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叶云归知道是墩子他们来伺候自己洗漱了。
“殿下,您这几日是不是一直没有睡好,怎么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墩子有些担心地道。
“我夜里读了些书,就睡得晚了些。”叶云归道。
他这几日的确没怎么睡好,先是张罗李兆他们挖坑,昨晚又陪岑默折腾了大半宿,眼眶都熬得发青了。
墩子拿着布巾,在一旁伺候叶云归洗漱。小羊则去帮叶云归将被褥床铺整理好,半晌后他拿着叶云归昨日换下来的外袍过来,表情有些疑惑,只因那上头沾了土。
“殿下这衣裳……”墩子见状欲开口询问。
“我昨晚出去赏月,不小心摔了一跤沾上的。”
叶云归顾忌着岑默还在坑里,不想让墩子和小羊卷进来,便草草洗漱完将人打发走了。
门外的李兆朝他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问刺客捉到了吗?
叶云归点了点头,冲门口的二人挑眉一笑,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昨晚李兆和常东亭紧张地一夜没合眼,他们既担心打草惊蛇不敢出来添乱,又怕叶云归遇到危险。直到早晨看到他们殿下好好的,俩人才松了口气。
“满月,帮我盯着点岑默,他敢逃跑就麻翻他。”
叶云归叮嘱了满月后,这才提步出了门。
他将李兆和常东亭招呼到了院中,确保谈话不会被第四个人听到,这才开口将昨晚的事情简单朝两人说了。对于岑默的身份,叶云归并未隐瞒他们,只保留了和满月有关的部分没说。
“殿下说,您昨晚捉到的刺客,是踏雪排名第一的岑默?”李兆问。
“你知道他?”
“属下听说过,据说此人自从入了踏雪以来,从未失手过。”李兆道。
“嗯,此人手段确实了得。若非我用……特质的毒药将他麻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捉住人。”叶云归道。
一旁的常东亭闻言有些迷惑,开口道:“殿下是从何……”
“那个……不知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李兆打断了常东亭的话。
常东亭与李兆做了许多年的同僚,二人很有默契,见对方故意打断自己,便住了口。
“此人手段了得,我在想是不是能想办法招揽他。”叶云归道。
“那……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呢?”李兆又问。
叶云归想了想,低声朝二人交代了一番。
李兆连连点头应是,常东亭见状便也跟着点头。
待交代完两人之后,又特意叮嘱了他们不可让墩子和小羊二人知晓此事,还命他们二人无事也不可靠近自己的屋子,免得沾上岑默将来被报复。
不多时小羊便端了早饭过来。
叶云归没再多说什么回屋用饭去了。
“你方才为何打断我?”待叶云归进屋之后,常东亭朝李兆问道。
李兆叹了口气,开口道:“殿下说他捉住了岑默,你信吗?”
“我……你什么意思?”常东亭不解。
“莫说是踏雪排名第一的刺客,哪怕是一个寻常刺客来,只怕咱们想要拿住对方也不是易事。”李兆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那日殿下突然说要挖坑,我就觉得不对劲。他一直待在这皇陵中,整日闭门不出,除了咱们四个,他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就算真有刺客要来,他又如何能得知?”
常东亭想了想,“不瞒你说,其实最开始我也觉得不大对劲。”
“昨夜我还想着,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今日看殿下这表现……哎。”
“你叹什么气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常东亭问。
“殿下在皇陵闷了半年,怕是……得了癔症了。”
常东亭:!!!
他闻言脸色大变,开口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殿下在屋子里关了半年多,那日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说有笑,还指挥他们又是挖坑又是种花种菜。一开始,常东亭还挺高兴的,以为殿下终于是想开了,不想再像从前那般蹉跎。
今日听李兆这么一分析,他顿时眼前发黑。
他们殿下,难道真的得了癔症?
“你是不是想岔了?”常东亭道。
“你自己说说,他如何得知的刺客行踪?又是如何来的毒药能迷倒我朝排名第一的刺客?”李兆道:“还有,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瞒着墩子和小羊,又不让咱们靠近,这哪一件事符合常理?”
完了!
经李兆这么一分析,常东亭一颗心凉了半截。
“那怎么办?”常东亭问:“给殿下找个太医来……”
“你且不要轻举妄动,我听人说,得了癔症之人,最怕刺激。”李兆道:“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顺着他的意,不要刺激他,也不要拆穿他。”
常东亭点了点头,眼圈不由有些泛红。
李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们好好一个殿下,怎么突然间就疯了呢?
另一边。
叶云归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两位忠心耿耿的护卫,竟背着他脑补了这样一出戏。
他现在思考的事情是,岑默这人到底能不能招揽?
得知自己上一世被弄瞎是另有隐情之后,他对岑默的恨意不像一开始那么浓了。
毕竟,比起做一个傻子,宁愿选择做个瞎子。
而且眼下还有一件事情,他比较担心。
如今他抓了岑默,就算踏雪不来插手,可叶云齐那边呢?
对方那么急于置他于死地,会不会还有后手?
若是真能招揽了岑默,起码他手里会多一个筹码。
【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再去试探他一番。】
“怎么试探?”叶云归问。
【你只需表现出你想招揽的诚意,若他愿意自然会给你一个态度。】
叶云归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反正人就在坑里,试探一下也无妨。
问得出自然最好,问不出也不吃亏。
念及此,叶云归便将早饭都装到了一个小竹篮里,又在篮子里摆了一壶酒和酒杯。随后,他先是去锁好了门,又掀开了地毯和木板,用绳子吊着小竹篮,放到了坑底。
岑默半倚在坑壁上,见他下来,便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岑大侠,我仔细想了想。接下来我还得留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老这么绑着你也不合适,太不礼貌了,所以我想帮你把手解开。”叶云归将篮子放到一旁,又道:“不过我还是得先提醒你,你已经被我下了药,如果试图朝我动手,药力立刻就会发作。”
岑默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吱声。
“我就当你答应了。”叶云归说着,便上前打算帮岑默解绳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岑默被反绑在背后的手早已被解开了。待叶云归一靠近,他便骤然出手,扼住了叶云归的喉咙。
岑默的手依旧凉得过分,尽管早有准备,叶云归还是被吓了一跳。
然而很快,岑默就失去了力气,像个被抽了线的木偶一般,瘫软在地。
“哎。”叶云归努力平复了一番情绪,故作镇定地道:“岑大侠,我都提前同你打过招呼了,你偏是不信我,非要朝我动手不可。”
岑默眼底闪过一丝讶然,凭他做刺客多年的经验,他实在想不通叶云归到底是如何给他下的毒。若说昨晚他是失了警惕一时大意,今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放松,叶云归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岑大侠,你这就有点不应该了,我好心好意给你送酒送饭,你竟暗算我。”叶云归说罢走到一旁盘膝坐下,而后取过篮子,将里头的吃食打开,又取出酒壶和酒杯,斟了一杯酒。
岑默微微蹙着眉,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个窟窿来似的。
叶云归被他看得心慌,索性换了个方向,侧面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叶云归端起酒杯,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这一杯酒下肚,烧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可惜了。”叶云归将酒杯放下,又拿起一只包子,朝岑默问道:“岑大侠,你吃吗?”
岑默的目光只落在他身上,压根没去看那包子一眼。
“不吃我吃,本来想省了口粮给你,谁知道你不识好歹。”叶云归也不跟他客气,拿着包子便咬了一小口,一边吃还一边点头,看来对这包子的味道挺满意。
岑默:……
岑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便见他不疾不徐地将碗里放着的两个包子都吃了。吃完了包子还不算完,他又不紧不慢地剥了个鸡蛋,小口小口地送下了肚。
叶云归前世身份尊贵,养成了一派贵公子的做派,吃相极好。哪怕是在这样简陋的坑里,盘膝坐在地上,他吃起东西来也慢条斯理,丝毫没失了从前的贵气。
不得不说,看叶云归吃饭,还挺赏心悦目的。
可惜岑默这会儿是趴在地上的姿势,实在是无心欣赏。
待将早餐吃完后,叶云归又取了帕子净了手,这才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收回了篮子里。
“岑大侠,绑我已经给你松了,还是那句话,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缺什么尽管朝我开口。”他说罢见岑默趴在地上有些狼狈,便顺手帮对方翻了个面,这才顺着梯子上去。
待到了地面以后,叶云归又用绳子将篮子吊上去,而后放了个夜壶和木桶下来。
岑默面色铁青,无奈自己手脚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叶云归盖上了木板。
【小归,你胆子挺大的,就不怕他记恨你?】满月道。
叶云归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冷汗,道:“我当然怕,不过我仔细想过了。像岑默这种人,肯定是软硬不吃。我不过烂命一条,他若真想要,我怎么讨好他都没用。他若不想要,我就更没必要对他唯唯诺诺的了。”
【有道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满月问。
“跟他耗。”叶云归道:“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把他关上一个月,大不了我就当捉了他来是解闷儿的。”到时候,若真能顺利招揽了岑默算是赚到的,若是不能他也不吃亏。
满月:……
小归真会玩儿。
经过这一次,叶云归慢慢掌握了满月下毒后的副作用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