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顾盛进来,忙一脸无辜地问道:“顾公公,怎么了?是我父皇来了吗?”
“殿下无事就好,老奴就是过来看一眼。”顾盛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而后便退了出去。
“李护卫,昨晚殿下这边没有异样吧?”出来后顾盛朝李兆问。
“一切如常,殿下睡得也很安稳。”李兆道。
“前院遭了贼,将李院判他们的东西偷了。咱家一听说此事便脊背发凉,生怕殿下有个闪失。这几日咱家让护卫加强巡防,你们几个也要严加提防,务必保护好殿下的安全。”顾盛道。
李兆闻言忙点头应是,又朝他道了谢。
待顾盛转身要走时,他又忽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李护卫有事?”
“顾公公,敢问李院判他们是丢了什么东西?”
顾盛略一犹疑,压低了声音道:“是先前刘太医给殿下开的药方。”
“药方?”李兆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顾盛见状问道:“李护卫没事吧?”
“顾公公,好端端为何会有人偷药方?可是这药方有问题?”
“你能问出这话,莫非是早有觉察?”顾盛问。
李兆四处看了看,将顾盛引到了自己和常东亭住着的房中。
“公公稍后。”李兆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木盒。
他将木盒打开,便有一股药味弥漫开来,原来木盒里装着的竟是裹了好几层油纸的药包。
“这是什么?”顾盛不解道。
“不瞒公公,殿下最早开始用这药时,我便觉得不大对劲,哪有安神药喝了反倒更容易做噩梦的?我怕这药有问题,便私自留下了两包,只可惜我不懂药理,看不出这药有何异样。”
顾盛打量了他片刻,问道:“既然你怀疑这药有问题,怎么还让殿下喝了那么久?”
“我以为此事是……有人属意,不敢横加阻拦,只怕不仅救不了我们殿下,反倒为他惹来杀身之祸。”李兆道。
顾盛一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李兆定然觉得是皇帝要弄傻叶云归,所以不敢阻拦。
“先前李院判问了你们这的小厮,都没找出药来,如今你倒是敢把药给我了?”顾盛问他。
“这些日子我眼见公公尽心竭力,便知当日是我小人之心想岔了。如今您又说药方被盗走,可见这背后之人见陛下关心殿下,便想消灭证据。”李兆道:“可惜他们不知我早已留了一手,将当初的药留了下来。”
顾盛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地道:“殿下有你这样的忠仆,实乃幸事。”
“公公谬赞。”李兆朝着顾盛一揖,“求公公为我们殿下主持公道。”
“公道自然是有陛下来主持,咱家只管将这药拿给太医,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你我能置喙的了。”顾盛说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而后抱着那个药盒便回了前院。
李院判他们先前并不知叶云归喝的是什么药,只能靠猜测。
如今有了这两包药,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当日,顾盛便回了京城。
“看来李院判他们的医术果真高超,云归喝了这几日的药,效果竟如此之好,如今连你也认识了?”皇帝笑问。
“是啊,二殿下今日一早见着老奴,还问老奴怎么没看到陛下呢。”顾盛道。
“云归这孩子,自幼就懂事,如今病着也还是叫人心疼。”皇帝叹了口气道:“好在如今好转了,朕这颗心也就放下了。今日再派人去皇陵朝李院判传个话,就说让他将云归彻底治好再回来,届时朕重重有赏!”
“是。”顾盛应声后又道:“只是有件事,老奴不敢隐瞒陛下。”
皇帝见他语气严肃,面色一沉,问道:“可是云归的身体……”
“二殿下的身子养上几个月便可恢复,老奴要说的是别的事情。”顾盛道:“李院判他们心细,去皇陵之前特意带上了先前刘太医给二殿下开的药方。可不知为何,昨晚那药方……突然不见了。”
“什么?”皇帝大惊。
“李院判是个细心之人,药方收得很是妥帖,所以这突然丢了,实在是令人费解。”顾盛道:“三位太医都觉得此事蹊跷,于是想查问一下殿下此前用的药,看看是不是有不妥。好在当时殿下因为不想喝药,趁着小厮不备,偷藏了两包药,没想到这两包药竟是派上了用场。”
顾盛有心,为了避免让皇帝觉得几位太医胡乱猜忌,特意隐去了众人一开始的怀疑,而是将事情的起因归咎到了偷药方的贼身上。免得犯了皇帝忌讳,对几位太医或者私藏药包的李兆不满。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面色变得极为阴沉。
“那药,有问题?”皇帝问。
“药方虽然丢了,可李院判他们先前看过药方,确定了都是安神的药无疑,可那药包里,却发现除了安神药之外,还有会令人惊惧胆寒的药,且数量不少。”顾盛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这药若是喝得少,会令人委顿疲惫,若是喝得多了……则会神智失常,变得痴傻。”
“岂有此理!”皇帝怒喝一声,气得心口不住起伏。
他就说,叶云归好端端的做个噩梦,何至于此!
原来竟是有人故意在害他的皇儿!
“来人!薛城!带人去太医院和御药房,将给二殿下看过诊的刘太医,以及记档抓药送药的人,都给朕拿了,你亲自盯着人去审,务必让他们吐出实情。”皇帝道。
薛城忙领命而去。
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御药房的负责抓药的药童当场就认了罪,说是刘太医指使的。
只是薛城带人去抓人时,却发觉刘太医已经上了吊。
皇陵。
李兆朝叶云归汇报了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好一个死无对证。”岑默冷笑道:“这样事情都推到刘太医头上,叶云齐倒是躲了个干净。”
“我父皇想来也挺满意的,既替我出了半口气,又没牵扯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损失很小。”叶云归道。
“叶云齐喜欢死无对证,那咱们便也送他个死无对证。”岑默道。
听他这意思,竟是打算亲自出手去了结了叶云齐。
叶云归抬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冲他笑了笑。
岑默便觉冰凉的手背传来一阵微热,不禁有些失神。
“杀人多容易,可我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利索。”叶云归道,“此事,还没完呢。”
此前,他花100积分让满月解锁了皇帝的一部分信息,内容是关于废太子一事。
这部分信息显示,当初皇帝之所以会发落叶云归,是因为听信了国师的话。
那段时间,皇帝夜里经常头痛,严重时还会伴随零星的幻听和幻觉。
太医们束手无策,他无奈只能求助国师。
后来,国师便说出了“储君冲撞、此消彼长”那番话。
“今日李院判来为我诊脉时,我特意让墩子告诉他,我先前服了刘太医的药时,便经常夜里头痛,还会出现幻觉。”叶云归道:“这些话原是不在李太医的诊断里的,但是今日墩子反复说了许多次,他一定会记住。”
“届时他回京去面圣时,只要到你父皇面前将此事一提,你父皇就会想到自己当年的症状,由此及彼地意识到,自己当年很可能也是被人暗算了。”岑默道。
叶云归淡淡一笑,笑意却没达眼底。
他这位父皇,对于儿子们的事情,总是得过且过。
哪怕知道自己被人下毒,也只是处理一个刘太医便想息事宁人。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他自己,那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将整个京城搅翻了天,他也一定会追究到底。
几日后,叶云归的病情大幅度好转,神智已经恢复了大半。
往后他只要按时喝药,养护好身体,基本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叶云归要彻底恢复,只怕还得有养上几个月。李院判毕竟是太医院的主管,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皇帝便传了旨让他先回京,只留下了章太医照料叶云归的身体。
不出所料,李院判回京当日去见过皇帝之后,对方便把自己关在殿中大半日没有出来。
“陛下,您别伤着身子啊。”顾盛一脸担忧地道。
皇帝一脸颓败地立在窗边,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朕一早就清楚,此事绝不可能是一个刘太医能做得出来的,他与云归无冤无仇,没必要豁出命去害云归。只是朕想着,他如今也算是躲过了一劫,不管是谁下的手,终究是朕的骨血,总不好为了替云归出气就打杀了吧?”
反正经过这一次,不管是谁动的手,肯定也会收敛。
皇帝自幼是在宫里长大的,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有时候,他甚至会主动把水搅浑。
可他没想到,这孽子不仅要害云归,竟连他也敢妄动!
“逆子!”皇帝气得直咳嗽。
“陛下千万别动气。”顾盛忙给他拍肩。
“顾盛,你说是谁?”皇帝看向他。
“老奴,老奴不知。”顾盛道。
皇帝走到书案边,拿起桌上的一落折子拍在了顾盛怀里。
“看看吧,这两个月催着朕立储的折子!可笑,朕还没老到不中用呢,云归还在皇陵里,他们就开始逼着朕立储了!”皇帝怒道。
顾盛打开一个折子看了一眼,见到了“立长”两个字。
不用看,后头的折子里,多半也都是一样的内容。
嫡子被废,改立皇长子,叶云齐!
若说从前这话只是很正常的谏言,如今落在皇帝眼中,便如同灼他眼目的烈焰。
只看一眼,便让他恨得想要将那个逆子碎尸万段!
“他算计云归也就罢了,竟连朕也算计。”皇帝气极反笑。
一旁的顾盛心中也有些想笑,暗道怎么太子殿下被算计就应该了吗?
他的陛下就未曾想过,一个人既然能算计至亲手足,自然也可以算计亲生父亲。
“此事……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顾盛没底气地劝道。
皇帝闻言果然怒气更盛,“你没看到那日在皇陵他是如何疯癫地攀咬云归吗?朕去看一眼云归,他都要那么迫不及待地将朕哄走,什么怕病气冲撞,不过是怕朕看出端倪罢了!”
皇帝说罢忽然一怔,喃喃道:“顾盛,那日你也听到那个逆子说,怕云归的病冲撞了朕吧?”
“回陛下,大殿下确实说了这话。”顾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