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把我球带跑了 第112章

他摸了几下,听到面前女子轻声道:“在找什么?”

女子晃了晃手心里那把软剑,小郁策愕然地看着她,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去夺她手中的剑,却被女子轻轻按住肩头,摁了回去。

“别动,大夫正给你看病呢,你身子弱,好好歇着。”女子从怀里掏出吊钱,塞进身边大夫的手心,说道,“等他治好病,烦请大夫再给他抓几副养身子的药。”

大夫点点头,望着那吊钱,叹息了声,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枚:“难为你有这份善心,这孩子喝的汤药也不贵重,剩下的你自己带回去,你家那孩子不是急着治病,总有用到钱的时候。”

女子眸光暗了暗,只要一听到和阿漆有关的话语,眼睛便不由自主湿润起来,她撇开脸,低低道:“大夫医者仁心,既如此,这钱就留给这孩子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怕是没少受罪。”

沈檀漆怔怔地看着她把那吊钱塞进小郁策的口袋,霎那间,他回忆起曾经穿回郁策十岁那年的时候,小郁策头戴帷帽,一张口就是找掌柜要一间天字号上房。

他忍不住笑了声,原来郁策的钱是从这里来的。

娘亲她,真的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啊。

沈檀漆眼底清明,攥紧了指,他一定不会让娘亲失望的,他也要做到当初答应娘亲的话。努力修炼,好好用功,当大英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我儿的病不能耽搁。”女子朝病榻上的小郁策颔首笑道,“往后若是吃不起饭,你一路向北,到朔夏城去,就找沈家报上你的姓名,沈家人一定会给你饭吃。”

沈家这时常常还接济贫苦百姓和落难流民,这孩子瘦弱,也就添双筷子的事。

小郁策眸光沉沉,落在女子脸上,似是仍未放松警惕。沈檀漆猜测,这时候应当是郁策刚刚从藏龙谷逃出来没多久,没钱,没有认识的人,四处流落,正是最落魄的时候。看来也受了不少骗,吃了不少亏,所以才这样不相信人类。

良久,见女子要走,小郁策竟然出声了,只不过嗓子好像被烧坏了,哑得厉害:“我名叫郁策,多谢您救命之恩,恩人的恩情,郁策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郁策,这名字不错,我记住了。”女子轻笑了声,把那兜帽从他身上捡起,说道,“不过这顶帽子不能送你,这是我儿子的,他今年跟你差不多岁数。”

顿了顿,女子想起阿漆总说讨厌那些表哥表弟,说他们看着自己,就跟看一块肥得流油的大肥肉一样,面上就会巴结讨好,其实背地里总说他坏话。

思绪稍顿,她忽然又道:“我不求你报恩,等我儿病好,你便到朔夏城来跟他做个伴如何,我儿正缺个小伴读,你正合适呢。”

伴、伴读?

沈檀漆震惊地看了看大夫人,又看了看小郁策。

小郁策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他衣衫褴褛,又险些冻死街头,对方怕不是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乞丐。

但这份好意,他却是不能不领的。

总归还不到去嵘云宗拜师的年纪,他是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思及此处,小郁策不顾旁边药童的劝阻,努力地从床榻上坐起,对女子行礼道:“半年之后,郁策一定去为公子做伴读。”

女子掩唇笑了笑,这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回 真心实意露出笑意,但也很快便敛起了那抹笑容,她低低道:“好,那么,这就是你我间的约定,半年之约,勾手指便算约定成立,不可反悔了。”

她的阿漆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檀漆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看过,一瞬间将记忆里所有前因后果串连到一起,他醍醐灌顶,恍然地瞪圆眼睛。

原来小郁策那时所说的与他人有约,是和沈檀漆的母亲的半年之约,郁策到朔夏城去,是为了赴一场旧约,为了报答大夫人的恩情,尽管傻龙现在连大夫人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

笨蛋龙,长嘴了不知道问问夫人叫什么吗?

如果没有这场大病,大夫人没有死,郁策本来是要到朔夏城去,要给他做伴读的……

没有大夫人的死,沈家家主也不会严令禁止妖族进城,他们会一起长大,玩耍,修炼,他们兴许会成为最好的朋友,还会一起拜入嵘云宗,青梅竹马,亲如手足。

他们本来可以,更早一些认识的。

他怔立在原地,看着小郁策伸出手指,有些犹豫,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女子的小指。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100章 我不好说(二更)

(一伯)

浮光跳跃到面前,沈檀漆知道,这段回忆已经结束了,他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子踏出医馆的门槛,撑开纸伞,缓缓走在漫天大雪中。

身旁,小郁策伸出手,摩挲着那吊铜钱,仔细小心地搁进胸口衣襟内,端起药童送来的热汤药,咕嘟咕嘟咽下。

“哎哎,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大夫拍了拍他的后背,反倒把郁策拍得呛了几嗓子,“你可得好好报答人家,这小娘子家里那儿子,快活不久了,得了失魂症,自顾不暇还把你捡来医治,多么善的心啊。”

小郁策懵懂地看着他,低低念道:“失魂症?”

大夫就势坐在他身旁软榻上,叹息道:“是啊,我活这么久,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从前看医书上说,患此病者身体里的三魂七魄会渐渐消失,无论做什么都留不住的。”

“留不住。”

沈檀漆和床上的小郁策同时低低重复了遍大夫的话,眸光暗去几分。

原来一切本就没有什么如果,他十岁便得了失魂症,他的魂魄注定在此间留不住,所以,他能活着,好好的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郁策低低咳嗽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一枚传音银鉴来,递给旁边陪侍的小药童,说道:“劳烦你,快去追上方才那位娘子,将这枚银鉴给她,就说这枚银鉴可以帮她。”

他伸手轻推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药童,边忍住咳嗽,边急切地道:“快去给她!”

那药童抬眼,有些犹豫地看向自家大夫,大夫叹口气,说道,“行吧,去吧。”

一枚银鉴能值几个钱,这小子要报恩,可倒拿出些值钱玩意儿啊,不过看他年纪小,想来是什么也不懂吧。

药童赶紧点点头,抓着那银鉴朝外奔去。

沈檀漆目光落在那银鉴上,微微停滞,那枚银鉴和郁策之前跟两个小崽联络时用的一样,可小郁策现在手里这枚银鉴,是用来联络谁的?

他隐隐猜到什么,连忙快步跟上,只见不远处,药童已经追上了她,女子接过那枚银鉴,有些不大相信似的,轻笑了声:“那孩子叫你送的?”

药童点头道:“他说这东西可以帮你。”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孩子心性。”

一枚银边镜子,能帮到她什么,帮她看到自己现在的形容有多么憔悴吗?

她送别那药童,翻开那枚银鉴,仔细瞧了瞧镜中自己的脸,这两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面黄肌瘦,发丝凌乱,跟逃难的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苦笑了声,刚想将那枚银鉴收起,指尖却不经意轻轻划在了镜面上,一缕透凉的气息自指尖萦绕着盘旋,她微微怔愣,听到银鉴那头传来一道淡淡声音:“怎么了,策儿?”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檀漆瞬间激动起来,凑上前去对女子道:“是郁策的父亲,不要接,不要回答他!”

不要回答,不要离开,不要走好不好,娘亲。

女子抿了下唇,她听不到沈檀漆的声音,可心头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让她想要出声,问一问银鉴对面的人:“你是?”

听到她出声,沈檀漆面色灰白,颓丧地坐在女子身边,咬紧牙关咒骂一声,用力抓了抓头发。

他救不了她的,这本来就是一段过去的回忆,本来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他改变。

对方似乎轻笑了声,音色醇厚温雅,低低道:“我是你手中这枚银鉴主人的父亲。”

女子有些歉疚地道:“原是你们父子俩传音的物件,我这就去还给他。”

说不定没了这枚银鉴,郁策就找不到他父亲了呢。

这样想着,女子刚要转身走回医馆,手心的银鉴再次冒出一道沁凉气息,不同于吹皱皮肤的冷风,这道气息似乎能沁进骨子里,冷得她微微打了个激灵。

“不用还,他既已给你,说明你定然是帮过他的忙,为他信任,所以他想要让你来找我做些什么。”郁策的父亲声音很轻,仿佛在这短暂的只言片语中便得知了事情的起末,“循着银鉴亮起的方向,来找我吧。”

女子有些摸不着头绪,低低道:“谢谢,不用了。”

她为什么要去找一个来历不明身份隐秘的人呢?有这时间,她还是赶紧去找那位传言中的鲛人比较好。

听到她的话,银鉴那头似乎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殷切地低声询问道:“等等,你真的不用吗,说不定我能帮你?”

沈檀漆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郁策他爹这语气,好像还有点很迫不及待的意思呢?

“真的不用,”女子浅浅笑道,“我现在急着要去给孩子看病,找城中的鲛人,只有借得鲛珠一用,才算得上是帮我。”

闻言,银鉴里的声音顿然了然,语气也染上几分自信:“原来如此,那你来找我,正合适。”

女子指尖一颤,急切道:“难道你……”

“对,正是在下。你帮了我的儿子,我能帮你完成一个心愿,来吧。”

“真的吗鲛人大人?”

“自然,本座能做的必当竭尽全力。”

沈檀漆扶额,有点听不下去他俩的对话,莫名感觉郁策他爹多少有点中二病。

手边那片浮光似乎已经等待得不耐烦地,撞了撞沈檀漆的指尖,他回过神,伸手轻触在那片浮光上。

浓雾迭起,沈檀漆已经习惯成自然,捂住眼睛口鼻,这次果然一口雾都没被呛到,待他睁开眼,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都看完了么?”

沈檀漆松开手,目光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面前已经变回了裕冬城的孤坟,他回来了,但没完全回来。

硬要形容的话,他可能算是从盗梦空间第二层回到了第一层。

他颇为无语地看向男人,说道:“最关键的呢?”

明明马上就要看到他们见面了,为什么不给他看?

郁策的父亲低垂下眼睫,轻轻道:“后面的,让你亲眼看见,对你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便由我来口述吧。”

“再后来,你娘找到我,让我想想办法救你,你的失魂症的确是无药可解,无医可治,你想想,此间已经不再是你魂魄的归处,这种病世上哪有人医得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深海鲛珠将你的魂魄剥离出这副身体。”男人缓缓说着,头也愈发扎低,“魂魄离体后,可能会飘去很远的地方,可能是过去,未来,或是另一个无人去过的世界。”

沈檀漆抿了抿唇,坐在他身旁,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确实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好悬没被那里的爸妈给养死,不过幸好有哥哥和妹妹支撑他。

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我不知你去了哪里,但看你现在好端端的回来,你娘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宽慰许多。”

沈檀漆瞥他一眼,问道:“为什么我娘会死?”他没有问,男人为什么杀她,因为沈檀漆已经大概能够猜到,一切定然是大夫人亲口请求的。

“因为,”男人抿了抿唇,讪讪地从沈檀漆肩头收回手,说道,“深海鲛珠本就不是我能轻易操控的,虽然它是我的生命灵珠,但我却不能完全的使用它,想要做到把凡人的魂魄送走,需要消耗极大的生命灵力。”

他低叹了声,闷闷道:“是你娘消耗了自己的生命灵力,拯救了十岁的你。”

沈檀漆怔然地听着,尽管早已经猜到这个答案。

“我劝过她的……孩子可以再生嘛。”

沈檀漆抬眸飞他一个眼刀,男人吓得咳了两声,又赶紧道:“我只是觉得,就这样为了一件可能不会有结果的事情,白白牺牲你娘一条人命,实属不该。”

当时谁也不知道,沈檀漆的魂魄被深海鲛珠送走之后还能不能回来,没人敢妄下定论,就连男人自己也不敢打赌。

可大夫人她,毫不犹豫地道:“用我的生命,只要能救阿漆,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此处,沈檀漆眼眶红透,缓缓起身,跪在那方小小坟墓前。

“她临死前说要一定要亲眼看着你病好,沈家人便只好把她葬在这里,这么多年,她在裕冬,等你很久了。”

男人揽住他的肩膀,低低道:“别伤心,死去的人,永远活在生者的记忆里,只要你想起她,念起她的好,那她就永远会在这方天地里活下去。”

肩头颤抖,沈檀漆紧紧抓着地上的浮雪,听到耳边传来男人无奈的叹息:“说起来,我也有十几年,没见过策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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