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拾看到红着眼睛的€€薛仲棠,敏锐察觉这人的€€情绪好像不大对€€劲,警惕道:“他€€出€€去了,你有什么事?”
“他€€和孩子€€到底去哪了?我想见见他€€们,现在就要。”薛仲棠攥紧了门把手,声音喑哑而颤抖,“求求你们,不要让他€€带着孩子€€躲我了,好吗?”
第88章 港湾
薛仲棠这话说得, 让温拾感觉自己是作恶多€€端的恶婆婆,拆散苦命鸳鸯抱走孩子那一类。
可不愿意见薛仲棠是温浪自己的选择,温拾苦口婆心:“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件事, 但温浪不愿意见你€€, 我€€想€€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为什么不能放手€€让他好好过日子呢?”
放手€€?这件事薛仲棠想€€都没想€€过。
像他这样的大少€€爷, 骨子里都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和强硬, 独断自我€€惯了。
他自认为自己能给温浪和孩子足够好的生活和足够多€€的爱,他愿意把自己全部的诚意和真心都掏出来叫温浪看€€到。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存在,似乎给了薛仲棠无限信心, 他坚信温浪还对€€他有余念, 不然怎么会费劲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孩子?
“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无论怎样,他都不该瞒着我€€孩子的存在, 这个孩子,我€€也有责任对€€吧?他也应该叫我€€爸爸的。”
按理说,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活在世€€上,对€€薛仲棠这样的世€€家出身来说,是一桩会惹人不快和尴尬的丑事,因为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允许小辈暴露出如€€此丑闻,落下一个任人戳脊梁骨的把柄。
但欢喜至极的薛仲棠已经无暇考虑之后重重如€€山困难, 他满脑子都是,他要€€做爸爸了, 他有了一个融合他和温浪血脉的孩子。
新生命的出现,证明他们之间的龌龊和嫌隙还有搁置和抚平的可能, 他还有机会可以补偿温浪。
这话听的温拾简直想€€一巴掌抽醒薛仲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兴父凭子贵一步登天了。
虽然温浪一开始怀着十一的时候是想€€找到薛仲棠,但谁叫这人没在温浪还爱他的时候找上门,也没如€€原著一般,在温浪最需要€€一个人成为支柱的时候出现。
这样的错误,就好像连老天爷都不站在薛仲棠这边。
就算这原本是为他们打造的世€€界,就算原本他们的相爱才是天命。
“这件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五爷缓缓握住温拾的手€€,阻止了温拾继续为这件事纠结。
事情到了这份上,无论宋庭玉和温拾再如€€何煞费苦心隐瞒,也不肯能挡得住薛仲棠弄清楚一切的决心。
就算五爷让人把他乱棍抽出去,恐怕也只会在宋宅门口多€€个随时徘徊的可疑人物。
他小舅子是个成年人,且某些时候比温拾更能独当一面,不需要€€温拾总用€€小身板去充当巨人挡在他面前。
“温浪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负责接送温浪和早教老师的阿四就接到了五爷打来的电话,因为薛仲棠在一边盯着,夺过话筒的温拾也不好通风报信,只能说让温浪快点回来,有大事发生。
“我€€哥说有急事。”温浪把大哥大递回去,在温拾那柔软性子眼前能算得上‘大事’的可不多€€。
温浪转头把十一放到了早教老师怀里,“姐姐,你€€和阿四哥留在这里吧,带着十一再转转,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哎,温先生,温少€€让我€€送您。”
“没关系,我€€哥那里我€€去说,十一难得出来一趟,再带他玩玩吧。”温浪摸摸笑眯眯儿子的脑袋,而后自己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温浪也做了些预设,他发现最坏的情况无非也就是薛仲棠知€€道了十一的存在。
昨天晚上温浪想€€了很久,怎么才能让知€€道十一存在的薛仲棠主动放弃这个孩子,然后发现,他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除非薛仲棠遇上了合适的人,有了新的老婆和孩子,说不定会绝口不提他这个‘情夫’的私生子。
但这个方€€法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温浪决定快刀斩乱麻,说一点谎。
温浪和薛仲棠最大的不同就是,温浪可以确定十一绝对€€是他的孩子,但没见过十一的薛仲棠不能。
守在入口第一个玄关的薛仲棠眼珠子都该望穿了,他迫切想€€见到温浪和孩子。
薛仲棠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人,竟然为一会的会面开场泛难。
他该怎么开口,先骂自己混蛋,再让温浪挥拳头揍他解气,最后求他跟自己复合可以吗?能行得通吗?
“你€€为什么要€€在门口蹲着?”宋庭玉被还是不放心的温拾派出来劝薛仲棠好聚好散,“进去谈不好吗?”
抬头看€€到宋五爷的脸,薛仲棠大逆不道翻了个白眼,“别€€理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从刚刚宋庭玉和温拾的态度,他就能猜到这两口子一早就知€€道,温拾就算了,宋庭玉,都已经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怎么也算是哥们儿了,竟然也温拾跟着一起瞒着他。
看€€他哈巴狗似的望眼欲穿很好玩吗?
还好意思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
“重色轻友的小人。”
五爷对€€此很坦诚,薛仲棠哪里配和温拾比?
估计就算温拾为了弟弟想€€出给薛仲棠‘毁尸灭迹’的极端行径,宋庭玉也不会迟疑半分,毕竟温拾才是最重要€€的。
五爷也不想€€自讨没趣,扭头就要€€回去。
薛仲棠却猛地回头,“等等,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说。”
“这次你€€不能瞒着我€€!”
“……”大发慈悲的宋五爷脸上浮现隐忍的表情,“说。”
“温浪自己怀孕和养孩子这段时间,辛苦吗?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薛仲棠的手€€掌忍不住攥紧,腕关节麻木的钝痛让他的拳头止不住地轻颤。
“应该。”宋庭玉还记得宋武刚找到温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在乡镇上的杂货店打工,像是生了怪病。
而第一次见他那小舅子,宋庭玉也能看€€出,这是个吃惯苦的人,和温拾不一样,温浪身上有很多€€勤劳的人才有的特质,而底层且勤劳的人,往往过的都是苦日子。
如€€果€€不是温拾让宋庭玉去寻找温浪,或许,现在还流落在外的温浪会比当时经历的苦难多€€一万倍。
薛仲棠垂下眼睑,脸上显出一种沉痛和自我€€厌弃,“我€€真的是个混蛋,对€€吗?”
“是。”宋庭玉点头。
“那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吗?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他,是我€€对€€不起他€€€€”
薛仲棠的愧疚从未如€€此高涨过,其实他从不为从前自己的糜烂的日子而懊悔,因为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金不换,薛仲棠觉得他属于€€弃暗投明那一支值得夸赞的。
“愧疚和补偿是你€€应该做的。”宋庭玉清醒道:“而不是他原不原谅你€€的理由。”
五爷从不觉得一个人做了无数件坏事做一件好事就能称之为人人称赞改过自新的好人了,同样,他也不认为做了一百件好事的人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就变成坏人。
人本来就是复杂性的动物,没有任何一条明确的标准界限了好与坏。
所以,改过自新,回头是岸,本质上是一种劝人向€€善的谎言。
在海里游烂的鱼就算一朝被渔夫打上岸,恐怕也没有人愿意付钱为此买单吧?
鱼是如€€此,人不也是吗?
温浪是坐公交回来的,因而路程耽搁了点,薛仲棠已经从自我€€肯定到自我€€否定无数次反转纠结过,但见到温浪,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像条哈巴狗似的冲了上去,眼里闪烁着期待,“温浪,我€€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像个混蛋一样离开你€€,也不会让你€€在外面流落那么久,是我€€对€€不起你€€€€€€”
不过,他的期待落空的也很快,因为他没看€€到他心心念念想€€见的宝宝。
“我€€们的孩子呢?你€€没有带他回来吗?不让我€€见见吗?”
“什么‘我€€们的孩子’,谁说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温浪蹙眉看€€着来人,紧绷表情,把早早准备好的说辞摆了出来,“你€€误会了,薛仲棠。”
“我€€的孩子父亲不是你€€。”
“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纠缠我€€,那你€€可以离开了。”
这是以温浪现在的处境,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彻底和薛仲棠划清界限的方€€式。
他一个人,也可以给十一足够的爱,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薛仲棠对€€孩子负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需要€€。
薛仲棠张了张嘴,“你€€在骗我€€,对€€吧,你€€在说谎€€€€”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温浪那张单纯的脸。
薛仲棠现在才发现,他对€€一年前发生的种种,记忆犹新,那些落在温浪脸上的表情,他看€€向€€自己时憧憬又带笑的模样,自己从未忘记过。
“你€€是那年冬天怀上的孩子,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你€€不要€€再骗人了,温浪,我€€不会信的。”薛仲棠扯住温浪的袖子,固执的可怕。
“你€€就这么想€€给别€€人养孩子?”温浪抽回自己的手€€,“你€€愿意,这对€€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也不公平,他不会愿意的。”
“不,你€€到底在说什么,那孩子不是我€€的,那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别€€人?”薛仲棠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被温浪一次次否定,他开始慌乱了。
“差不多€€吧,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刚刚离开。”温浪胡编乱造的故事听起来足以以假乱真,“孩子是我€€和他的,不是你€€的,这点我€€很确定。”
“那不是你€€的孩子,不要€€自作多€€情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不对€€!你€€等等,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薛仲棠的眼眶逐渐浸湿,那双风流相的双眸向€€来盛满自得和骄纵,眼下却充斥恳求和痛苦,“你€€在骗我€€,你€€在考验我€€,对€€吗?”
薛二爷从前从不觉得不忠是什么过错,他只是爱玩,只是男人本性而已,可当这件事落到他身上,却让他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心爱的人,除了他,还和别€€人在一起,甚至于€€连他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他没办法接受。
这件事让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毁掉。
“不是。”对€€上薛仲棠通红的眼睛,温浪心底也弥漫起一种酸楚。
他也曾喜欢过薛仲棠,可那时候的薛仲棠不喜欢他,现在两人调换了身份,温浪却意识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办法强求。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薛仲棠一把揪起温浪的领子,嘶吼起来,可很快,盖过那呛声的是呜咽,“你€€怎么能这样€€€€你€€那时候明明喜欢我€€的!”
温浪被薛仲棠扯歪了身形,他揪下钳制自己衣领的双手€€,实话实说:“我€€们当时的关系也算不上是情人,更没必要€€对€€彼此保持忠诚,你€€走了,我€€找新的人,这不是最正常不过了吗?”
这没问题,这话太熟悉了,这是薛仲棠从前引以为豪的浪子标准。
“那个人在哪?”薛仲棠绷直了脊柱,像头隐忍至极的雄兽,“那个混蛋在哪!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敢抛下你€€和孩子?!那样的人,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他没有抛下我€€和孩子。”温浪摇头,“只是我€€不喜欢他了,我€€不想€€强求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我€€呢?”薛仲棠的泪顺着脸颊落下,“你€€还喜欢我€€吗?我€€愿意和你€€一起€€€€”养那个人的孩子。
在留下温浪这巨大心愿面前,养育一个不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变得半点不为难。
如€€果€€温浪愿意点头,薛仲棠愿意发誓,他会把那个孩子一辈子都当成自己的亲子,不会让温浪和那个孩子受丝毫委屈。
“不喜欢。”温浪缓缓松开薛仲棠的手€€,“我€€不喜欢你€€了。”
“不要€€再纠缠我€€了,薛仲棠。”温浪看€€到薛仲棠的眼泪,抛却最后的不忍和情面,冷着脸道:“如€€果€€早知€€道今天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眼泪模糊了薛仲棠的视线,他几乎脱力地跪倒在温浪的面前,丧失了所有尊严和体面,他伸手€€去碰温浪的裤腿,“我€€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温浪错开了步子,趴伏在地上的薛仲棠似曾相识。
他还记得第一次帮断了腿的薛仲棠洗澡的时候,这位先生有点放不开,洗完头就催促着温浪离开,剩下的冲洗工作他自己来。
不放心的温浪守在浴室门外,果€€不其然,没出三秒,他就听到里面噗通一声巨响。
冲进去一看€€,薛仲棠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有点狼狈,也有点旖.旎的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