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77章

萧谓浊在此地操练带兵,云济一个人千里迢迢地跑来也没个熟人解解闷,跟奉命在帐里看着他不准乱跑的副将面面相觑,看着都有些尴尬。

眼瞅副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双眼只直直粘在桌上打旋的茶杯上。云济肚里本没什么坏心思,被他这么一盯反倒生了出来。

他眼尖瞟地到了正端着膳食往这边走来的萧谓浊,随手挑了个好看的茶杯在两掌间抛来抛去,嬉闹道:“啧,这花色看着也不像普通东西,改日给本王带回府里玩玩可好?”

副将讪笑含糊道:“这是将军好不容易淘来的,王爷还需自己问将军要才是。”

“我想要他能不给?”云济挑眉笑了笑,将茶杯随手往帐外一扔,“萧将军!接住了啊,很贵的!”

副将被他这举动吓得直瞪眼珠子,萧谓浊甚是头疼地叹了口气,腾出手抽开剑柄,使了个巧劲将茶杯往上颠了颠。随后一把勾回手上递给副将,上前拎着云济的领子把人压到椅子上。

“再在这捣乱我便派人将你送回王府去。”

云济瘪了瘪嘴面无悔色,迫不及待地掀开食盒的盖子,看到里面乱炖在一起的谷物又禁不住失望,认命一般地舀了一碗摆在面前。

“知道你吃不惯,但军营里的伙食再怎么变也都是这些东西。”萧谓浊将他舀出来的半碗几口吃干净,拉着他起身往外走,“前不远有条小河,我今日也无事了,带你去找几条鱼吃吃?”

云济摇了摇头,朝外面还在操练的士兵扬扬下巴:“我并非是嫌弃这些,我只是心疼他们。”

牲畜跟不上来,军营里自然没法顿顿大鱼大肉。云济看着碗里毫无食欲的吃食,只觉着这些成日顶在烈阳下的士兵委实有些可怜。精疲力尽了一天,吃的还是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萧谓浊见他一脸恹恹,爽声大笑道:“这你便不懂了,营里物资有限,行军打仗的人,在吃饱跟吃好里边,自然选择的是吃饱。没力气,上了战场岂不等于白白送死?”

他招呼身后的副将一同跟上,又继续说道:“再者说来,我们吃的好与不好有何关系,百姓能因为我们吃得好,这不就成了。”

云济跟在他身后,刚好走在他替自己遮下的一片阴影处。猛然间就想起了他儿时陪读自己时说过话。

那阵云济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丞相府出来的孩子要从了武,便朝面前正挥刀的人问了一嘴。

而萧谓浊只是淡淡笑了笑,也像现在这样替蹲在地上戳蚂蚁洞的自己挡住光线,眼底洋溢的是坚定跟憧憬。

“因为我要平尽天下未平之乱,护好身后想护之人,仅此而已,这便是我从武的意义。”

……

暖阳照射的河面闪着粼粼微光,水层清透明晰,是个抓鱼的上好地方。

“这边这边!那边那边!”

云济指挥着挽起裤管在河里抓鱼的副将,副将听他的话音左边跑几步,右边跑几步。来回忙活了一刻钟的功夫,可怜的副将除了一身湿漉外半点收获也没有。

“哎呀,叶大人你行不行啊,怎的连鱼都抓不到?”

副将耷拉着一张脸,满腹委屈说不出去,只得讨饶道:“王爷饶了末将吧,您这样喊着鱼都给您吓跑了。”

“谁说的,萧将军就能抓到。”云济指向靠在树下看热闹的萧谓浊,大喊道,“是不是啊萧将军?”

萧谓浊相当配合地扬声答应一句,脚下平地轻点,也懒得管裤腿会不会沾水,落定在河里便朝面前洋洋得意的鱼儿霎时发力。

身形一蹲一起,手里便多了条摆尾挣扎的肥鱼。

“南阳王,这条吃不吃啊?”

“吃!”云济伸出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面上笑意明媚,如同倾洒下来的骄阳。

“萧将军威武!”

第128章 番外七:帝后微服乱跑记(完)

青阶石板细雨纷纷,满目朦胧。撑油纸伞的路人穿梭其中,只觉得有几分蓬莱的味道。

洵胡客栈里,掌柜的眉开眼笑地数着台面上成堆的银两,待清点好数目后,朝面前二人奉承道:“二位客官生得好生俊俏,当真比那神仙下凡,此行可是要往城里那歌舞会去的?”

“有掌柜的这张嘴,怪不得洵胡客栈日日客房紧缺啊。”云尘闻言笑了笑,“我们并非要去歌舞会,而是刚从后头那双阳泉回来。”

楚樽行几年下来身子养了大半,能提剑,却也落了个畏寒的毛病。楼仓前些日子传信来,说是云游时撞见一处好池子,说他无事多泡泡汤泉总归是有好处的,便将地点夹在信里,连带着照常的叮嘱一并送去了宫。

楚樽行接了信件一看,好巧不巧,这地点刚好就在南水县,于是云尘当即便决定处理完朝廷上的事后带他来此地泡一泡。

两人昨日刚下完汤泉,想着今日再在周边转转,晚上便该启程回宫了。

“双阳泉?”掌柜的一惊,“那可是处好泉啊,平日里限着人数呢,想进去泡上一泡都得等票子,我跟我家那娘们挤了好几日的队伍都没抢着。”

“双阳泉地方小,人多了也安置不下。”楚樽行取出两张票放在桌上,“我这还多了两张用不上,掌柜的不嫌弃便暂且拿去。”

“呦!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

这东西一票难求,掌柜的也不搞那套欲拒还迎的把戏。将票揣进怀里连连道谢,末了又从屉子里取出些散银:“那这房费我便退给公子一些,便当是我从您这买的如何?”

“如此也成。”楚樽行道。

掌柜的将多出的银两装好递过去,听闻二人还要再转转,便提议道:“前面转角那处有个馆子,里头的说书人惯会逗人开心,二位若是无事去那坐坐不挺好?”

楚樽行接过银两含笑点头,转过身云尘早便打好伞在门口等着了。

说书的茶馆藏在一家裁缝铺后边,未等两人掀开悬挂在门外的珠帘,里面便不知被什么好故事惹出一阵阵鼓掌哄笑。

珠帘撞动的声音叮当作响,掩盖在欢声笑语中竟也能被人听见了去。

老先生朝二人拱手示意落座,引的馆内众人纷纷侧目而望。

一位壮汉见到他们,面上一逗乐,敲点着桌子笑问道:“老先生,你方才说这当今皇后的模样很是好看,但让你说个详细你又说不出来。那便跟这二位公子做个比较,孰胜孰败啊?”

老先生埋怨他一眼,连忙竖起食指挡在嘴上:“这可不得妄议啊,人多口杂,若是传出去了我可得落个大不敬的罪名。”

“老先生怕什么?”云尘带着楚樽行坐到前桌,闻言也饶有兴致道,“这天高皇帝远的谁能听到?即便是听到了,陛下也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下来。”

众人皆是一脸看戏意味,闻言纷纷附和道:“就是啊,看你这胆儿小的。”

“老朽这是谨言慎行。”老先生敲着扇骨嘿嘿一笑,煞有介事道,“这可不是我信口雌黄啊,在座的自己想想,能让圣上腾出整个后宫只留他一人,想必这皇后的姿色也定是不容小觑啊。”

云尘听得哑然,插了一句:“老先生这话说的,可是亲眼见过?”

老先生“诶”了一声,撑在台桌上摇头道:“我这等普通老百姓如何能见到这些上头的人啊。”

云尘朝楚樽行看了一眼,话里有话道:“可我见过。”

“哦?”先前开口的那位壮汉大笑两声,只当他是在鬼扯,“那公子见着了,觉得如何啊?”

云尘眯起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模有样地借了客栈掌柜的话,也不知是想说给谁听。

“依我看来,比起神仙下凡,要再好看些。”

一语话毕他心情颇好,往桌上压了好几锭银子,也不顾馆内众人半信半疑的神情,拉着楚樽行便含笑出了门。街上人来人往的两人也无所避讳,双掌紧扣着将以往走过的地方一一重游了一遍。

前不远处贴着悬赏榜,因下雨天鲜少有人围观。云尘上前几步,本是想随意看看,却在扫到悬赏令上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笔迹时愣了一瞬。

“哎,阿行你看,这字可熟悉?”

楚樽行循声望过去,也是眉间一挑。略微思索了半刻,几乎同时与云尘说出来一个许久未提的名字。

“阿志?”

“倒是碰巧。”云尘笑着点点头,洋洋得意道,“当年我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字迹,可不是谁都模仿的来的。”

“殿下想去看看他吗?”楚樽行道。

“不急于一时,悬赏令都是由专门的一批文官执笔。这才过去几年,他既能走上如今的位置,想必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在皇城见到他了。”

云尘将伞往他那边偏了些,拉着人继续往前走。原先那处困压两人的荒山早已被官府夷为平地,建了些杂七杂八的宅院铺子。楚樽行打量着周遭繁荣富足的景象,目光却不经意间被坐在门口赏雨的一对老夫妻吸引过去。

老人拄着拐杖从兜里掏出一盒胭脂,伸手在老妇人面前晃来晃去的就是不给她看。直到快将人惹急了,他才赔笑着一边讨饶一边将盖子打开,取出一点在老妇人嘴上细细涂抹。

胭脂染红了爬满褶皱的双唇,也映得老人眼底笑意烁烁。

“冷不冷?这几日天凉得快,出来也没多带些衣裳。”云尘挨着他的脸颊碰了碰,见人站在原地出神,便也追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正好看见那对老夫妻犹如年轻人般打打闹闹地进了屋。

他好奇问道:“怎么了?阿行可是认识?”

“不认识,我是在想我跟殿下。”楚樽行回身与他对视,眸底柔静亦不失向往,“在想我跟殿下以后也能像这般,寻一处小屋,听风赏雨,了此余生。”

云尘瞳孔轻缓一颤,这人当真是,每句话都能让他心尖发软。

他将伞面稍稍往下倾斜挡住两人的视线,在那双温和含笑的双眼上亲了亲:“那屋子你选,银子我付。届时何人都不见,敢来打扰我便将其通通打出门外。”

楚樽行拉着他慢慢走着,闻言好笑道:“谁都不让进?王爷也不让?”

“不让,皇兄来了也不让进。”

“湛安也不让?”

“不让。”

“那楼前辈呢?”

“……这个得见,楼前辈救了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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