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轻举妄动,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要再等等。
常念忍耐了一下,但随即,一个想法又冒出了头,既然她是妹妹的话……也就是说,三年前跑掉的魔教大祭司是她的母亲……
那么她抱着丹峰的大弟子……
常念心中微微一紧。
“……冒昧问一下。”
有人悄悄的探出头,问夏歌,“您身上的……是镇魂吗?”
夏歌没回答,抱着顾佩玖,自顾自的走了。
没有人敢拦她。
除了叶泽。
“你不能带她走。”叶泽挡在她身前,有些固执,“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夏歌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发泄,心中有一股邪火,怎么也散不了。
好像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糟糕透顶,想要做的事情总会被人阻拦,好好的事情总是做不好,被人污蔑了却有口难开,承担了所有的痛苦结果发现无济于事——
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是因为,一直爱你的那个人,不在你身边。
而你清晰的知道。
如果她不在,就没有人会站在你身边。
夏歌扯了扯嘴角,阴郁的气息散开,她笑了笑,问的话甚至有些礼貌,“那我踩着你的尸体过去好吗?”
也许她本质上就很坏。
而现在,坏透了。
路且一看风向不对,立刻拉住了叶泽,给他使眼色,“哎哎消消气消消气,嗯……既然顺路,那不如就一起走嘛,哈哈……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哈哈哈……”
上古衣魅加身,再加上地级丹师的身份,路且深知,如果真的打起来,菱溪峰讨不了好。
毕竟各门各派比起和菱溪峰之间脆弱的塑料姐妹花关系,拉拢一个拥有镇魂的地级丹师显然是更在脸上贴金的一件事。
最后的结局大概就是某某门派飞出来一群不知道干什么的人,对叶泽群起而攻之,最后试图靠这种关系强行卖给这位丹师一个人情。
这种无耻又厚脸皮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然而叶泽无视了他的眼色,平日的温润全都喂了狗,像是在找一个发泄口,发泄心中的压抑与苦闷。
这边行不通,路且咳了咳,开始劝另一边,他对夏歌小声说,“而且,如果……如果阁下真的和本峰大弟子是莫逆之交……想必也会尊重她的想法吧。”
“师姐……嗯,一定不希望您太偏激的。”
夏歌微微一僵。
师姐的……想法。
半晌,夏歌垂下了眼睫,道:“好。”
路且高兴的扯了扯叶泽的衣角让他让路,叶泽捏紧了拳头,没再说什么,沉默的让开。人们也都默默的让开了身,镇魂加身,恶灵山这场死伤无数的冒险之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除了死亡,没有赢家。
夏歌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细细的,温柔的声音。
“想救她吗?”
夏歌的脚步立刻顿住了,朝着声源望去!
传音入耳哪里找得到源头,入眼的除了漫漫山林,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夏歌知道这个声音。
苏缠!
“你的小衣魅也在我手里。”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苏缠的声音浅浅的,细细的,“我等你。”
相思!
夏歌的脚步停了下来,很想咬牙回她一句你做梦,但是最后,她沉默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心力憔悴。
“夏夏,只要是你。”苏缠轻声说,“我什么时候都等得起。”
夏歌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对于苏缠温柔的口气,她觉得愤怒,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觉得侮辱。
但是却也一点都不想探究其中的任何缘由。
她不想听到,看到,任何关于苏缠的一点点事情。
一点点都不想。
苏缠她毁了她的一切。
而她,记得清清楚楚。
哪一步都忘不了。
明明已经晋了一阶,参悟了部分天道,她却没有半分进阶后的神清气爽,只有深深的疲惫。
恶灵山一役后,各门各派都损失惨重。与此同时,谣言四起,菱溪丹峰掌令乃傀儡师,召唤恶鬼和傀儡伤人,种种罪名加身,光鲜亮丽的天才少年一下跌进了尘埃里,被人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
【秩】甚至发布了对夏无吟的大陆通缉。
而与之相对比的,则是另一位突破地级,炼出万魂丹的神秘炼丹师,即使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人们也把她夸成了花儿,他们永远记得她将万鬼炼成丹药后那漫山壮丽的金色霞光,以及她那身象征着无上荣耀和力量的上古镇魂。
明明,都是一个人。
一男一女。
一个被踩在脚下,一个被捧上云端。
夏歌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她跟着菱溪峰众人,护着顾佩玖回到了丹峰。
师姐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呼吸却很安稳。
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碧玺看到顾佩玖这个样子,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骂夏无吟狼心狗肺,骂完了又哭着说不可能。
夏歌站在一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众人唏嘘了一番,散去了。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碧玺,她自己也觉得难过。
“你是谁?我从来不知道小姐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碧玺哭完,抽了抽鼻子,收拾好了心情,问她。
夏歌顿了顿,碧玺不像其他人那般好蒙骗,而且相处的久,也更容易认出她来,她想了想,柔声道:“我只是云游四方的丹师,不值一提。”
“你叫什么名字?总该有个名字吧?”碧玺擦了擦眼泪,却依然红着眼眶,盯着她,像是审问犯人。
像是忘记了所有待客的礼节。
夏歌大概理解她的心情。
自家的小姐出门一圈,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可能的话,碧玺会抓住每一个能问的人问出一切可能发生的细节,礼节算个什么玩意——事实上也是这样子的。
“我叫……”夏歌顿了顿,轻声道,“夏歌。”
“夏?你跟那小兔崽子一个姓?!”碧玺愤怒的说完,又觉得不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歉,我……有点激动,失礼了。”
要是你知道不仅仅是一个姓,还是一个人,怕是会抄起刀砍过来吧。
夏歌苦中作乐的想,面上却没什么变化,细声道:“无妨。”
碧玺端了盆泡了毛巾的热水进来,想要给自家苦命的小姐擦擦脸,夏歌接过去,道:“我来吧。”
碧玺这时候想起来礼节了,赶忙拒绝,“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客人,您还是……”
“没关系。”夏歌兀自接了水,轻声道:“我……欠了你家小姐很多东西,这是我该做的,你不用觉得客气。”
碧玺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拧好了毛巾,然后给床上安静的人擦起脸来。
都已经做了,再说什么都有点多余了,屋子里很安静,窗外,夹竹桃还没有开。
夏歌想,不知道溯溪的桃花开了没有。
“外面传那孩子那个样子……我一点都不信……”碧玺觉得憋得慌,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跟谁说,说什么。
最后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歌的掌心蹭过了师姐的纤细的睫毛,擦在手上,有些痒痒的。
“应该是有些误会的。”激动的情绪散开,碧玺冷静下来,望着闭着眼睛的自家小姐,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亏小姐那么疼他,出了事就跑像个什么样子,就算有误会也饶不了他!”
夏歌:“……”
“可能根本没有什么误会吧。”夏歌说,“也许她本来就是个坏人……”
她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下。
……师姐,不会喜欢她这么说的。
她一直教导她要变成一个温柔善良,信守承诺的人。
顿了顿,夏歌自言自语一样,说,“她确实是个傀儡师。”
碧玺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傀儡师怎么了,又没伤天害理,我们小姐早就……”
说到这,碧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闭上了嘴。
闻言,夏歌心脏骤然跳停了一下,随后又砰砰砰急促起来,她捏紧了毛巾,努力让自己若无其事,舌根却觉得有点苦苦的。
——所以,师姐,早就知道了,对吗。
也许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
夏歌想到了三年前,她在后山吹笛子被师姐发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可是师姐什么都没有说过,她还以为她侥幸蒙蔽过去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蒙蔽过去了。
或者说,其实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师姐可能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她只是不想相信而已,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