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7章

云尘撑着头,望着两人背影发笑,莫了却又有些出神。

楚樽行往粥里拌了点配菜送到云尘面前:“殿下,怎么了?”

“无事。”云尘接过粥,极轻地扯了扯嘴角,“就是有些羡慕罢了。”

比起云尘,云济更是个不愿意在储位之争上多花心思的主。

先前萧谓浊问过他其中原由,他只道€€€€“若明知能力心境不够,为何还要去占这至尊之位?世事难料,日后会如何我无心去管,我只想活一日算一日,过一日快活一日。”

楚樽行抬眼望去,萧谓浊不知凑上去说了些什么,云济总算消下火气,揣手站在树下张着嘴等他喂。萧谓浊用勺子将粥搅凉了后,才举到他嘴前碰了碰。

他无声收回目光,眼底有些酸涩。

萧谓浊能给云济保障,但他却给不了云尘任何,故而那份坦诚无畏,他也没资格学来半分。

云尘像是感知到他的心事,故作轻松地撞了撞他,将手里的粥递上前让他再拌些萝卜干进去,自己则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离客栈不远处的廖府,廖和风端上一碗肉粥和几碟小菜,上前替廖秋缓缓按着太阳穴:“大人,事情再多也得吃些东西,身体垮了就更难应付了。”

“人找到了吗?”廖秋重重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拍向桌子,暴怒道,“都是些废物,我花钱给吃给喝养着他们,到头来就这点能耐!”

“大人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廖和风将碗筷递到他手上,面不改色道,“找不到了又如何,都是些死侍,供不出什么东西,不足为患。大人还是快些试试饭菜吧,都是这阵新鲜出来的。”

廖秋舀了勺粥慢慢嚼着,心里怒气顿时也消了大半:“暗房里那些,用完便拿去扔了,省得脏了别人。还有今晚你再挑些人出来,至于其他的就按我先前说的安排好,切记不可以有半点闪失。”

“是。”

第10章 竟是腌菜

阿志这些日子一直拐弯抹角地向云尘打听何时才能去廖府。见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每次都将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扯些旁的话题,云尘也玩性大发,像是存心逗着他玩,回回都装傻充愣不予回应。

安插的眼线下落不明,廖秋就是不想也知道出了何事,云尘断定三日之内他定会上门请人。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客栈外就多了辆马车,门帘上清晰印着一个“廖”字。跟马的随从派人上来传了口信,说是廖大人请二人去府里用膳。

云尘探出窗外看了眼,随后拍了拍在一旁发呆的楚樽行:“走了,人来了。”

与上次的引路婢不同,这次还没等二人马车驶近廖府,廖秋便早早站在府门前候着了。

眼瞅着二人过来,忙堆了一脸笑将二人迎进大堂。

堂内大大小小的碗碟摆了满满一桌,尽是些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桌旁围着一圈暖炉,将整个廖府正堂烤得暖意融融。

廖秋一边命人给二人布菜,一边帮着介绍菜名样式的由来。若是不知其中风云暗涌的人这么打眼一看,倒真像是个寻常的温馨家宴。

可偏生云尘却从其中看出了廖秋眼底的一抹精光和胸有成竹。

楚樽行皱了皱眉,他总觉着有哪里说不上来,但又摸不准是哪处不对劲。

“廖大人怎的突然想起请在下过来一聚了?”云尘落筷问道。

廖秋赔笑了两声,微微拱手:“何大人远道而来,可上次廖某却没留大人用一顿饭。这后来左思右想的都觉得属实太过失礼。如今这顿便是补上,还望何大人不要介意啊。”

“能来廖府用饭本就荣幸,早来晚来的何须介怀。”云尘应承了片刻,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大人就算不请在下过来,在下也得厚着脸皮来上一趟。这有一事相求,不知廖大人可否施以援手?”

“何大人请讲。”

“近几日,在下总感觉被人在后头盯着,心里委实害怕,便雇了几个打手帮忙看着。大人你猜怎么着,还真就碰巧抓着一人。”云尘朝后拍拍手,两个随从打扮的人便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来。

“大人请看。”云尘上手就想掀起白布,却被楚樽行拦下自行揭开。

云尘背对着廖秋朝楚樽行眨了眨眼睛,随即转头道:“这也不知是何人想要在下的命,还请廖大人尽快查明,也好替在下讨回个公道啊。”

廖秋低头看向那人,面上有片刻僵硬,但转瞬便被他遮掩过去,重新换上一副顺从样连连拱手:“是廖某的失职啊,还请大人放心,此事必给大人一个交代。”

“除此事外,在下还有一事。”云尘道,“先前在街上偶然遇到一小男孩,听说是来找廖大人的。见他与我颇有缘分,便将他带了过来,现下正在门外候着,大人可否赏脸一见?”

“自然。”廖秋抬手道,“来人,快些将他带上来。”

阿志局促地跟在婢女后面进来,他将前几日云尘给他买的衣物换下,穿了刚来南水县时那套破破烂烂的布衣俯身跪在地上。

“你找本官所为何事啊?”

“见过大人,还请大人帮帮我们。”阿志朝廖秋磕了个头,“我家住在镇泉县,就在离南水县几百里开外的地方。近几月来,县子里总是无缘无故有人失踪,先前是成年男女,后来又变成了小孩。”

阿志又重重磕了几个头,声音有些哽咽:“大人,前几日我哥哥也不见了,爹爹本身便患病,家里就靠我娘一人养着。娘找了几日找不见哥哥,急得日日疯癫,爹爹听闻大人向来远见卓识明辨秋毫,这才让我过来恳请大人帮忙。”

云尘听罢后眉头微拢,又是失踪?

先前阿志说过他找廖秋为的是“人”,他只当他是替人向廖秋求什么事,并未往失踪方面想。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几乎是瞬间他便想到了吴婆婆之前也说过南水近来少了好些人。他侧头朝楚樽行望去一眼,刚好对上他投来的视线,似是与自己想到一处了。

这二者之间,必有联系。

云尘借着喝茶的功夫斜眼观察廖秋,想在他身上看出些反常动静,但廖秋从始至终只是面色淡淡,毫无破绽。

阿志言罢后,廖秋问道:“镇泉县的事为何不找当地县令?”

“找过了。”阿志道,“黄大人查了好一阵都没什么消息,爹爹这才让我过来找大人的。”

“话虽如此,可镇泉县并非本官管辖范围,本官自然也无权干涉此事啊。”

见廖秋婉拒,阿志急得眼泪直掉,跪上前两步不停地磕头恳求。

云尘耐心等了一杯茶下肚,才缓缓出声道:“廖大人不妨应了他吧。先前大人说过,为官者就是希望百姓安好无忧。况且此事听上去不小,若能查个结果,改日报上去了,大人这职位怕也要更上一层楼。”

廖秋刚想出言拒绝,云尘又道:“不过这南水县事务确也不少,若大人实在脱不开身,在下回去便递封折子上去,让陛下重新派些人调查此事,也好不让大人为难,大人意下如何?”

“哎,不必不必,陛下操劳国事已是疲惫,怎敢再让陛下劳心。”廖秋听罢,连忙摆手尬笑两声,“此事还请放心交与廖某处理,大人还是继续用膳吧。”

“既是宴请大人,必得拿出些好东西来。”廖秋命人将餐桌上一道摆得很是华丽的鱼夹了一筷子到云尘碗里,“何大人试试这鱼味道如何啊?”

云尘夹起一点抿了口,鱼肉的味道算不上出众,入口倒是配料中的腌菜占了上成:“尚可。”

“这鱼可有段佳话,大人不知道吧。”

“哦?大人说来听听。”

“也是个民间传说,大人听一乐呵就是。这以前有位仙人被一卖腌菜的老妇所助,仙人见她家里有孩子病入膏肓便用这腌菜教她做了这鱼。未曾想那孩子一条鱼下肚,身上的病没两日就好了个彻底,老妇人顿时惊喜地声泪俱下,朝着仙人辞别的方向连连跪拜”廖秋笑道,“自此这做法便被后人命名为‘延福鱼’,意为延绵福分。”

廖秋将椅子往云尘身边挪了点,献宝似的敲了敲桌子:“廖某也很是喜爱这鱼,还特意在我这府里腌了好几房腌菜,大人可想去看上一眼?”

楚樽行听罢直觉异常,廖秋这一出明摆着是场鸿门宴,便伸手在下面悄悄碰了碰云尘的大腿。

云尘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腿上,笑道:“廖大人相邀,在下自然是要去的。”

“那廖某这便带路。”

云尘朝阿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廖秋领着走在前面,楚樽行则上前两步跨至云尘侧前方,低声道:“殿下走我身后。”

云尘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见他眉目间隐隐有些不安,便想伸手去拉他衣袖让他宽心些,可手刚伸到一半却又倏地顿在空中,有些雀跃又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不用“属下”自称。

云尘拉着他衣袖的手有些轻微颤动,楚樽行像是没反应过来,不解道:“怎么了?”

“没事。”云尘直愣愣地摇头,连忙回神正色道,“阿行别担心,他断不敢在此时生事。”

此时动手非但对廖秋一点好处没有,还容易引火上身。他们进廖府前可是弄出了不少动静,人要是真在廖府出点什么事,廖秋怕是也难逃一死。

随着越往里面深入,楚樽行面上却愈发严肃起来。云尘留意到他的异样,将身后的阿志拉到跟前,问道:“哪里不对?”

楚樽行压低声音道:“前面便是同殿下说过,先前探过的暗门。”

第11章 不见踪迹

云尘皱眉望去,廖秋果真打开一道门顺着楼道将众人带到地下,走了没多久眼前便又出现了另一道铁门。廖秋随意在上面摆弄了一番,铁门随即“哐”的一声从右侧缓缓打开。

云尘似笑非笑道:“只是几坛子腌菜罢了,廖大人防得这么死作甚?”

“以前穷苦时候腌菜都有人偷,需日日都拿锁防着,几年下来倒是养成习惯了。”廖秋调笑两声,朝云尘做了个揖,“大人请进。”

铁门里面密密麻麻摆着数十只坛子,门一开便是一股腌臭味扑面而来。廖秋打开几只坛子,将里面的腌菜挑出来给云尘一一介绍。

楚樽行错开众人视线,沿着周围墙壁走了几圈。

这道铁门他先前来过,就连门口的标记他都记得。可先前来时门外那条道上分明处处是机关暗器,可今日却什么都没有。

甚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这条道,似乎比上次长了不少。

他回头看了眼云尘,云尘会意,侧身一步挡住廖秋的视线,阿志也走到云尘旁边与他贴身站着。楚樽行抬掌贴上墙壁,暗地发力一推,整个墙面纹丝不动,不像是还有旁的开口。

楚樽行走回云尘身后,手指在他后背左右划了两下,云尘便道:“廖大人方才不是说腌了好几房菜吗,可否带我去其他房里转转?”

廖秋有些诧异,但还是应声道:“大人随我来。”

云尘跟着廖秋又去了几间暗房,里头清一色的都是腌菜。若硬要说哪里不同,那便是房间布局太过古怪。

寻常房间,建造起来长宽基本采取相等,便是不等,也相差不过几米罢了。可廖秋这几间暗房,皆是长有宽的两倍之余,又是建在地底,免不了潮湿阴冷,平白的让人生出了些在棺材里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觉着诡异。

待了没一会儿廖秋便以底下阴暗为由带着众人原路返回,行至狭长的地道时,云尘下意识地想将跟着的阿志拉到身前。手在身后抓了几把频频落空,他这才发现身后竟空无一人,那里还有阿志的影子。

“阿行。”

许是周围太过静谧,云尘也有些发慌,他本能地握上楚樽行的手。

楚樽行体温向来比旁人高些,云尘便借着这股热乎劲勉强缓和下来。

楚樽行感受到云尘的反常,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使了个巧劲翻腕反握住他的手往身边带了点,问:“怎么了?”

云尘又往后看了眼,才轻声问道:“你可有看到阿志?”

楚樽行愣了楞,他先前注意力一直在暗房跟云尘身上,浑然不知阿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廖大人留步。”楚樽行叫住廖秋,“方才随我们一同下来的小男孩不见了,还请廖大人稍等片刻,待我同公子去找找他。”

暗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只蜡烛凑合照亮,楚樽行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道:“不碍事,廖某待会儿让人下来仔细寻一周,地下终归湿冷,大人还是快些上去吧。”

云尘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应。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云尘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动静,楚樽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将他拉到自己旁边,转身按上腰间长剑,警惕地望向前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发现不见了的阿志。

阿志整个人失魂落魄,跑两步还要像站不稳似的往地上摔滚几圈。他看向楚樽行,顿时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惶急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楚樽行心知不对,单手将他抱了起来,跟云尘对视一眼后跟着廖秋出了地道。

出了地道一瞬间的亮光让云尘暗暗松了口气,与廖秋又客套了几句便准备离府。

廖秋看向缩在楚樽行怀里剧烈颤抖的阿志,眼底闪过一丝森冷。他上前几步拦住他们,问道:“敢问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如此害怕?”

他一张口,阿志便像受了刺激一般拼命往楚樽行怀里钻,楚樽行被他撞得胸口发痛,却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未哄过孩子,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生硬地拍上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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