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怀孕本来就少有依据,一切都是按老经验来探索。
如果不是怕被宋庭玉大卸八块,其实赵泽霖想把温拾接到他的私立医院,他这个院长肯定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围着温拾记录数据认真€€观察努力保胎。
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想要保住不稳定的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减少活动量,不要剧烈运动, 也不要有激烈的情绪。
赵泽霖曾经有一位习惯性流产的病人,那身体底子€€比温拾还差一些, 最终就是靠着六七个月没€€怎么下床活动,在VIP病房享受专人服务, 硬生生躺到临盆将孩子€€保下来的。
宋念琴想的也是让温拾留在家里将危险期歇过去€€再说,或者,将孩子€€生下来,再说其它的事情。
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补习班儿也什么时候都可以开,但€€是生孩子€€就这十个月的关键日子€€。
但€€这话说服不了宋五爷,“我不会去€€劝温拾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他想要的事业的。”因为宋庭玉把这件事代入到自€€己€€身上,他清楚明白,自€€己€€一定不会为了保小而舍弃正经营的蒸蒸日上的事业。
温拾更是如此,也更该如此。
“我真€€是和€€你讲不通,但€€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对你,对宋家,有多€€重要吗?”宋念琴蹙眉,“它生下来,就是宋家未来的继承人!”
“大姐,它生下来,也只是我和€€温拾的孩子€€,它长大之后是继承这些生意还是自€€己€€愿意做什么,我都不会强求它。”
宋庭玉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被迫继承了家业,承担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大家族带来的负担和€€压力,他清楚这种被人摁着去€€做一件事的不耐和€€厌恶。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记忆里的大哥,虽然儒雅温和€€,总是一番贵公子€€的模样,但€€在无人处,却常常流泪叹气€€。
宋家的两个儿子€€,都在那继承人的位置上挣扎过,宋这个姓氏就像是束缚在他们€€脖颈手脚上的绳索。
这也是当初宋庭玉整顿好港湾,便领头€€转入了内地缘由之一,那强塞给他的东西,他始终不屑于一直捧着。
“不让这孩子€€继承,那宋家的祖产要怎么办?”
“分家就行了。”不必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各取一份走,各自€€支配,这不更方便一点吗?
“混账!”
分家这种话宋庭玉都讲了出来,宋大小姐自€€然又和€€他大吵一架,两人不欢而散,整个宋宅都阴云密布,连个敢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暑假的周末,宋家集结了不用上学的双胞胎和€€温浪,不用上课的宋观棋,还有常年在家的宋知画,以及跟着宋知画一起家里蹲的陈周明。
周末,连宋庭玉都不上班。
只有补习班忙忙碌碌的温拾下午又出门去€€了,不过他是过去€€送新的题册。
有杨见春在补习班盯着,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流程他也清楚的很,不用温拾留在那操心。
温拾回到宋宅的时候,静悄悄的氛围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平时的傍晚绝对没€€有这么安静,毕竟这一大家子€€人可不少。
只不过,没€€人敢把这糟心事告诉温拾,现在全家人都像是呵护国宝一样呵护温拾。
还得是温浪,没€€瞒着他哥,把他听€€了一耳朵的事告诉了温拾,“好像是为这孩子€€以后吵架了,听€€起来和€€宋家这些生意有关,说什么继承不继承的事,还听€€到了姓宋的说要分家。”
就是村里二亩地家里的小辈们€€还得争一争呢,宋家这么大的家产,怎么可能没€€点纷争呢?有钱人家的是非只会更多€€。
温拾上楼的时候,宋庭玉在书房看书,那寻常样子€€半点也没€€有和€€人吵架不欢而散的郁闷,可偏偏就是这位主把全家的氛围弄的僵到了极致。
“我听€€说,你和€€姐姐吵架了?”温拾往书桌旁一站,向当事人打听€€。
“谁告诉你的?”五爷合上书,转过身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靠在书桌边边的温拾坐上来。
书桌前只有一把转椅,从前一直守礼把椅子€€让给温拾坐的宋庭玉,迟迟没€€叫人再往书桌旁添一把椅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谁说两个人不能坐一把椅子€€的?
温拾也不害羞,一屁股坐实在五爷的大腿上,他有点累,也不想继续站着讲话。
要不是准备和€€宋庭玉谈谈,温拾都准备躺到床上睡觉了。
小媳妇在怀,宋庭玉单手揽过温拾的腰帮他按摩,避重就轻讲了讲今天和€€宋念琴吵架的事,重是和€€温拾相关那部€€分,轻则是家业那部€€分。
“我们€€的孩子€€,将来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一定非要继承我们€€手里的东西。”宋庭玉道:“不过如果他有兴趣,我也会交给他。”
“现在就开始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孩子€€才三个月,连个手指头€€都没€€长出来呢,就得考虑以后是拿钢笔还是拿锄头€€了?
对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考虑将来要做什么确实为时过早,但€€对于宋家这样的人家,不早。
因为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它从出生那一刻要适应接触的东西,就足够它手忙脚乱了。
宋庭玉的大哥就是一出生便接受了继承人的精英式教育,他在外比宋庭玉还不像个人。从外貌到能力再到情商都无可挑剔,甚至从为人处世的圆滑情商方面来看,他比宋庭玉还更完美些。
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短命,就是宋大少爷唯一的缺点。
温拾是小老百姓的脑回路,他一方面觉得宋庭玉愿意给孩子€€自€€由选择的机会没€€有任何问题,另一方面,就他自€€己€€而言,他如果真€€能有个从小养到大的娃,那将来肯定会希望孩子€€继承自€€己€€的产业。
不能说是传承衣钵,只是他希望把自€€己€€最好最珍贵的东西,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交给它,这有点像是一种传承。
宋庭玉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温拾的屁股,“还是不太€€一样,要继承宋家生意,没€€有那么简单。”倒不是五爷瞧不起温拾的补习班,是港湾的水太€€深,不提前锻炼心态,提高心理防线,真€€的扛不起来,除非那孩子€€出生就跟宋庭玉一样没€€心没€€肺。
那可能宋五爷和€€小温的头€€疼日子€€就开始了。
“那分家又是怎么回事?你想分家吗?”
“随口一说。”宋庭玉当时只想快点结束宋念琴的唠叨,一不留神€€就把这有些伤人的话讲出去€€了,不过,他虽然这样想过,却从没€€真€€打算这样做过。
不然,早在他决定来京市的时候,宋家就该分家各立门户了。
不分才对。
温拾住进宋宅这么久,才意识到到人就该是群居动物,一大家子€€簇拥在一起热闹的才好。
而不该像他从前似的,一个人一个小屋,孤零零的,可能一整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的机会。
因为一个人自€€言自€€语,有点像精神€€有问题。
“你在港湾到底都做些什么生意?”温拾当时只听€€周正提了一嘴娱乐业,但€€没€€去€€过港湾的小温对这娱乐业的涵盖范围还是有点不清楚。
如果只是简单的娱乐产业,那有什么难打理的呢?
温拾想的还是简单了,完全不知道他屁股下面的男人是条多€€大的商业巨鳄。
宋庭玉张张嘴,想描绘一番,但€€却想不出好的措辞,最终道:“等我带你到港湾,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去€€港湾,是肯定的。
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过去€€太€€热了,户外就像蒸笼一样,等到冬天去€€,气€€候恰好合适怡人,那时候,温拾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也有了定数,安全隐患也少一些。
这一打岔,温拾的话头€€就从正事歪到了港湾有什么好吃的上面,宋五爷口腹之欲不强,但€€还是把小时候自€€己€€吃过的特色菜说了说,“其实都是些外国菜,味道都差不多€€。”也没€€有内地的菜色花样丰富,酸甜苦辣咸面面俱到。
不过没€€吃过的总是新鲜。
温拾听€€着都馋。
宋庭玉琢磨起要不要抓几个外国厨子€€来宋宅后厨,让温拾足不出户也能尝到外国风情。
外国厨子€€还没€€找来,从桃花镇出差结束的薛仲棠回来了。
这两个月他是近乎销声匿迹,要不是时不时还给宋庭玉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行程,宋五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跑路了。
其实没€€有,薛仲棠是下乡去€€基层干活了。
见到温浪,并意识到温浪晋升为宋庭玉小舅子€€的薛二爷燃起了危机感。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被温浪看不太€€上了,加上温浪明显已经从乡村穷小子€€鸡犬升天,接触的人直接飞跃了一个阶层,他要是再一事无成€€,或许就真€€的丧失了追求温浪的资格和€€能力。
薛仲棠忍不得这事,他只要想象温浪和€€别人在一起,就急的抓心挠肝,晚上睡不着觉。
事到这种份上,他承不承认自€€己€€栽了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的行为,都印证着他的真€€心。
他是一定要把温家村和€€柳泉这两根硬骨头€€啃下来。
于是,当时婚礼眼巴巴等着见温浪一面,结果温浪走人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角落和€€他挥手的薛仲棠一伤心,直接追着柳泉的脚步跑到了桃花镇。
情场失意,他总归不会落魄到生意场上也失意的很吧?
柳泉对这隔三差五就上门游说,甚至是贿赂他的男人,真€€真€€横眉冷对,那天在宋庭玉婚宴上,柳泉遇到了以前的同僚,经人介绍为桃花镇的项目争取到了十几万的投资,已经足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柳泉的从来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钱够用,一步步慢慢来就是,于是当薛仲棠愿意投资五十万作为诚意时,柳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我知道你提出给我投资是什么意思€€,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拒绝你的投资是什么意思€€。”柳泉已经连茶都不愿意施舍给薛仲棠一杯了,“请回吧,薛总。”
薛仲棠那真€€是脸上假笑都绷不住了,情场失意,生意场上他也不好过,这硬骨头€€真€€要给他牙都崩掉了。
“到底我做什么你才会点头€€?这个矿区的开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不为你以后的政绩考虑,也该这片土地上的未来考虑吧,你现在的故步自€€封,只会把这片土地上的发展拖后十年。”
“如果,你口中的飞速发展是竭泽而渔,那我宁可这桃花镇的脚步是慢于其他地方但€€却平稳的。”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所谓的生产基地能够改善当地的民生,带动他们€€挣钱吧?”薛仲棠冷笑,“你这样从上层调下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需要经济发展,就跟从前那个泥腿子€€镇长,都比你明白事。”
种地养猪致富只能带动小范围人的富裕和€€衣食无忧,它提供不了大规模的就业,也带动不了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内地如车轮卷起般的发展速度,很快就会把这种传统的产业更新迭代。
往严重了说,整个桃花镇将来都要为柳泉的错误规划而买单。
柳泉完全不搭理薛仲棠的冷嘲热讽,他有自€€己€€的打算,就算他不是从基层爬上来的,他的企划也是得到省里的一致赞同的,那就证明,他的这个打算是有可图之处,并且短期内是能看到回报,能走向持续发展的。
他不会因为薛仲棠几句夸大的说辞,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这么油盐不进,可我听€€说,你当年在土管局,可不是这样。”薛仲棠眯眼,开始找茬,“怎么,是我长得不在柳县长喜欢的点上,您看不上我,才不给我行方便吗?”
柳泉猛地蹙眉,“想不到,薛总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薛仲棠挑眉,“哪怕上面调查证明你没€€有透露招标内容,却不能证明你和€€那个人没€€有私人关系,不然,也不会把你从上面调到这里来了。”
“你€€€€”柳泉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
“你放心,我对你可没€€有那种意思€€,更不会像那个人似的,为了做成€€生意,牺牲自€€己€€来勾搭你。”薛仲棠轻蔑道:“但€€我有的是方法把你从前那些事情翻出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我从来不是什么兔子€€。”
薛仲棠要是还没€€从薛家独立出来,这小小一个柳泉敢这样横着在二爷面前碍眼,早就被人清理到犄角旮旯去€€了。
但€€现在,他也就是忽悠柳泉,希望能吓住些这人,别再跟他对着干。
同时,薛仲棠的第€€二手计划也开始了进行,他找来了一帮人,挨家挨户上门儿,帮桃花镇附近在矿区辐射范围内的农家做农活。
就像柳泉说的,这地方的中老年相对多€€,有些年轻人都下海去€€南方闯荡了,常年不在家,联络方式又没€€那么便利,座机也不是天天打的。
这些老人难免孤独。
薛仲棠雇佣的这些年轻人,正中下怀。
他一开始只叫这些人帮忙去€€做活,那些村民问起来就说他们€€是矿上的,眼下矿上还没€€有开工,上面安排他们€€下来帮扶当地村民夏季耕种。
或许一开始村民还有一些顾忌和€€怀疑,但€€随着这些年轻人日复一日的进村,脸上挂着热忱亲切的笑,干活手脚麻利又认真€€,那份怀疑也就逐渐打消了。
终于,开始有大爷大娘打听€€他们€€在矿上是做什么的了。
“那矿不是早就要倒了吗?都快两年没€€有开过了,你们€€还在那儿上班儿呢?”
“没€€呀大娘,我们€€又有人出资了,这次一开工,会比从前更热闹,挣的也更多€€,我们€€矿上这一阵儿还在招人,人手都不够用。”
“这么红火?”大娘不信,“我家儿子€€以前在那矿上干过,后来真€€干不动了,这不出去€€讨生活了!”
年轻小伙照着薛仲棠给他脚本背起来,“大娘,您是真€€不知道,在矿上新的投资人,请来了国外的过程团队,咱们€€这地理里,有值钱的伴生矿,而且含量还不少!外国佬都抢破头€€想订呢!我们€€现在保底薪资,就这个数。”小伙伸出五指,在大娘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