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顿颓废地捂住脸,像是一只可怜的大狗熊,“是,那是在最后的时候……”
在地缝里经历的那些事情,莫尔顿已经不想去回想。
但他们拼了命要把雕像带出来的原因,的确和德尔塔有关。
德尔塔带人执意进入地缝是有原因的,他们似乎要释放什么来刺激另一种东西……这一部分的内容莫尔顿知道得并不是非常详细,因为他偷听到的时候,正是德尔塔和不知道是谁的通讯。
就在偷听的几天前,地缝内爆发了一次奇怪的潮汛。
俘虏小队在这个时候趁机脱离了他们的挟持(莫尔顿总觉得他似乎得到了朱利安的帮助),同时,那些被莫名屏蔽的设备都能用上了。德尔塔小队和军人小队在僵持下最终达成合作,在抵/达最深处前,双方都不会再内斗。
虽然这破协议未必是真的,但最起码缓和了他们的剑弩/弓张,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一致对外。
在地缝里,莫尔顿见识过了他这一生都没有见到的怪物。各种奇怪的事情频频发生,不断有人死去,但德尔塔似乎都当做不知道,一心一意要闯入最深处。
就在那一天,莫尔顿听到了德尔塔和不知道是谁的对话。
他们在吵架。
一个尖锐的女声,另一个是苍老的男声。
他们似乎对某一件事拥有不同的看法,苍老的男声正在斥责德尔塔要做的事情是亵渎,是荒诞,是会引来神明的责罚。
但德尔塔不为所动,尖锐地反驳,“你自诩为先知,就真的是先知了?愚蠢!这只不过是对神明的献祭,你还是在你的姆根海待着吧,别再废话了!”
“德尔塔,你是在自寻死路,你明明知道……”
后面的话说的是什么,莫尔顿就没听清楚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德尔塔的队长发现,不得不找了个借口离开。
但从那个老者和德尔塔的对话,莫尔顿有了不妙的预感。
德尔塔强行在这个时候进入地缝,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一般,为此,他开始时时刻刻紧盯着德尔塔的行动。
“……然后你由此发现,她对这尊雕像非常看重,并且在得到雕像后屡次和雕像单独在一起,所以才判定这雕像很重要?”
朱利安已经知道了大致的缘由,不由得说道。
莫尔顿叹了口气,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的记忆在这里有点断片,想不起来他们在抵/达深处前那一段路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非常恐怖,是至今回想起来,尽管记不得发生的事情,却仍然会背后发凉的惊恐。
在地底最深处,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他们站在坑边,就如同站在海边那样渺小,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坑下碎石林立,他们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雕像。
最终他们是如何抢走这雕像的,这个过程,莫尔顿也有点想不起来。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症状,而是所有人都几乎如此。
莫尔顿就只记得他背着雕像不断地跑。
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不得不跑,不跑一定会死,那种恐怖和惊愕一瞬间吞没了他们。
等莫尔顿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基地的医疗舱。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也记不得发生的事情。
医生说,小队应该是直面了非常惊恐的事物,一定是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所以大脑自动保护了他们,将那些恐怖的画面压在了记忆深处,除非特地去调动,不然他们将永远都想不起来。
朱利安听完莫尔顿的讲述后,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他看了一眼布莱克将军和布朗尼副将,“听完莫尔顿的话,我似乎有了一点猜测。”
布莱克将军的脸色虽然看起来严肃,语气却很柔和,“是和地缝有关?”
“也和德尔塔有关。”朱利安道,“我不知道你们清楚不清楚,不过,贾森的手里曾经有过被玛莎矿星教派称之为圣物的蜜汁,”吐出这个词时,朱利安的脸色很僵硬,大片的艳红从他的后脖颈处烧了起来,仿佛是羞愤,又像是别扭,“他和德尔塔,或者曾经的大祭司,应该是有接触过的。”
这要追溯到当初在红宝石号上,代号A被贾森浸泡的仪器里,就使用了大量的蜜汁。
贾森,和玛莎矿星的教派,肯定有过合作。
朱利安的脸色变化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不过他们只是定定地看了一眼,就平静地说道:“冕下是怀疑,那滩烂泥,是被德尔塔带进去的?”布朗尼副将这么问。
“嗯。”
朱利安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脸色变得更加僵硬,“这几天,虫族也检查过那些虫卵,它们都还活着,但就是……”他顿了顿,有点无语,有点绝望地说道,“那些似乎,真的是我和埃德加多的……虫卵。”
要坦然承认自己曾经产卵过已经是件令人脚趾扣地的绝望事,但比这件绝望事还要绝望的是他们突然冒出来几千颗莫名其妙的虫卵。
这何止是一小步,这简直是突破了人类虫母的心理防线,只要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而虫卵的活性犹在,就意味着一个更可怕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老时间。
*
第122章
等待莫尔顿他们清醒的过程中, 兵分两路的另一部分的虫族已经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但最先和布莱克将军撞上的那一波虫族却和朱利安没有关系。
那是没有王族带领的普通虫族, 或许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和讯号, 陆陆续续循着气息找到玛莎矿星的。
实验室那些虫卵都被带回了黑刺号。
黑刺号上的工具虫族简直高兴到发疯,它们兴奋得触须乱晃,细长的足拼命挥舞, 连身上璀璨的色彩都更加鲜明了起来。
它们在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达着它们的喜悦, 完全没有发现人类虫母垮下来的脸。
花色虫-梅花激动到发出了嘤嘤嘤的尖叫,“好多, 好多虫卵, 幼虫!”
朱利安:“……”
它们看起来更像是虫卵的爹妈。
而他就是个局外人。
整个黑刺号……整个虫巢都忙活了起来,哨兵虫族看守, 工具虫族搬运, 它们忙碌着将一颗颗虫卵从保温箱里搬出来, 然后放到黑刺号上专门的育儿室里€€€€天啊, 它们居然还单独改造了一个育儿室!
那短短的三天它们究竟将时间花费在了哪里!
朱利安绞尽脑汁思考了自己的过去, 不论如何都扒拉不出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和埃德加多做过这么荒诞无耻的事情,就算他们的确曾经在艾尔索营地……但艾尔索营地和地缝千差万别, 压根就不在一处地方。
而且那会他产下来的东西, 已经留在了过去……
过去?
朱利安站在舱道上沉默, 他在想玛丽妈妈说过的话。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改变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时间线,却永远都无法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在艾尔索营地穿越到过去, 见到玛莎妈妈后的那些事……这并不是一种改变,而是一种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包括他在过去产下……所以, 才会有现在的仿制虫族吗?
贾森在玛丽妈妈的手里偷走了那最后一具残缺的身体。
他在四十年后穿越到四十年前, 这个改变……这些改变, 并不是改变。而是在过去四十年间就印证了的、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过去已经发生,所以未来必定会发生。
€€€€在四十年前,玛丽妈妈就笃定了这件事,所以,她会对朱利安说“无法改变。”
朱利安的呼吸急促了一会,隐痛仍然是在,却已经逐渐深藏在血肉骨髓,不再疼得让人无法呼吸。这种细细密密的痛苦,令人类虫母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虫卵,会不会……
“你刚才,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站在莫尔顿的门外,一身便装的布莱克将军说道,“那些虫卵,是还存在什么问题吗?”朱利安从沉思里被惊醒,下意识看向布莱克将军,他顿了顿,因为老者问得直接,所以他也回答得直接,“是的,将军,我怀疑地缝里的虫卵可能不只是雕像里藏着的那些。不管德尔塔想做什么,但如果坑底真的如莫尔顿形容的那么庞大,在那么庞大的空间里,虫卵只存在于小小的雕像里的可能,有多少呢?”
刚才朱利安在房间内安慰莫尔顿的时候,他像是听不进去,可是朱利安说的自然是实话。
如果地缝里不只是这么点虫卵,而仿造虫母又真的是德尔塔带入地缝……假如小队没有将雕像抢着带出来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布莱克将军的脸色不变,只是眼神沉了沉,“很有这个可能。”
事实上,约瑟芬早就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个可能性,只是碍于某种原因,布莱克将军并没有主动提起此事,“如果真的让那东西在地缝里停留,不断掠夺靠近地缝的人类,等到我们意识到寄生的恐怖,怕是小半个玛莎矿星都要被传染了。”
布朗尼副将一想到那个可能,就毛骨悚然。
光是基地里,他们就因为是同僚很多都下不了手,如果小半个玛莎矿星都被传染了,那时候就算有朱利安在……
他突然一愣,猛地看向朱利安。
布莱克慢吞吞地说道:“如果,这就是德尔塔的目的呢?“
老将军背着手,那苍老的声音听来非常沉稳,却透着一丝冰冷压抑的怒火,“如果她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引来他们的神明?”
这是一个可怕的猜想。
布朗尼将军忍不住说道:“将军,德尔塔应该没有渠道得知朱利安的身份。”
“为什么没有?”布莱克将军粗暴地踹了他一脚,语气却依旧还是慢悠悠,“别忘了,莫尔顿落在德尔塔他们手里,可至少几个月。他们不需从他的嘴里得知什么,他们只需要确定猜想就够了。”
谁能保证,当初在艾尔索营地里的献祭,就唯独莫尔顿一个人看到了朱利安呢?
只需要有一个,再一个人亲眼目睹。
那一切,就有了追溯的源头。
朱利安对这些教派只有一个感觉€€€€麻木。
他既不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去信仰一个属于异族的领袖,也不知道一个迟迟不出现的神明有什么好值得信仰的,他甚至觉得那些邪/教徒的脑子都奇奇怪怪的,像是被狗/屎给泡过,所以才总是存在这些虚幻的念头。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为他们实现什么。
也许他们想要的是那个€€,尽管他是€€,€€也是他,但朱利安永远不会让自己彻底成为€€。
他不想做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虫母不存在很多年了,就连虫族自己都没有自己的王,人类究竟是怎么靠着一些不存在的幻想让邪/教发扬光大的?
身为他们信仰的神明,朱利安每次听到邪/教又做了什么,总觉得有点怪异。
“将军,艾尔索营地出了点问题。”
约瑟芬的身影从他们中间突然跳出来,那语气听起来还挺严肃。
朱利安自觉地告辞,带着埃德加多去看望朱迪和阿方索€€€€他们还没醒来,医生说他们可能会醒来,也可能会醒不来,身体能被修复,但他们在精神上长期抵抗那些幻象,这让他们的大脑受到了损伤€€€€但没想到布朗尼副将也跟上来了。
朱利安好奇地看了眼布朗尼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