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75章

云尘就着杯沿喝了一口,手上火辣辣地疼,他便指着一旁的柜子让楚樽行去将里面的药膏拿来。

“我没手了,你帮我涂吧。”

楚樽行取了药膏,低声叹道:“若还有下回,殿下说了便是,挨些板子并无大碍,总比打在您身上好。”

云尘有些诧异:“你下回还肯帮我抄?”

楚樽行点头:“嗯。”

“要挨打的你也肯?”

“无事的,殿下吩咐即可。”

“你不怕疼啊?”

“不怕。”

云尘听他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一时竟接不上话,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只觉着这人不大聪明。

掌心上润滑凉飕的药膏随即覆下,楚樽行动作轻柔小心,两只手都上完药也没激起半点疼痛。

云尘用脚碰了碰他,好奇道:“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止是今天,还有之前的很多次。”

楚樽行将他手上的药膏揉开,神色不动道:“殿下是主子,又对属下有恩,自该不遗余力回报您。”

“别人对你好,你就加倍还回去,那照此说法,世上那么多人对你好,你岂不是得累死。”

楚樽行盖上盖子,摇头笑道:“没有很多人,不会累的。”

云尘看着他面上的轻笑缓缓出了神,俯身眨巴着眼睛还没再多看两眼,那人便收了情绪,转身将药膏放回原位。

“小呆子,你过来。”他招了招手,想起方才的话,又板着脸认真道,“那我以后也一直对你好,但是我不想再这样叫你了,改个什么比较合适?”

楚樽行道:“喊属下全名就是。”

“不要,你名字好听,可我不想喊你全名。”云尘也说不上来这不想的原因,晃着脑袋想了阵,忽而出声道,“要不我叫你楚楚?”

话刚脱口,他又大摇其头:“不行不行,这个太像小姑娘了。”

他手指轻叩着桌面,连连否决了好几个称呼,这才眼底一亮,问道:“那我喊你阿行好不好?这个好听。”

楚樽行一怔,低头躲开眼里的触动,回礼应道:“听殿下的......”

云尘拍响两只手背,甚是满意地又喊了几声。打量着他在站在一旁极好的身段,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心下稍一比较,看上去他好似比自己紧实热和不少。

于是没来由地试探道:“阿行,我能抱你一下吗?”

楚樽行闻言颇为震惊,退开几步摇了摇头:“殿下不可!”

“为何不可?我又不对你做什么?”云尘追着问道。

“殿下身份尊贵,如此不合规矩。”

云尘撇嘴“哦”了一声。

然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四殿下脑中灵光一闪,指着一旁桌上的点心让他给自己拿来。楚樽行领了命,还等他没转过身,背后便适时传来一阵惊呼。

他条件反射地接住那具没站稳的身子,紧张道:“殿下慢些,要拿什么属下去便是。”

云尘如愿地抱住他的腰身摸了摸,眯着眼偷笑了两声,随后面不改色地让人将自己扶到椅子上,淡淡回应道。

“方才没站稳罢了,我不拿什么。”

……

后来的几十年里,两人都曾问过对方是何时动的心,云尘几乎瞬间便想到了这番场景,可事后他又觉着不对,许是更早。

更早,在初见面那会儿。

他调人来了自己身边,少年沈腰潘鬓,朝他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轻声回应道。

“多谢殿下。”

第125章 番外四:婚后生活之给皇后请脉

云尘上位一年,新朝太平,边陲稳定。

恰逢朝贡之日,这要说在此时宫里最忙碌的人,一来是高堂上那位年轻的帝王,二来就是……

“哎!何太医,您慢些,东西没拿!”

小医官手里攥着一把草药,朝面前提着木箱匆匆往凌渊殿走的何明哲高声呼道。

何明哲抽空回了头,扬声吩咐一句:“将我桌上的药按方子煎好,不得有丁点差池,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咱俩都担不起。”

小医官闻言面色一变,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桌上要煎的是楚大人的药,宫里谁人不知,那可是陛下当宝贝养着的人。以皇后大礼迎进宫中,却怕他不适应,从未让宫内众人称过他一声“皇后”,只说按礼喊声“楚大人”便是。

他刚跟在何明哲身边不久,对宫里的事情也都是近段时日才东拼西凑听来的。只知道这楚大人原是将军府的孩子,宫里人以往对他向来不给好脸色,以至于眼下每每见到他都是垂头打着抖,半点都不敢停留。

但好在他从未找过这些人的麻烦,只是陛下会偶尔给他们分些苦累活儿罢了。

小医官将桌上药材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没少东西后,才将其放进药罐慢慢煎熬。

何明哲一路疾步去了凌渊殿,楚樽行正在殿内雕着木雕小人,见他喘着粗气进来,忙让人送了张椅子上去。

“何大人跑这么急做什么?”

“那可不得急些。”何明哲连灌了几大口水,挽袖讪笑道,“来晚了若是被陛下知道,我那点俸禄可就要没了。”

“陛下那是下了死规矩,每日必得来请三次脉,事毕需向他禀报,少一次都不成。”

自楚樽行进宫后,湛安也被接进宫里常住,由太傅李元德亲自辅佐。边昭回霜寒岛一掌带走了南门箐的性命,楼仓也带着苑儿继续四处游历,钟离年则是见岛上有人坐镇,索性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一块儿。

几人都走后,这每日搭脉的重任便落在了何明哲肩上,他既是楼仓的徒弟,云尘对此也能放心些。

“这药我晚些让我那小徒弟给您送来,师傅说了,还是得喝了要才能用膳。”何明哲收回手,整理好木箱,走前仍不忘提醒道,“雪天寒凉,楚大人得当心身子,平日里练武半个时辰也便差不多了,切莫多贪。”

“我明白,多谢大人。”楚樽行含笑拱手,将他送了出去。

小医官提着食盒过来时,正好跟云尘撞了个照面。后者自然而然地接过食盒进了殿,却是找了半晌都没见人影,绕到后院才发现那人正提着只木剑练武。

虽说楚樽行调养了一年,但想提起青吾仍是有些费劲,这木剑还是先前云尘给他做来代用的。

“阿行。”

云尘喊他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食盒,上前拉着他往屋内走:“别练了,进来把药喝了,再拖一阵就该下顿了。”

“殿下可是还去了趟太医院?”楚樽行掩上门,见他还哈着气,便又往炭炉了里填了些炭。

“没有,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何明哲让人给你送药,我就顺手接过来了。”云尘冲他笑笑,将药碗端出来,又放了块蜜饯给他。

楚樽行看着他熟练掏蜜饯的动作,没来由地一阵好笑:“哪有龙袍身上装蜜饯的?”

“你一日三餐都快给喝成药罐子了,我可不得随身带着这些。”

楚樽行闻言顿了顿,面上一时有些商量意味。张着嘴还没说出一个字,云尘便极其淡定地摇了摇头,将药碗递给他。

“不准,没得商量。”他直截了当地回绝一句,伸手掐了把他的脸,手感比刚醒来那阵好了不少,于是催道,“快些喝了,天冷凉的快。”

楚樽行被他几句话堵了回去,只得妥协地将那碗乌漆嘛黑的药汁一口灌下。这一年怕是把他前二十几年没喝的药都喝完了,他平日虽是不说,但心下当真有些抵触这种早晚都需靠药度日的感觉。

云尘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低缓下来:“那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就准你隔一日喝一回,如此可好?”

楚樽行见不得他皱着脸,将剩下一块蜜饯喂到他嘴里,点头笑道:“好。”

蜜饯晒得太干,嚼起来又硬又黏,云尘咬得牙酸,索性含在嘴里尝个味。

六福公公将午膳送了上来,楚樽行擦拭好竹筷递给面前还盯着自己发呆的人:“殿下这阵回来,可是忙完了?”

“哪有这么快,过了晌午还有几位国主未见。”云尘接过竹筷自顾自地吃着,嘴里还不忘调笑道,“只是忙归忙,抽时间回来陪皇后用膳也是每日的大事。”

殿内就他们二人,云尘便也不顾及什么形象,草草将肚里填了个七分饱,见还有些空闲功夫,便躺回榻上养养精神。

楚樽行跟着靠在一边,按住他环抱上来的手拍了拍:“睡吧,一会儿我喊殿下起来。”

云尘舒坦地“嗯”了声,成天紧紧绷着的身心也只有在这人跟前才能缓解下来。

他躺了没一阵,又觉着像是少了点什么睡不安稳,于是扯了扯楚樽行的手:“你靠近些。”

楚樽行不明就里,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俯身侧了脸凑过去:“怎么了?殿下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尘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想亲你罢了,不亲你我睡不好。”

楚樽行眼底的不解顿时被笑意取代,右手撑在枕边又往他双唇上碰了碰,这才起身靠回原位,失笑道:“殿下再不睡就没时间了。”

“这就睡了,阿行在这陪我。”

云尘拉高被子盖在他腿上,合了眼不再说话。

八方来贡,万国来朝,朝贡直白而言便是藩属国携特产进贡,进而换取赏赐的一场交易。等过了晌午,先前没进宫的国主也都相继到场,然出乎云尘意料的是,蛟南国此行竟是国主金€€亲自前来。

他身子本就不好,一年前更是因为处理与云肃逼宫的蛟南人马大伤元气。往年即便是先帝的寿宴他都只派蛟南殿下前来,云尘原先还好奇他这是唱的哪出,直到看见他身后跟着人,才算是明白了。

怕是给下任国主打关系来了。

景何存跟在金€€身后,穿戴的珠光宝气,隔着大老远便朝着云尘挤眉弄眼。

云尘刻意忽略掉他眸底的精光,他敢断定,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对,这人定能冲上前大喊他好几声“好哥哥”。

同早上的朝贡没甚区别,同样的话术折合的赏赐,云尘端着帝王的架子跟殿内众人轮番周旋。景何存到底是受不了这种氛围,行至大半便找了个托词请示告退。

云尘看着他稍带试探的脚步便猜到了他要去哪。

果不其然,等他将各位国主安置妥当,赶着夜幕回到凌渊殿时,正好从里面传来一声既抱怨又情理之中的喊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说为什么好哥哥什么事情哪怕没理都要偏向你,合着来说就我是侍卫,楚兄你竟然是皇后!”

实则这话在先前得知二人大婚时他便想说了,只可惜那阵蛟南也正处动乱,金昊空跟金沽试图谋反,被金€€捉拿当日便五马分了尸,半分父子情面都不留。

蛟南王室就剩了他一个血脉,景何存顺理成章地被扣在宫中。翻墙绕住,绝食偷跑,什么手段都使过了,金€€也不肯放他走,他无奈便只能托人送些礼物过来以表心意。

云尘推开门见他在殿内上蹿下跳,顿时忍不住笑出声,佯装质问道:“堂堂蛟南国的太子殿下,不跟国主待在一起,私闯朕的后宫做什么?”

“好哥哥,你跟楚兄都瞒着我!”景何存掩面拭泪,“我跟在你们二人身边这么久,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了外人,真是伤我的心啊。”

“这蛟南的水土就是养人,连哭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

云尘毫不留情地拽开他的手,吩咐六福公公多弄些吃的上来,随后当着他面在楚樽行脖颈上啃了一口,无辜笑道:“我们可没藏着掖着啊,自己人傻就莫要怪旁人。”

景何存泄气似的地轻哼一声,仰着头叹道:“时常回念往事,心下多悲哀!”

楚樽行笑问道:“怎么了?”

景何存提不起精神地扫他一眼:“楚兄跟好哥哥二人的大婚我都没看成,连杯喜酒都讨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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