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周斯年抬眼€€,放在平时,他就是再想€€看电视,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进宋庭玉的地盘去€€看黄毛猴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宋家已然是翻天复地新变化,察觉这变化的周大少,毫不犹豫地选择抱住温拾的大腿。
是温拾叫他上去€€看,舅舅肯定不会发飙的。
“可以,你舅舅不会知€€道的。”眼€€下,宋庭玉还没回来€€€€
院门外传来车轮轧过的声音,€€€€€€€€,铁质大门轰隆隆向两侧拉开,车灯打进院子,真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斯年原本欢喜的脸顿时如丧考妣,“舅舅回来了。”
五爷今夜在外面谈生意,原本还得再晚些回来,毕竟生意谈成之后,难免还要有些别的活动,都是‘称兄道弟’‘巩固感情€€’的必备戏码,但到底是心里有了挂念的人,和€€那些大腹便便的秃头谈天说地哪有回家看看小媳妇赏心悦目?
将那些琐事扔给宋武,五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你怎么€€在外面?”在院子里撞见温拾,宋庭玉还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温拾应该在客厅里吃水果€€看黄毛猴子。
“因€€为家里来客人了,她们在小客厅谈的热火朝天,我和€€小舅舅就出来了。”
周斯年的声音从脚边毫无预兆地升起,满眼€€都是温拾的宋庭玉才低头注意到蹲在地上的外甥,语气顿时冷了好几分,“站起来再说话。”像什么€€样子。
周斯年忙滚起来,往后错了几步,抬头看星星。
“她们碍到你看电视了?”宋五爷走到温拾身前,在外奔波一天,早上那点脾气早都烟消云散了,再见到温拾,五爷还是该怎么€€护短怎么€€护短。
客厅那么€€多,偏偏就挑温拾常看电视那个坐着谈天?
宋庭玉早说叫这些人住到京市的大酒店去€€,他本就烦家里来一大堆人吵吵嚷嚷闹腾至极,亲人尚可忍耐,但外人就另当别论€€了。奈何宋念琴劝了他许久,说是为宋知€€画的婚事考虑。
谈婚事在酒店就不能谈了?非要到家里?
五爷不懂,但五爷知€€道小媳妇儿不能受屈。
眼€€看宋庭玉拿出了掀翻一沙发人,叫温拾坐下看电视的气势,温拾忙拦住气势汹汹的五爷,“不,不是的,是我吃多了,正好想€€在外面走走。”
“吃多了?”宋庭玉表情€€变了一瞬,而后看向站桩似的周斯年,“斯年,去€€找管家要些消食的药来。”
“好嘞,舅舅!”
将周斯年支开,宋庭玉才问:“他们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呀。”除了被陈周明当成假想€€敌,挨了几下眼€€刀,温拾这一下午过的还挺平静的,加上宋念琴并€€没有过多介绍温拾,那些港湾来的人,鲜少有注意到他的,更没有上来找茬的了。
“没有就好。”温拾脾气好,又有些迟钝的“皮糙肉厚”,宋庭玉总难免担心他不在时,温拾从谁那里受了气还不自知€€,还傻呵呵乐。
人总要有几分脾气,才像个人。
温拾逆来顺受,宋庭玉想€€叫他生出些刺,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只能他替温拾多些刺。
“对了!”温拾低头,掏出那挂着小牌牌的保险箱钥匙,“这是大小姐今天给我的,说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宋庭玉没见过这钥匙,但他能猜出来这是什么€€,无非就是徐婉留下的那些珠宝,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见宋念琴这么€€快就给了温拾,五爷很满意。
谁知€€温拾继续道:“你回来了,我就赶紧把€€它还给你。”
“还给我?”
“是呀,太贵重了,更何况这是给你未来爱人准备的见面礼,怎么€€能放在我这里呢?”温拾抬着的脸一本正经,像是跟宋庭玉汇报工作似的。
徐徐夜风拂过,朗月当照长空万里,星河垂入天幕,此夜,可当一句书€€中说的良辰美景。
宋宅的园林造景又格外别致幽静,两人独处时,与约会相近。
只可惜,温拾真是个煞风景的。
“我不要。”宋庭玉硬邦邦道:“你不要多想€€,且不说那保险柜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眼€€下它就只是一把€€钥匙,放在你那和€€放在我这,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是我长姐交给你的,若是她以后再向你提起这钥匙,你怎么€€办?说在我这里?这不就穿帮了吗?”五爷说到了点子上。
“咦……那好吧,是我没想€€到这些,疏忽了。”温拾讪讪收回手,他白€€忐忑了一下午,时不时就确认一眼€€钥匙安稳在兜里,“那我先放起来,你要的时候,我再给你。”
“再说吧,那堆东西,我没兴趣。”要说这宋五爷和€€宋念琴不愧是亲姐俩儿,一保险箱珠宝搁他俩眼€€里,连仨瓜俩枣都算不上,毕竟也是小时候拿着几十克拉的钻石打弹珠的金贵少爷。
说完正事,宋庭玉也没急着进屋,继续跟温拾沿着石子路往前走着消食,有一句没一句聊今日发生的闲事。
温拾猛然想€€起问:“你是港湾人,为什么€€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
“口音?”港湾人讲普通话 多控制不住在结尾加写拐弯上扬的语气词,宋庭玉是知€€道的,但,“那样说不好听€€。”而且没有气势,尤其€€是到北方来后,和€€北方人的口语比起来,那样简直就是骂人都泄劲儿,吵架都跌份儿。
“我觉得挺好听€€的。”温拾发自内心觉得,那样温温柔柔说话,挺好的。
宋庭玉垂眸,嗓音变细了些,冰渣子化作了春江水,“好嘛,那我这样讲,你喜欢啦?”
温拾猛地回头,夜风一吹,后背发凉。
宋庭玉面色紧绷,赶紧恢复正常,偏过头不看温拾,“果€€然不好听€€。”
“好听€€,像是你在撒娇一样。”温拾小步挪到宋庭玉身边,“真正的港湾话怎么€€说?”
“怕你听€€不懂。”
“学一学就能听€€懂了。”温拾笑€€的自信,还没遇上过他诚心想€€学,但却学不会的语言呢。
宋五爷刚想€€说“我教你”,却眼€€皮一抖,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风沙,落进了他眼€€睛里,蛰的他顿时合上了一边眼€€,“嘶……”
“我刚刚好像看见个飞虫,撞你眼€€睛里了。”
宋庭玉登时汗毛耸立,一只虫子在他眼€€睛里,想€€想€€都恶心,抬手就要揉,温拾忙扯住他袖子,“别揉,不干净,我帮你,你低点头。”
宋庭玉从善如流垂头,温拾轻轻取下他的眼€€镜,这才发现五爷脸上戴的是平光镜,根本不是近视镜。
“我不近视。”只是戴眼€€镜显得老成一些。
“是这样啊。”温拾点头,“其€€实你不戴眼€€镜更好看一点,显得年轻。”
故意往老€€饬的五爷:“……我很老吗?”
“那倒没有。”怎么€€能说甲方老呢?“那叫精英派,成熟稳重。”
温拾凑近弯腰的宋庭玉,抬手轻轻扒开五爷的眼€€皮,凑近吹了口气,用无接触的笨方法,把€€那飞错地方的虫子驱赶出去€€。
他们接触的地方,明明只有眼€€皮那一点点,可却从那一点点,叫宋庭玉整个脸都有些发热,从里慢慢沁出些芙蓉粉。
另一只安好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盯着仔细帮他驱虫子的温拾,不肯错过一瞬,不然就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宋庭玉的呼吸都放缓了,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任由温拾抬头吹他的眼€€睛,用指尖拨去€€他眼€€角刺激性流出的生理盐水。
他们俩站在石子路的尽头,离路灯都还有些距离,宋庭玉宽大的肩膀几乎把€€温拾整个罩在身下,因€€而从远处看去€€,明显就已经超越正常社交距离的贴近,就仿佛他俩在四下无人处,亲密纠缠一般。
这一幕叫拿到消食药的周斯年不敢上前打扰,这种时候,他最好还是滚远点,省的明天宋宅就新颁布家规€€€€周斯年与狗不得入内了。
这一幕更叫原本有些心烦出来遛弯解闷的陈周明恍若看见了上帝,自觉发现了豪门隐事,捂着嘴后退了两步。
这是什么€€情€€况!?我未婚妻喜欢的人为什么€€大半夜在外面和€€我未婚妻的亲哥哥“亲近”啊!
第29章 亲密关系
可€€怜了€€站在€€冬青丛与常青松之后的陈少爷, 他只€€是太€€过郁闷,在€€屋里宋知画只€€把他当成空气,无论他递过去何种€€期待的目光, 都得不到对面一点垂怜, 因而想€€出来透透气,只€€是这出来透气, 可€€不代表他想€€撞见这种€€级别的豪门秘辛。
这算什么?妹夫同兄长?还是两个男人?
陈周明看出了€€宋知画暗示的意思, 自觉这小时€€候说定的婚事,怕也将要€€不算数了€€,更何况这温拾都登堂入室进€€入了€€宋宅, 宋家上€€下€€也定然是清楚他的身份的,可€€这人竟然这样大胆, 明晃晃勾搭了€€宋家的家主。
他明明应该站出去, 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展现一番男人的风采,呵斥那不知廉耻的两人,让宋知画好好看清她喜欢那人的真正面目。
只€€是这念头€€只€€在€€陈周明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瞬, 就被他惯有的息事宁人和大事化小淹没了€€去,就连理智都告诉他,躲在€€这里不出声,便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站在€€温拾对面的、那更显主动、攻势猛烈的另一人,是宋庭玉。
对宋庭玉,陈周明是有些忌惮和尊重的,不止因为€€他是自己未婚妻的亲哥哥, 更因为€€宋庭玉的手腕和能力€€,可€€以说在€€港湾, 连长辈都对宋庭玉平辈而论青眼有加,小辈之中又有几个敢不忌惮这位宋五爷。
港湾有独特论资排辈的方法, 不像京市,遍地都是大爷,只€€要€€做点小生意,那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自称一声爷。
港湾只€€有几位顶尖儿的大佬,能用€€上€€‘爷’这个叫法。
要€€说港湾最早起家那一批‘爷’,基本上€€都是搞渡轮和外国人做烟草交易的,能在€€这样凶险的生意中活下€€来、还如鱼得水的,道上€€便给他们封了€€‘爷’。
这五爷从前是宋庭玉的父亲,可€€惜瘫到了€€床上€€,屎尿失禁,靠人照顾,从前的威风不复存在€€。
其实老五爷刚倒下€€时€€,宋家也有一阵子的风雨飘摇,无非是没有一个能站出来管事的,宋家剩下€€的孩子们都还幼小,大些的又只€€有女€€儿,扛不住事。
哪怕当年的宋念琴再如何强硬,她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夫家在€€京市,如何能把手伸到港湾来,就算她真能扔下€€京市的一切,可€€一个女€€儿家,港湾的生意又绝非那么好做的。
于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亲戚,虎视眈眈的宿仇,笃定了€€宋家风光不再即将倒台,像闻到味儿的秃鹫,蜂拥而至,只€€等宋家耗尽最后一丝灯油,便狂扑上€€来瓜分。
在€€海外留学的宋庭玉赶回家时€€,一家子平日里只€€知道打牌摸麻将卖珠宝的太€€太€€们,尚未出嫁更不懂家里生意的姐妹们,整日就只€€剩下€€了€€唉声叹气,默默垂泪,整个宋家活像是宋庭玉的爹已€€经死了€€般颓唐。
宋庭玉自小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位聪慧非常的大哥叫宋廊玉,那是老五爷发妻的儿子,和宋念琴一母同胞,宋家所€€有生意上€€的往来,人情中的关系,宋廊玉才是最清楚的。
而宋庭玉,则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儿子,直到宋廊玉意外去世,才被老五爷放进€€眼里,不得不当成独苗来培养,送出海外去学了€€商法,想€€等宋庭玉回来,便教着他上€€手生意中的事情。
有些事就是不能筹谋的太€€早,更加不能等,一等起来,可€€能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那个结果。
连宋念琴,都真动了€€低价出售股份、变卖家产,移居内地的心思,在€€别的地方有钱尚且可€€以东山再起,在€€港湾要€€是被一口吞掉,那真就连渣滓都不剩了€€。
宋念琴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原因,只€€因为€€港湾其实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赚钱的生意也就那么几样,利润不过都是你挤我的我挤你的,宋家赚的多了€€,旁人自然就少了€€,虽然表面上€€尚且过得去,众人都一派和乐祝对方‘发财大赚’,可€€背地里,少有不是急红眼的对家,巴不得你死我活,自此这海中他家一条鱼独大。
这其中,就以不要€€脸的曾家做的最为€€过分。
宋念琴已€€经压低至市价的股份中包括了€€宋家当时€€在€€港湾经营的所€€有产业和门店,就这样,曾家还提出了€€再让利一成,并且将宋家在€€海上€€做外国渡轮的航线,也交出一条来。
宋念琴哪里肯,若是连海外的生意都交出去,那岂不是要€€一家子喝风。
但不交,对方却不顾及这宋家上€€下€€只€€剩下€€老弱妇孺,全是女€€辈,弱势无助,竟然找来许多地痞流氓,日夜恐吓,同宋家的保安连起冲突,真是拔刀见血,这叫那时€€还在€€上€€学的宋知画都不得不停学,怕半路遭到绑架或是什么其他不测。
宋念琴也没了€€办法,整日躲在€€宅子里不是办法,可€€她也想€€不出来别的计谋,只€€得快些安排亲眷先到内地去,能躲远点是远点。
“这样走了€€,要€€躲到什么时€€候?再也不回来了€€吗?”那时€€候才十八的宋庭玉,出落的还没如今这般凌双赛雪,身材威武。
少年身材,高瘦匀称,加上€€一张宋家祖传的精致眉眼,是那时€€女€€人们最喜欢的小白脸款。
送来的恐吓信中,也不乏对这位少爷的亵渎和污辱,宋念琴没敢叫弟弟知道,装作无事一般,“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明天一早,你就定机票回去上€€学。”
可€€明天一早,宋庭玉不仅没有订机票,反倒叫上€€了€€司机,没通知宋念琴,径直去了€€曾家。
宋庭玉一日未归,宋念琴急的简直想€€报警,可€€第二天,宋庭玉竟然好端端回到了€€家中,而自打那一天后,宋宅周围的流氓作鸟兽散,曾家再没派人来‘谈’过收购事宜。
这一段经历,无论宋念琴怎么问,宋庭玉都绝口不提他去做了€€什么,而曾家人兴许是觉得丢人了€€,在€€外面也不曾说过这件事,只€€说是‘和气生财’,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宋庭玉自此便彻底接手了€€家中的生意,他行事果决又狠辣,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就算是逞凶斗狠的人,身上€€也一定是有一块软肋的,或许是家里的亲人,或许是心上€€的婆娘,再或许是自己拼命挣来还没来得及享受的荣华富贵。
但十八岁的宋庭玉似乎什么都不怕,连□□赌局的枪顶在€€脑袋上€€摁下€€扳机那一瞬,都是一派风平浪静,无悲无喜的模样,完全不知害怕为€€何物,更不知恐惧是何模样。
于是慢慢的,关于宋庭玉的传闻,甚嚣尘上€€,连带那在€€曾家龙潭虎穴的一夜,都被外人杜撰了€€十几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