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真的是很玄学的。
夏歌决定闭嘴,什么都不想,好好洗澡。
然而洗着洗着,她突然又停住了,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
白白嫩嫩的手,有点小。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想到师姐可能在这里,她竟然没有那种……很厌恶的感觉。
夏歌发了会儿呆。
……这算什么?
洁癖自愈了?
另一边。
少女穿着素白的亵衣,白嫩的脚踩在木屐上,凝视着手里翠绿的发带,纤长的睫毛在摇曳的烛火下映出浓密的阴影,却半晌也没有动作。
隐约传来了小姑娘软软的一声“师姐。”
顾佩玖微微一窒,手中柔软的发带骤然被捏紧,最后一句都没应。
那边喊了一声也就没再喊,蔫了吧唧,好像喊那一声只是意思一下。
顾佩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又有点生气。
但也只是一点点。
最后她把发带妥帖的放好,从一边拿出了她的一件浴衣,天诛绫慢吞吞打开了一边柜子里的个抽屉,从里面把针线拿出来。
虽然很想在温泉里再赖一会儿,但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夏歌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就爬上来了,一上来,便看见天诛绫像一条红蛇一样扭着腰过来了,高高抬起的“头”卷着一件雪白的浴衣,尾巴卷着一双木屐。
它把衣服塞给她,把木屐给她摆好,随后扭着腰,慢悠悠的滑进了泉水里。
相思从她脑袋上窜下来,一个鱼跃,也窜了进去。
天诛绫和相思缠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夏歌抱着衣服:“……”
夏歌把衣服换好,踩着木屐悄悄的打开了门,伸出个脑袋往里面看。
便见穿着亵衣的顾佩玖坐在床边,借着摇曳的烛火,正在看书。
夏歌眨了眨眼,噔噔噔的走过去,胆大包天的把她手里的书抽走了,“别看啦。”
顾佩玖抬眼看她,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别开了眼睛,“……衣服拉好!”
夏歌后知后觉的低头看。
她穿的这身浴衣好像是穿的师姐的,长的地方被改短了,但是似乎不知道怎么下针,胸口没有改。
夏歌糙惯了也没怎么在意,浴衣也是随便在腰间一扎,踩着木屐就过来了,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这一弯腰,从顾佩玖这个角度,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了个清清楚楚。
夏歌低头看了看,抓了抓脑袋,随意的拢了拢,根本没放在心上,“师姐别在蜡烛底下看书啊,伤眼睛的。”
顾佩玖:“……”
摇曳烛火,雪白浴衣下的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脸颊柔和,明眸皓齿,瘦瘦的小小的,踩着木屐的一双小脚也白白嫩嫩的。
顾佩玖把书放下,随手拿起一边的巾子,“头。”
夏歌眨了眨眼睛,乖巧的趴到了顾佩玖的腿上,顾佩玖把毛巾盖到她脑袋上,细细的给她把头上湿漉漉的水珠擦干净。
师姐手很软,很舒服。
“……”夏歌想了想,明知故问,“……师姐,牢里关的人是谁呀。”
顾佩玖道:“犯人。”
夏歌:“……”
夏歌扯她袖子,“你就给我说说嘛。”
顾佩玖道:“秦月。”
果然是她。
夏歌佯作惊讶,“啊?居然是她啊。”
顾佩玖微微挑眉,黑眸隐约锐利。
夏歌:“……”
嗯,这反应好像是有点假了。看上去师姐应该知道她知道了。
不过顾佩玖显然也是懒得拆穿她,夏歌厚着脸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顾佩玖显然对一个重嫌犯的日常生活没有兴趣,“甚好。”
夏歌:“……”
顾佩玖把她头发擦干了,把毛巾放好,夏歌趴在她腿上不愿意起来,“师姐,我今天晚上能在这睡吗?”
顾佩玖长睫微微一颤,半晌没说话。
宽袖下的手,却微微捏紧了。
夏歌揪着她的衣服,小声的说:“师姐,我怕黑,你让我在这里睡一晚上吧,就一晚上。”
“好不好嘛。”
她今天晚上,有点不太想一个人。
一个人就会难受。难受的话,就会忍不住,想要向一些事情妥协。
顾佩玖道:“可。”
“真的?!”
“嗯。”
“师姐你真好!”
顾佩玖:“……我去沐浴。”
夏歌无比积极:“我等下给师姐擦头发!”
顾佩玖:“……”
夜半。
顾佩玖醒了。
梦里没有祸厄,很安稳。
醒过来只是因为……
柔软被衾下的小姑娘蜷缩成一个虾米,现在这只虾米正在使劲往她怀里钻。
顾佩玖:“……”
顾佩玖默默对着她,让她好钻一点,没过一会儿,这只小虾米就自动的钻到了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了。
脑袋倚在她胸口上,很舒服的样子。
顾佩玖敛下眉,叹了口气,将小姑娘抱好,随后闭上了眼睛。
怀里的温暖,熨帖到心里。
顾佩玖想,这样,挺好的。
正想着,忽然感觉胸口微微有些温热的湿润。
像是眼泪。
顾佩玖微微一僵。
小姑娘没有什么动作,依然蜷缩的像个虾米,顾佩玖微微低头,借着从绿窗下透出的月光,隐约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
真的在哭。
无声无息的,润湿了眼睫。
在梦里的泪。
顾佩玖微微一抽,心口有些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不伤心呢。
也许只是不知道,找谁说罢了。
顾佩玖想到了今天晚上在后山看到的景象。
小姑娘一身夜行衣,坐在枝杈上闭眼吹笛,树下卧着一头蓝鹿,还有随着笛声起舞的守灵。
场景魔魅,又偏偏引人驻足。
那时候,顾佩玖站在树后,看了很久。
她那时候就在想。
那不是人人喊打的傀儡师。
——那是被她放在心尖的姑娘。
顾佩玖低头,将她睫毛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的吻干净,随后将人搂紧,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她会等。
等她信任她,等她向她坦白所有的伤心,难过,快乐,悲伤,以及沉默背负的一切。
……或者,等她学会爱。
不是傀儡师。
是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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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念随意的倚在一棵梧桐下,手里翻着一个本子,目光微微显出锐光。
半晌,他合上了册子,望着不远处的人影,“……你说,这是楚家近三年的账本?”
那人披着一身银白色的斗篷,声音低沉机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