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我全身细微地哆嗦了一下,眼角瞟了瞟正在帮我整理被子的女人,而她此时也微抬了一下眼,正好跟我对上,一刹那电流闪过心房,浑身血液像加速了运转似的,脸也有点发热起来。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她一本正经地跟我说着。
相对于谈论吃什么,我更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可她刚才用一句玩笑话回了过来,摆明了是不想说,我也不好当着妇人的面去追问。
我算是亲身体会到了‘面子工程’在婚姻里的样子,两人私底下无论有多么大的气和怨,当着外人的面,多少顾忌着,说话不再那么大声了,谈论的也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好比此时,明明我们用中文聊着,妇人肯定是听不懂的,我们依然是小心地周到地聊着。
“下午我就出院了,中午随便在医院吃点就行了。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我有空,”她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也好,快要吃中饭了,那等晚上回去了,我再给你做吧!”
说完她坐在我旁边趴了过来,胳膊肘撑在我的头附近,撒娇般地把头靠在了胳膊上,这样她的头和我就挨得很近很近了,近到我的脖颈处没有衣服盖住的地方都能感觉到她轻轻呼出的鼻息,我细微地抬眼往妇人那看了一下,妇人眼往上一抬作出一副我啥也没看见的表情翻了个身。而始作俑者再没有其他动静了,当我垂眼看去时,甚至看到她闭上了眼。
这样的姿势能舒服吗?
看她一半趴着一半坐着的难受劲,我都替她的腰担心,于是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地说:“累了你就回去吧,我这里啥事都没有,下午就回去了。再说你这样也睡不好,别把腰给睡扭住了。”
她应该是听到了,却没见动,只听到一阵动响后,她动了动,接着轮到我傻眼了,只见她脱掉了鞋子抬腿整个躺在了病床上,又因为床小的缘故,和我紧紧的贴着,头更是靠在了我的肩上。
实话说在没有受刺激的情况下,她这么靠着我,我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当然青天白日下也不会有淫~邪杂念,看着她越来越平稳的呼吸,我终是又推了推她想叫她盖上被子。
话还没出口,她却抬起半边胳膊和腿压在了我身上,那手还抚上了我的脸摩挲了两下,嘴里嘟喃:“我就睡一会,乖!”
我的妈呀,除了她的胳膊、腿困着我,更是用令我无法抗拒的言语让我半分都不敢动弹。好在病房并不算冷,我艰难地拿过放在床边的外套给她盖在肚子那,这才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她睡。
还没等我静心去体味跟她这么近相处的美好,就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虽然她极力克制着,却依然从她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和鼻音里感觉到了。
她应该是哭了,默默无声地哭着,这个哭是为了什么呢?
我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那上面有着淡雅的花纹,应该是为了让病人不无聊才这么贴心的安排的。突然就厌倦了去猜测,不想再去猜测她为什么哭,又为什么来?或许出院后,让她把这一年来所有事务的来龙去脉都跟我倒倒清楚,或许她变了心思,或者没变,还是说跟我一样爱着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到从前?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会来得简单得多。
出院前我把没吃完的水果留给了妇人,又去急救室外看了看那个还没脱离危险的小姑娘,这时她的父母是守在外面的,满脸的凝重和绝望。
我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任何话估计都无法安慰到真正揪着心的父母内心的痛吧!
在这个女孩身上,我感受到了初恋的美好,也学到了真的感情是要如此揪心如此去珍惜的。男孩欺骗父母逃学来陪着爱人,他只是单纯的想跟她在一起,哪怕彼此之间只有这间病房,只有简陋的饭食,只有勉强容身的床;哪怕将会面对父母带来的彻骨的疼痛和恐惧;哪怕和小爱人之间只能简单的亲吻和陪伴。
这或许才是爱情最初的模样,抛开一切单纯的爱着,每天能见到你就会安心,看到你的笑容世界都灿烂了,而当爱人被带走,就像这个小姑娘那样,连着她的心她的魂都被一并带走!
“加油,努力好起来,不要放弃,你的爱人还等着你呢!”
我默默地在心里跟她说完,朝站在我旁边的倩华看过去,她也看了过来,接着我们就很默契地转身朝外走去。
出了医院她带着我走向一辆SUV中型车,我好奇地问:“谁的车?”
“我的。”
“你的?”
我四下看了看,这个车怎么看都不像新的,再说了,如果有车,上次去机场接我怎么没开?
“才买几天,二手的。”
她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主动解释了。
“干嘛买二手的呀?”
车很平稳的行驶着,她抽空说道:“朋友的建议,在国外买二手车是很平常的。”
“哦,朋友,”我低着头闷声问道:“是前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吗?”
她快速的转头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低着头的样子,立马又看向前方回道:“是的,他是本地人,帮了我很多。”
听她这么一说,我苦笑了一下,无声却是真苦。
我没有再开口,转而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在一片复杂的情绪支配下觉得这墨西哥城和国内的深圳和上海其实差不多,除了放眼望去都是老外,真的没什么特别的。这一刻就有点想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父母了,现在家里应该挺冷了。可能还没下雪,却一定比我现在要冷的多。
算了算时差,国内是凌晨六七点的样子,我便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或许真是距离相隔太远的原因,听着那手机里的拨号音居然觉得悠长无比,就像反射弧过长了一样,以至于车都驶进了我有点熟悉的路上了,还没人接听,这不由得使我有点心慌,下意识地就往不好的可能性上联想了。
“怎么没人接呢?这会就算没起也应该醒了呀!”我一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边想着各种可能性,最后脑袋灵光一闪,记起了爸妈说过回老家参加婚礼的事,会不会是这几天呢?
“你在给谁打电话,叔叔阿姨吗?”倩华停好车后问我。
“嗯,”我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车已停在了她家楼下,便对她说道:“没事,你下去吧,我再打打。”
她没有动,还一直看着我,脸上也满是担心。
我对她笑了笑,说:“没多大的事,可能去锻炼了。”说话间我已开门下了车,正好豆豆的校车也到了,我便一边继续拨着电话,一边带着豆豆往自己家走去。
电话在一个小时后终于被接通了,我差点自责死。原来爸妈真的是去参加余家诚的婚礼了,喝了些酒睡得沉了些。
“女儿啊,你这电话打得也太早了,天都没亮呢,你确定不是故意捣乱的?”老妈睡意朦胧打着哈欠怪我。
“您那不是六七点吗?”
“我还七八点呢!现在才刚刚六点。”
意识到自己办了个乌龙,我连忙说道:“真的吗?那您继续睡吧,我挂了。”挂了电话就长出了一口气,也暗自庆幸。万一两老真的有个什么事,我离这么远也真是使不上任何劲。
跟豆豆聊了几句后,她看动画片,我就去洗澡了。在医院这两天没换衣服也没洗澡,身上除了一股子汗臭味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洗完后浑身轻松地走出去,一眼便看到倩华坐在孩子旁边一起看着电视。
见我出来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接着淡笑着说:“饭做好了。”
然后呢?
我等了她几秒,她却没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依然看着我,温温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