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年都没再见到过柏弈然。
直到高考结束。
最后一项考试项目收卷,所有人都静坐在自己的位置等待。
虞书年看着面前的桌子像是在沉思什么。
等老师宣布结束并离开时。
虞书年起身,拿回手机给樊天羽发了一条消息。
衡宁一中也是考点之一。
虞书年之前看过柏弈然的考点,跟自己是一样的,只是考试间隙下课时间,都没见到柏弈然的身影。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不是考完试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柏弈然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虞书年收敛思绪,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樊天羽显然已经习惯了柏弈然这态度,依旧笑意盈盈的说:“诶呀,这不是忘了放哪了嘛,柏哥你帮我找找,那可是我妈给我的,找不着不得打死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樊天羽又突然说:“啧,完了,我手机,柏哥你先上去,我去拿一下手机,你先帮我找啊,我马上就回来。”
柏弈然不耐烦的喊了句,“快点。”
“知道了!”
樊天羽跑的贼快,像是躲着什么似的,一跑就头也不回的,但凡楼梯再多几个台阶,他可能都得着急忙慌的直接往下跳。
柏弈然看樊天羽这慌慌张张的,眨下眼睛人就没影了。
他也没说什么,双手插兜,懒散的走上最后一节楼梯。
楼梯口拐外转身之际,猝不及防的与虞书年对上视线。
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柏弈然短暂的迟疑过后,视线瞥向窗外,像是在犹豫,斟酌几秒还是转身就走。
“柏弈然!”
虞书年见他转身竟毫不意外,叫了他一声,也追了上去。
然而,听到虞书年的声音,柏弈然更是直接跑了起来,几步跃下台阶。
虞书年跟着下了几个台阶,却很难追上一味逃跑的柏弈然。
他眉心一凝,“柏弈然€€€€啊!”
听到这声急促而慌张的惊呼,已经转过楼梯,刚迈出一步的柏弈然,登时顿在原地。
下意识后退半步,转身就要折返回去,同时向上仰头,妄想透过楼梯间的缝隙查看虞书年的情况。
然而。
虞书年站在上一层楼梯,在拐角处探身,居高临下的,一把抓住柏弈然的衣领,用力将人€€了过来,在柏弈然惊诧的目光中,低头吻上他的唇。
“唔?!”
刹那间。
安静的学校走廊,连风都静了。
露天楼梯上,左右两侧的围栏被温柔落下的太阳余晖染成淡金色。
虞书年背靠阳光,风迎面吹来。
揉碎金乌,窗沿外漫漫金沙洒落,碎光点点,泛着地上斑驳的影子。
柏弈然仰着头,右侧脖颈的青筋慢慢被边缘的绯红吞噬,呼吸在亲吻间也变得急促,唇齿交融时开口,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回应。
一手抬起落在虞书年腰间,半撑着借力,虚托扶着他。
指尖卷着虞书年腰间的衬衫,止不住的卷紧,蜷缩,攥住。
虞书年的呼吸也乱了,眼底因为呼吸不顺而升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攥着柏弈然衣领的手缓缓放开,亲吻过后的唇都更添一抹血色。
“跑什么?”虞书年垂眸,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他,哑声道:“我说等你到高考结束,一分都不多等。”
柏弈然愣愣的,似乎对现在情况有些回不过神,张了张嘴,“我以为……”
“以为什么?”虞书年挑眉,指腹抹去他唇上的痕迹,“以为我说的高考结束,是你高考结束以后不来找我说清楚,我就放弃你了?”
柏弈然没说话。
虞书年稍直起身子,问他:“为什么躲着我?”
第60章 解释
学校楼梯终究不是聊天的地方。
柏弈然想了想, 出于安全性的考虑,没带虞书年回自己家,而是借用了樊天羽家的客房。
“看吧, 我还是很有用的。”
樊天羽收到虞书年消息才把柏弈然叫过来, 人骗上去自己也没走,就待在下面等着。
柏弈然闻言瞥了他一眼。
樊天羽:“!!”
“这、这、这不能怪我啊……”樊天羽试图讲道理,为兄弟两肋插刀和插兄弟两刀的他本人, 理直气壮:“我是听命办事的。”
柏弈然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虞书年抬手扣住他后脑勺直接把人按过来, “我让他找你的,找他麻烦干嘛?”
说完,他转而看向樊天羽:“今天辛苦你了。”
“嘿呀,这有啥辛苦的, 这都是我分内……咳咳。”樊天羽笑的说话都在颤,仗着虞书年在,啥话都敢说。
知道他俩有事, 也就没在客房多待,“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饮料。”
樊天羽匆匆出去, 把门一关,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没给柏弈然太多整理语言的时间。
虞书年歪了下头,看向柏弈然, “说一下吧, 怎么回事。”
免去他问的模糊, 柏弈然答非所问,虞书年顿了顿, 他又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柏弈然坐在他身边,有些不自在的把玩面前的茶杯,“就是我妈跑出来了而已。”
虞书年蹙眉,“跑?”
“嗯,我妈有精神病。”可能这个话大多用在骂人上,柏弈然还特意解释说:“是真的生病,自从我爸去世以后她就这样了,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变得比较严厉,会有意识的去苛责些什么,也会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
“具体的是怎么样我不太好说,只是……包括但不限于刑法吧。”
柏弈然身处这种情况之中也挺无奈的。
“我哥买了个岛,是想让她在上面……”柏弈然想了个还算比较合适的词汇,“安享晚年?大概是这个意思吧,然后不久前我收到护工的消息,说我妈打晕了保安和护工偷跑出来了。”
“她手里有一些我爸的人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
虞书年薄唇微抿,想不通,“那这跟你躲着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我哥和我嫂子在一起以后,她就觉得塑造出来的绝对完美被打破,从中做了不少事。同时也着手重点培养我。”
后面这句说起来有点奇怪。
柏弈然摸了摸鼻子,“如果她看到我跟你走的很近,我怕她会做出点什么事来。所以不敢跟你见面。”
虞书年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塑造出来的且对完美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成,一个各方面都不存在缺点的人。我爸去世以后,我妈的思维变得极端,她第一个培养的绝对完美是我哥,但是后来我哥跟我嫂子在一起,她一边想拆散他们,一边培养我。”
“但是她没有成功。”柏弈然说:“我哥发现了她的意图,就把我从国外接回来了。”
是塑造,不是养和照顾。
无论是否是精神病人,这种思维不管放在谁身上都很难理解。
跟精神病人很难讲道理,更何况这位精神病还有一个母亲名号作为前提。
虞书年听着柏弈然故作轻松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很难受,像是一根绳子蜿蜒缠绕,下面坠着千斤重的石块,让他难以呼吸,“那你手臂上的疤,也是她在‘培养’你的过程中留下的?”
“怎么这樊天羽也跟你说啊。”柏弈然今天出来穿着长袖,隔着袖子动了动手臂,做过手术以后,这道疤其实已经不太明显了。
虞书年还在等着答案,柏弈然自己也说不好,斟酌再三说:“除了她安排的课程以外,我做任何事都是不务正业。但是那时候年纪小嘛,也没太觉得我妈有变化,所以就……还是会喜欢打篮球。这是她发现我打篮球以后,说要给我点印象深刻的教训。”
阴暗狭小的地下室,打断的手臂再用刀割破皮肤。
血腥味和他妈尖锐刺耳的叫声。
……
虞书年有些难以想象会有这种母亲的存在,把自己的极端思想下放到孩子身上,按照泥塑标准一样意图制造出分毫不差的‘完美’。
“诶……”柏弈然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见虞书年红了眼眶,顿时慌了神,“我、你、你别哭啊……我没事。”
他动了动手臂,“你看,好好地。”
柏弈然依旧一副乐天派的样子,故意逗他说:“要不是我哥当时及时发现,我现在已经是独臂大侠了。”
岂料,他话音刚落,泪水就顺着虞书年的眼角滑落。
虞书年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那,只是第一滴泪水以后,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
比起嚎啕大哭,这种默默地掉眼泪才是真要命。
“好了好了。”柏弈然手忙脚乱的拿纸给他擦眼泪,“我就说不跟你说吧,都怪樊天羽那大嘴巴。”
柏弈然忙哄他说:“我开玩笑的,失去一条手臂就不完美了,我哥没过来的话,她也会帮我治疗的。”
虞书年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所以,你会因为你妈,而跟我分开?”
“怎么可能。”柏弈然回的斩钉截铁,“她同不同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怕她疯病上来去伤害你。”
“我哥那边已经查到她的行踪了,等把她带回精神病院就好。”柏弈然动作僵硬的想把虞书年揽怀里,但不太熟练,动了动手,最后只靠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从柏弈然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对那位病人的忌惮,虞书年安慰道:“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病人,被监管后逃出来还能做什么事,你别那么紧张。”
柏弈然勾了下唇,笑的似乎有些牵强,“她能做什么……”
她能做出的事,你都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