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很好吃。”温拾勉强低头吃了一小€€口海参,那平时已经吃惯的Q弹口感,这次怎么咀嚼,怎么咽不下去。
“哥,你没事吧?”温浪看温拾的脸白的简直像纸,有€€点担心。
喘不上气的忐忑心绪和向来因€€情绪敏感的胃袋齐齐造反,温拾有€€点干呕,立马捂住嘴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先€€去个€€卫生间€€€€”
桌上的其他人本来都在闲谈,温拾这一动作,都纷纷侧目而来。
宋知画探着脑袋追着温拾的背影看,“小€€嫂嫂刚刚怎么了?想€€吐?”
宋礼书放下筷子,明艳的红唇“啧”了一声,“怎么,我点的菜是有€€毒吗?”
“礼书,谁都有€€个€€不舒服的时候,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宋念琴对€€弟弟妹妹们带刺的德行清楚的不得了,“说话有€€点分寸。”
哐当一声,又有€€人推开€€椅子站起来了,这次是宋庭玉。
宋五爷连句礼貌的话都不讲,就追着温拾刚刚的背影离开€€了餐厅。
坐在主位上的宋庭玉都消失了,这家宴吃的简直半散不散。
“看来这地方和我真€€是气场不和。”宋礼书极少回到宋家,她不像其他几个€€姐妹,真€€的都把宋宅当成原本在港湾的宋宅,当成她们的家。
这宋宅的主人,是宋庭玉,是她的亲弟弟。
宋礼书拎起椅背上的夹克外套,“既然这样,我也就先€€走了。”
“礼书!你不在家里住几天吗?!”宋念琴直起身。
“不了,”宋礼书头也不回,“我这一阵子还有€€生意上的事,在这里住着不方便。”
宋念琴叫这个€€妹妹回家,原想€€着叫她住到婚礼之后再走,但宋礼书似乎是真€€的强留不下,大€€小€€姐只得也起身,“我送送你。”
宋礼书看了眼姐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学生,出个€€门还要人送的,上个€€厕所还要人陪。”
“你在我眼里什么时候都是孩子。”宋念琴赶着宋礼书一起出了餐厅,“天这么黑,路上也不好走,我派车送你。”
“不用,我骑了摩托。”把摩托留下来,宋礼书还得多回来一趟。
直到将要走到前院,宋念琴才开€€口,“礼书,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怎么看不上温拾了?说话夹枪带棒的?你看不出他在庭玉眼里有€€多重要多在意吗?”
宋礼书当然看出来了。
她回来这一下午,亲眼看到了宋家上下对€€温拾态度的转变,看到那为€€婚礼精心准备的各色喜糖连同伴手礼,看到了温拾那从土沟沟里来的亲戚弟弟€€€€平日里清冷的宋宅,只不过一个€€月,简直从冷冰冰的棺材变成了热闹的大€€杂院。
这样的转变,就是瞎子,有€€耳朵也能听出来。
而纵容默许这一切发€€生的,不会是宋念琴,只会是这宋家真€€正€€的主人宋庭玉。
她这个€€弟弟变了。
宋礼书原本以为€€,温拾的到来对€€宋庭玉来说,压根不会有€€什么改变,温拾迟早也会被宋庭玉厌恶,他就和那些在宋五爷卧房里待不过一刻钟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压根不是那些人有€€问题,而是宋庭玉就不是个€€正€€常人。
她这亲弟弟,本来打小€€就是一个€€凉薄又无情的人,克死亲妈无愧于心,亲爹病危无动于衷,上天入地找不到一个€€比宋庭玉更有€€颗刀枪不入石头心的存在,就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都比他通晓人之常情。
宋庭玉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宋礼书从小€€就厌恶他。
他们之间不存在童年失去母亲的共同悲伤,更不存在相依为€€命的彼此共存。
母亲离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当时还年幼的宋礼书盯着那襁褓中的婴儿在想€€,为€€什么宋庭玉不去死,又或者,为€€什么宋庭玉要出生。
这样的恨意随着年月被埋藏,却从未消减。
在宋礼书的眼里,宋庭玉就是夺走她母亲的凶手,她没有€€办法不怨恨。
甚至于,在见到宋庭玉成年之后,都是一副冷漠又刻薄的德行,宋礼书是庆幸的,她觉得这或许是报应。
对€€宋庭玉这样的人,就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他身边,就该空无一人才对€€,他就该孤身一人到死。
可偏偏,温拾出现了。
宋礼书以为€€扔到宋庭玉身边的温拾,是扔到狼虎口边的兔子,她等€€着那猛兽张口呲出獠牙,可等€€来的,却是那一向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猛兽,轻轻给了兔子一个€€吻。
简直荒唐又可笑€€。
“他竟然也会有€€在意的东西。”宋礼书深呼吸了一口气,扯掉耳脑扎起头发€€的皮筋,纷乱的及肩短发€€在夜风中吹的张牙舞爪,她顺了一把,而后套上摩托头盔,“大€€姐,你说他怎么配啊?”
宋念琴张口欲言,她清楚这一双弟妹之间的嫌隙,也清楚小€€时候的宋礼书在没有€€母亲后,到底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但宋庭玉也是她的亲弟弟,这打小€€没有€€母亲的两个€€人,都是可怜的,没有€€谁比谁更可怜一说。
“礼书,你母亲离世前,放心不下你,也放不下庭玉,你们是她的手心手背,庭玉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不应该这样€€€€”
宋礼书明显不想€€听这些劝慰,‘吧嗒’落下头盔前面的墨色挡风,隔绝了那被风吹的猩红的眼睛,而后跨上摩托,头也不回驶离了宋宅。
恰好,宋宅的路灯亮了,连同通向外面那条长路的街灯也一盏盏点了起来,照亮了宋礼书离开€€的路。
宋念琴叹了一口气往回走,正€€巧管家站在屋外,“大€€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
“五爷叫我出来提前把外面的灯都打开€€。”管家遵从了宋庭玉的吩咐,猜测道:“估计,是怕外面路黑,三小€€姐回去的路不好走吧。”
除此之外,宋庭玉还吩咐了厨房重新熬一点小€€米粥。
因€€为€€桌上的肉菜荤腥,温拾根本吃不下去。
他在厕所干呕了一阵,又什么都吐不出,拉开€€门对€€上宋庭玉的时候,腿都差点软了,“你也想€€上卫生间吗?”
宋五爷摇头,盯着温拾白生生的脸和额头的虚汗,“你不舒服?吐了?”
不上厕所,这么大€€一个€€人站在卫生间外面,是为€€了当门神吗?怪吓人的?
“有€€点,但没吐出来。”温拾点头,揉揉好像肠胃都蜷缩到一起肚子。
他这是紧张的,中医讲肝郁气滞,心绪不宁,就会食不下咽。
可在宋五爷为€€数不多的怀孕常识中有€€那么一条,就是怀孕的人,是会害喜的,也就是孕吐反应。
就像温拾现在这样。
心底发€€紧的宋庭玉一把掺住温拾的小€€细胳膊,沉声道:“先€€上楼去休息。”
温拾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宋五爷不用像是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架着他上楼。
他只是有€€点腿软,还不至于到腿脚不灵便的地步。
宋庭玉没有€€理会,但这动作明显是不行,他把温拾架到了卧室,看着温拾躺上了床,才回身下楼。
这次赵泽霖已经不需要宋五爷传唤了,他自然而然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五爷,要我去看看吗?”
宋庭玉盯着这位家庭医生,沉吟开€€口:“你觉得,这会不会是€€€€”
两人站在楼梯口,宋庭玉恐怕有€€人经过,话说的遮遮掩掩,赵泽霖听懂了。
赵医生真€€诚道:“应该不是,一般要一个€€多月才会出现很明显的身体€€反应。”
早孕反应大€€约在受孕六周左右发€€生。
就算温拾肚子里真€€有€€孩子,这也才第二周啊,那孩子,现在还只是个€€受精卵。
“不是就好。”宋庭玉冷淡的眉眼间出现了一丝轻松。
这表情转换看的赵泽霖直纳闷,不应该出现失落吗?这怎么好像宋五爷压根不希望自己有€€个€€孩子似的?
宋庭玉下楼,才发€€现宋礼书已经走了,宋念琴也追了出去,可以看出走的估计不是那么愉快。
好在餐桌上还有€€一个€€周正€€,这体€€制内待久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点长袖善舞口才了得的技艺,没让这次家宴的场子因€€为€€一下消失的四个€€人冷落下来。
宋庭玉向管家吩咐了开€€灯熬粥,而后就在厨房立着,等€€着那灶台上好消化的小€€米粥熬出来,盯的宋家的厨子都后背发€€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惹得宋五爷亲子来监工。
楼上赵泽霖听到温拾因€€为€€一个€€体€€检竟然‘害怕’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想€€起宋庭玉之前和他提的那些事。
“温少,我们医院和你以为€€的那种不一样。”
私立医院不像是公立医院的布置那么刻薄,公立医院的白墙、消毒水味、瓷砖地都很生冷,装修风格从简,因€€为€€他们主要的功能,是提供医疗资源,谁会在意医院装修的好不好看?医生医术好就是了。
但赵泽霖的私立医院,是给人用来享受的,是给有€€钱人用来增添生活幸福感,让他们连看病体€€检都变得像是一件养尊处优的事情一般。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这世上的医院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满目的白。
赵泽霖摸摸下巴,举例起来,“非要说的话,我们的墙是米色的,走廊里没有€€铁凳子,是沙发€€,病房都是独立的,里面有€€卫浴和小€€衣帽间,病床是带升降按摩和移动桌板的,甚至住的久的话,还可以按喜好购买家具进行装修。”
“这还是医院吗?”
“是啊。”
“你们的医生不穿白大€€褂吗?”
“我们穿,但不穿白色。”这是赵泽霖为€€了增加医院辨识度想€€出来的方法,只有€€在人来巡检的时候,私立医院的医生们才会集体€€穿上白大€€褂。
“那你们穿什么颜色的?”温拾好奇,还有€€不穿白大€€褂的医生?
“您明天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泽霖推了推眼镜,笑€€眯眯。
赵泽霖是会下钩子的,至少温拾现在不恐慌了,开€€始好奇了。
宋庭玉端着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感觉到饥肠辘辘,能吃下去东西了。
宋五爷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温拾抱着碗喝粥。
看看,这才对€€,温拾就该是这样有€€胃口的样子。
“刚刚为€€什么吃不下饭?”宋庭玉专注盯着小€€媳妇,“是因€€为€€我€€€€”
“因€€为€€明天要去婚检,我有€€点害怕,一害怕就吃不下去东西了。”温拾实话实说,也不觉得丢人,反正€€宋庭玉已经知道他对€€医院是个€€怎么样胆战心惊的德行了。
宋庭玉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那明天要我陪你去吗?”
“可明天不是工作日吗?”温拾仔细品尝小€€米粥里的金黄甜南瓜,他感觉南瓜和红薯真€€是加到小€€米粥里绝对€€不会出错的东西。
“明天的事情不是很多。”
其实很多,薛仲棠撂挑子不干,几个€€经理都有€€点不知所措,这和上面沟通的事情一直都是薛总在做,他们没有€€薛仲棠手眼通天的家世,想€€接手也接不来,于是桃花镇的项目直接停摆,可宋庭玉从国外买的设备还在运来的路上,每一天都在烧钱。
这时候宋五爷身上的事务就多了起来,他要么找到薛仲棠把人揪回来,要么亲自上阵,到那桃花镇去做说客。
但这些事情,在宋五爷的眼里可都没有€€温拾的体€€检结果来的重要。
烧钱而已,钱这种东西宋庭玉多的是,他不在意。
“没关€€系啦,我明天和温浪一起去就是了,你好好工作吧。”温拾放下碗,眼巴巴看着五爷。
那粥碗干净的能照脸,他全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