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檀漆驻足原地,低骂了声,上前将它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算你运气好,碰上本铲屎官。
*
白龙回来时,天色已入黄昏。
偌大的山洞里,竟多了个砖垒的粗糙灶台,里面用枯枝干柴生着火,旁边用树枝挂着两只肥厚泥鳅。
他四下看去,角落还躺着一只黑色小犬,白龙眼眸微眯,从那小犬身上嗅到了魔族的气息。
他刚要拔剑出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讪讪的声音。
“你回来了?”
白龙眉头微蹙,回头看去,沈檀漆站在他的绝魔障里,手里抱着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干柴。
他困惑了阵,就见沈檀漆有些尴尬地同他打个招呼,自顾自找话题道:“你走得早,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有关师弟的蛊虫……”
“蛊虫解决了。”白龙淡淡道。
沈檀漆有些惊讶,以为此事还要费些波折,没成想就这样解决了,他一下子没了话题,点点头道:“是么,你找到崖上灵草了。”
稍顿片刻,沈檀漆忽然想起将自己祸害到崖底的叛徒方问寻,连忙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个叫方问寻的,他是我灵越峰一支的大师兄,但真实身份是……”
白龙继续道:“是魔族冒充师兄混进嵘云宗,真正的方师兄于山脚发现,只是晕过去了。”
沈檀漆:……
效率这么高哈,他本想说仔细查一查,会不会有什么内情,没想到白龙一出手全部解决。
但听到这个消息,沈檀漆心底还是稍稍有了些慰藉,和方问寻朝夕相处那么久,如果方问寻真是魔族,他心里就像堵着块石头似的。
话题一下终结,两人都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昨天突如其来发生那种事情,是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龙看向满山洞的杂物,有些不解:“这些……”
沈檀漆一边添柴,一边笑着说:“我怕在崖底没有食物,所以自己做了灶台,又抓泥鳅回来烤着吃。”
白龙沉默地看着他,良久,从衣襟取出枚储物戒扔给沈檀漆。
“你不必自己出去猎食,我会照顾你。”
沈檀漆慌忙接住,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银戒上镶着枚璞玉,他伸手去按,下一刻眼前出现个望不见边际的储物空间。
软榻、玉枕、长几、金丝绸被,和几套换洗衣裳,以及一桌称得上是满汉全席的美味佳肴、新鲜蔬菜。
沈檀漆默了,他看向角落里自己费心费力一整天收拾出来的小灶台,好不容易抓来的肥泥鳅,突然有种很想躺平睡觉的感觉。
累了,毁灭吧。
“怎么?”
白龙垂眼看他,眸光却有几分揣测之意,“不喜欢我再去换。”
沈檀漆扶着额头轻揉慢捻,低声摆手道:“不用,挺喜欢的。”
可恶,怎么偏偏就穿进本仙侠文,要是种田文他肯定可以大展身手。
闻言,白龙似是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敛眸看向角落里苟延残喘的魔族黑犬,淡声道:“这魔犬也是你猎来的食物?”
按照常理,孕期的母龙领地意识极强,任何活物靠近都难以忍受,难道因为沈檀漆是人,所以略有不同么?
听他提及,沈檀漆才忽然记起,脸色突变,快步走到小黑面前俯身察看,确认仍有微弱呼吸后放下心来,抬头看向白龙道:“你能救他么?”
话音落下,白龙仿若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眉宇轻蹙,低声道:“你说什么?”
沈檀漆敏锐察觉到他语调的变化,似乎有些许不满,立刻将见到梅无佞的前因后果解释给他。
“这血寞崖底不都是魔族,只进不能出,就算勉强救它一命也无妨,不会让它出去伤人的。”
良久,白龙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到沈檀漆脸上,说道:“话虽如此,但魔族无情无心,你为何救它?”
目光灼灼,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沈檀漆不由得避开他,低声解释:“你不救也没关系,我只是看它可怜罢了,若你不愿我便给它个痛快好好安葬。”
闻言,白龙长久地凝视在沈檀漆身上,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隐匿阴霾处的虚伪作假,可他低垂着眼睫,好像真的很担心这只魔族的死活。顿了顿,白龙忽然伸手,对小黑随意渡过一道真气,地上的小黑便如同溺死之人重获新生般,胸脯起伏大口喘息,猛然睁开双眼咳嗽出数摊触目惊心的淤血。
沈檀漆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白龙落坐到他对面,静心打坐,低声道:“难得你有慈悲之心,只是魔物,往后别再救了,难免引火上身。”
什么叫难得?他本来就很慈悲啊。
忽然地,沈檀漆明白过来,白龙认识的那个沈檀漆恐怕是原身,以原身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出手救下奄奄一息的魔族,不跟着踹两脚补刀就不错了。
苏醒过来的小黑睁开眼,看到面前沈檀漆好奇凑近的脸,吓得猛一激灵,差点又晕过去。
“别装死。”沈檀漆用树枝戳了戳小黑,笑意沉沉,“刚刚不是很嚣张吗?”
小黑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咬牙道:“滚开,你把我主人怎么了……”
“你应该问你主人把你怎么了。”沈檀漆淡淡道,“被打成这样还一口一个主人,你受虐狂啊?”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小黑陷入沉默,半晌竟然自己委屈地哭了起来,闷声地,用小爪子捂住脸,泪流满面,带血的鼻涕泡都喷了出来。
那模样实在是委屈坏了。
沈檀漆心有不忍,收起戳它的小树枝,咳嗽两声道:“今天刚烤的泥鳅,倒是便宜你了。”
小黑闷不做声,仍然默默流着眼泪。
“喷香喷香的泥鳅……”沈檀漆拿起一条烤好的泥鳅,在小黑鼻尖三寸处晃了晃,低低笑道:“真的没有小狗要吃吗?”
小黑愤恨地朝天“嗷”了一声,怒道:“我吃!但我绝不会对你感恩,我的心仍然是主人的咳咳咳……”它说着说着,又咳出一摊血来。
沈檀漆把泥鳅搁在它面前,无语道:“吃你的吧,一会咳死自己,我可不再替你求人了。”
小黑一口咬在烤泥鳅上,眼泪像是大水开了闸,一边吃一边嚎啕大哭。
小狗什么都懂,小狗只是不想相信。
沈檀漆轻笑着哄它道:“好了,吃进一半眼泪去,看你那狗德行。”
“你怎么说话的,你才狗德行!”
“你本来就是狗嘛……”
而另一旁,正打坐修炼的白龙,眸光浅淡,落在沈檀漆嘴角噙着的点点笑意上,若有所思。
从前的沈檀漆,会这样么?
绝不可能。
从前的沈檀漆,演也演不出这样的笑意来。
难道人类怀孕时变化会这样大?白龙目光挪向沈檀漆的小腹,表面还没有任何变化,穿着衣服是看不出来的,但龙族发育较快,说不准这时候已经长大了。
他缓缓起身,规矩地坐到沈檀漆身边,冷静且郑重地开口:“沈檀漆,我想摸一下你。”
正在逗狗玩的沈檀漆:……?
什、什么玩意。
他刚刚听见什么鬼话了?
第8章 依赖期
(八)
沈檀漆和地上哼哧哼哧啃泥鳅的小黑同时惊恐地抬头朝白龙看过去。
“你、你说什么?”沈檀漆希望自己只是听错了,如此变态的要求怎么可能从白龙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
白龙无比确定地重复:“我要摸一下你。”
沈檀漆:……
还从请求改通知了。
沈檀漆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夜无数迫切想忘记的大场面,游弋身上的目光,耳边低沉的喘息,和难以忽视的、将他牢牢锁死的那双手……
完了。
白龙不会上瘾了吧。
但他如今寄人篱下,又多受恩重,不得不从,韩信胯下之辱都能忍,人家救过自己一条小命,让他一摸又何妨?
去他的,来吧,他沈檀漆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只见沈檀漆像是下定什么极其伟大的决心,缓缓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衫,盖在一旁偷窥的小黑身上,咬牙闭上双眼:“你摸吧。”
白龙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把衣服轻轻披在他身上,低声道:“冷,别脱衣服。”
沈檀漆:?
昨夜某些人脱他衣服的时候可是快准狠,一点也没想他会不会冷。
“那你要……”怎么摸?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在他小腹上抚过,动作珍重极了,像是在感受他身体里的一切。
沈檀漆身上打了个颤,浑身都僵住了。
白龙俯下身子,眸光缱绻。
“还很小。”
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般,舍不得让其有一星半点的损害。
沈檀漆明白过来,白龙还是觉得他肚子里有个孩子。这位平日里对魔族生杀予夺毫不眨眼的白龙,怎么会有这样单纯天真的一面。他哭笑不得地说:“就算真有,一天能看得出什么?”
古代这点就是不好,生理教育不普及,傻龙以为只要做过那种事就会怀孕呢。
白龙眼睫垂落,遮下眸底的担忧,光从这双眼睛,沈檀漆仿若能猜到他面具下的模样,只会是天下绝色,举世难得。
他伸出手,指尖试探着在白龙的面具上轻触即分,好奇地低声问:“白龙,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听到这个问题,白龙神色淡淡,只是道:“相貌丑陋,怕吓到你。”
沈檀漆:不信。
一般这么说的,不过都是想要遮盖自己的真实面容。
思及此处,沈檀漆倏忽想到一年前他刚穿进此方世界时,因为系统开的条件太过优渥,乐极生悲掉进凉亭边的池子里,那时救他的人,也同样遮掩着自己的面容。
说不定,白龙正是嵘云宗门下妖修?
“白龙。”沈檀漆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