被背叛被欺骗感,从而厌恶、恼恨。
可站在萧菀青角度,萧菀青和林羡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错?
萧菀青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甚至,主动的人都不是她。
就当是她护短吧。
温桐敛了敛眸,深吸一口气,删删减减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回复萧菀青道:“周沁姐一时间难以接受是肯定的。但感情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对错之分。既然你和林羡的感情已经发生了,你们都已经无法抽身离开了,那么,你能做的就只是,尽量把周沁姐难以接受的程度降到最低,不是吗?”
萧菀青凝视着屏幕,有些出神。她和林羡,真地可以走到这一步吗?她真的有资格可以为林羡准备到这一步吗?
正沉思着,温桐的下一条短信又进来了。
温桐像是在打趣她:“况且,呵,林羡这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早晚都会脱掉伪装,给周沁姐带回一个媳妇的。等时间久了,周沁姐就会明白,与其把林羡交给其他来路不明的女人,还不如交给知根知底的你来的安心。”
萧菀青猝不及防看到温桐这样形容林羡,不由哑然失笑。这些比喻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像在夸羡羡?温桐哪里来的对羡羡这么大意见?但她的注意力又慢慢地转到了温桐说的后半句话上。把林羡交给其他不知道好坏的人,自己,又真的可以安心吗?
午休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午觉是睡不成了。萧菀青回到了办公桌前,从包里取出小镜子梳理头发和补妆。
她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林羡的那个最优选择?萧菀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问自己。
她放下镜子,侧过头,看见窗外艳阳高照,世界一片明亮。
有一瞬间她觉得,从林羡问她,要不要换个角度来看看这个世界之后,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周三晚上,因为家教那边的孩子学校晚自习组织考试,所以林羡难得休息没有兼职。两人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收拾了桌面,一起埋头捣鼓刻印章。
萧菀青一直有练习书法的习惯,她的章是温桐刻给她的,十分合心意,萧菀青非常喜欢,从收到后就一直用到了现在。林羡知道后,暗暗吃了个醋,却又无可奈何。
她不会啊。
于是后来,林羡就借口自己对篆刻感兴趣,买了印章石、刻刀等全套工具,得了闲就开始琢磨。萧菀青这方面也只粗通皮毛,见林羡学得认真,看了几次,不由地也手痒,跟着学了起来。久而久之,两人倒真对此来了兴趣,有时间就会一起埋首钻研,设计印文。
然而,这次,两人刚刚进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状态,林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不识趣地振动了起来。
屏幕显示,是一串没有存号码的陌生来电。
林羡下意识地猜测是不是又是些乱七八糟的电话。前几天她刚接了好几通什么卖楼、卖保险的电话。她蹙了蹙眉,随手就滑动了那个红色的按键,挂掉了电话。
“唔,估计又是推销的电话。”她不以为意地对萧菀青解释道。
只是,她刚刚再次拾起刻刀,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还是那一串号码。
“接一下吧,打两次应该是认识的人有事找你吧?”萧菀青停下了手中篆刻的动作,善解人意道。
林羡被打搅了兴致,有点小不开心,但也认同萧菀青的话,于是她抽出纸巾擦了一下手上的粉灰,接通了电话,放至耳边。
电话甫一接通,传入林羡耳中的就是嘈杂得让人耳朵疼的音乐声。林羡忍不住地就把手机拉远了一点,皱着眉礼貌道:“喂,你好。”
“林羡,是我。”一个口齿有些含糊又有些亢奋的男声传来。
林羡听不出这声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