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67章

他似乎不太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生母那么淡漠,旋即又想起传闻里这人冷清冷性的样子,又觉得合理起来。

“那,你不要就给我吧。”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容衍的仇视消弭许多,反而带上了商量的语气。

他要完成父王的遗愿,将母妃与他葬在一处。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是该团聚了。

就在他满心期待时,容衍却笑眯眯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拿什么来换?”

陈€€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条件,忙说:“行行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明月商行够不够,我在南昭还有许多田产铺子,包括出海的路线图、地形图以及客源,都可以给你。”

明月商行是他经营多年,出生入死才有如今的规模,更别提出海图,陈€€隐隐感觉到,若能打通这条线路,所创造的财富将无可比拟。

这对任何一个执政者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

容衍没道理不答应。

然而闻言容衍只是低笑一声,点头道:“的确是很好的条件。”

陈€€面露激动:“那我母妃的遗骨€€€€”

容衍却转了个话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陈修。

“可我更想要你南昭子民回归故土。”

第64章

院内倏地一静,连陈€€都闭了嘴,瞠目结舌了一阵,转头看向兄长。

陈修脸色沉得能滴水,几乎不经思考便怒斥:“可笑!”

“当年父王自请封地离京,将皇位拱手让与景弘元那个畜生,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景弘元扣留我母妃囚禁折磨二十余年,父王至死都望着盛京的方向不肯合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重蹈覆辙,将南昭让与你这仇人的儿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恨意毫不遮掩地露在脸上。

容衍垂了眼。

陈€€心有不忍:“皇兄你别这么说,他也是我们的€€€€”

“无论他是谁,他站在北昭国的立场上,身上流着景弘元的血脉,那就是我们的仇人!”

陈修突然提高音量,厉声呵斥道。

他向来以斯文儒雅示人,这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陈€€张了张嘴,将“幼弟”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将目光投向容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视线中带上了一丝担忧,以及忐忑。

容衍垂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再抬眸时已是一片怆然之色。

他缓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单手撑住院中的石几,似是极疲累般挥了挥手:“让他们走吧。”

说罢仿佛承受不住般跌坐在石凳上,单手支额,掩住了那双眼。

落无心得令,上前引道:“陈国主请。”

竟真是要放他们走。

容衍此人老谋深算,亲缘淡漠,方才还扣着母妃的遗骨要挟于他,如今竟被他一两句话就激得眼神颓败,似乎深受打击……

这可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陈修站在原地,眼神在那落寞身影上来回打量,判断他有几分作假。

容衍掩着脸,拂袖将石几上的茶具尽数扫落在地:“给我滚!”

茶具碎裂在地,已经凉透的茶汤浇在他艳红色的袍角,他却浑然未觉,转身大步朝里间院子走去。

仔细看竟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

陈€€抬脚,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旋即被叫住。

陈修阴着脸:“去哪里?跟我回去!”

无论容衍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此行就是为了带走自己这个皇弟,至于容衍提的那个条件€€€€

绝无可能。

陈€€却站在原地未动,他仍旧是那副胡子拉碴的模样,被软禁了这许多天,他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地回想着宁长风的话。

如果出生在那座地下洞穴的孩子是他,能比现在的容衍做得更好吗?

答案是不能。

想通这一点时,就注定他走不了了。

“皇兄,你知道母妃为何给他取名为衍,字雁回吗?”

“衍字,坦途也。母妃希望他一生平坦顺遂,早日回家。”

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时日里,她是爱着他的。

说完陈€€毫不犹豫地转身,追着容衍消失的方向离开了。

*

“什么,他杀了喀泽!”主帐内,赵阳从座上弹跳而起,大惊失色。

江成笑眯眯地撩开帘帐,让他看到帐外兴高采烈运粮进营的士兵队伍们,道:“可不是,宁旗长神勇无双,若不是那可赞那老莽夫跑得快,今日就该提了他的首级回来庆功了……咦赵将军,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杀得不好么?”

赵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江成:“哦对了,宁旗长此次立下大功,可不得论功行赏一番,以作表率?”

赵阳咬牙:“给他记一大功!”

江成却还不放过他,又道:“忘记跟您说了,这羌族二皇子被杀我心中大喜,早早就写了喜报送抵盛京,现下朝廷封赏的折子应当在路上了,您不会怪我擅自主张吧?”

赵阳压抑心中怒火:“怎么€€€€会呢!”

气够了这窝囊货,江成这才慢悠悠地从主帐里踱步出来,抓住三十二旗一个小兵问道:“你们旗长呢?”

那小兵背着一袋粮食呼哧呼哧地喘气,脸上红彤彤的,高声回答:“旗长今早就出营了,道晚上才回呢!”

“瞧你乐得,搬粮食去吧!”江成笑骂一句,那小兵嘿嘿笑着走远了。

转眼又是月余。

朝廷封赏的圣旨到了之后,宁长风便带着两千人马迁出大营,到榆阳关安营扎寨,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帐篷。

近日他倒不犯懒了,精力好得出奇,随之而来的是五感也灵敏得出奇。

他向来是吃饱了睡觉雷打不动的性格,有危险除外。但不知从哪一夜起,他竟然连队友的呼噜声都难以忍受了。

不止如此,素来口味重的他上次在青川城点了碗羊蹄汤,那味儿差点没给他膻吐。

从此对一切羊肉敬谢不敏。

偏生西北饮食重盐重辣,为了迁就他的口味,伙头兵已经尽量将饮食调淡,但仍避免不了宁长风喉头泛起的恶心感。

饿疯了的他去了一趟绿洲。

庆幸的是他种在山谷里的红薯苗全部成活了,并且结出了累累硕果,个个饱满肥大,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那名叫甘扎的少年将它们照顾得很好,他学着宁长风教他的方法再次扦插了一批红薯藤,满山遍谷都是摇曳的红薯叶,再有一段时间又可以收获了。

宁长风拉了一车红薯回来,煮着吃、烤着吃、焖干饭吃……

起初那些士兵们个个伸长脖子看着不敢吃,闻着香味馋得直流口水,见宁长风吃了几日没事,便推了林为上前嬉皮笑脸朝他讨。

这下好了,营里到处飘起了红薯诱人的甜香。

这东西个头实沉容易饱腹,便于储存搬运,关键产量还大,一小根红薯藤便能结出七八个手掌长的大果子,吃上一个能顶一顿干饭,比粮食还管用,随身揣上几个便是生吃也是可以的,方便极了。

一时有士兵捧着红薯眼泪汪汪地问宁长风可不可以留些种寄给家中老娘,如此便不用每年春荒时挨饿了。

宁长风只道不急,时候到了会发给大家的。

饮食问题解决,宁长风连日来饥饿的五脏庙终于被填饱,精力也随之回来了,三天两头半夜练兵,整得士兵们一个个顶着眼下青黑嗷嗷叫唤,痛不欲生。

这时□□练惯了的原三十二旗的“老兵”们早早完成任务,幸灾乐祸地挤在一堆看热闹:“这才哪到哪,更狠的在后头呢哈哈哈哈……”

随即整个营的兵都被罚绑石头绕山行军,直到太阳出来为止。

这日,江成作为副指挥使,依照惯例前来巡营。

榆阳关乃进入青川城必经之路,宁长风带兵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将羌族大军挡在关外。

“我杀了他儿子,那可赞必定怀恨在心,加之赵阳供给他的线断了,他无利可图,迟早要报复回来。”

帐内,宁长风面前堆着沙盘,在和江成商讨羌族人有可能进攻的几个方向。

“柳树坡有道天然屏障,羌族大军越不过来,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榆阳关,这里地势开阔,双方均无遮挡,若是他举全族之力压境,我手下区区两千兵马很难挡住。”

江成皱眉:“陇西营共有五万兵马,陇北也有五万,若是遇敌定要来增援的,无需你孤军奋战。”

宁长风看了他一眼,问:“你手下能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江成面露赧然:“不到三千。虎符在赵阳手里,他是主将,没他的命令是不能调动大军的。”

他话音未落,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又兀自摇了摇头:“我与他共事了十几年,他那人胆小如鼠,若真遇羌族大军压境,他至多也就一个临阵脱逃,断然不敢如二十多年前戚老将军那般€€€€”

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

宁长风扭头看去,见他目露怀念,旋即苦笑道:“都是往事了,不提也罢。”

“是葭野之战那次?”

江成惊奇道:“你竟然知道?算起来那一年你才刚出生吧。”

宁长风点头:“我家乡就在益州,距离葭野不到百里之遥,从小便略有耳闻。”

闻言江成目露怅然:“是了,这桩旧事原本是不让说了的,也只有乡野村镇还能听到一些罢。”

宁长风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说此事有蹊跷,戚老将军是因为援军迟迟不到,活生生被南昭的大军耗死的。”

没料到他竟如此直白,江成怔了怔,随即抹了把脸:“此事乃大忌,别问了。”

宁长风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问:“陇北营的那位女将军便是因此事长驻西北,无诏不得入京的?”

江成捂住脸:“我的天爷啊,你怎地对此事如此有兴致!”

……

出得营帐,江成牵了马,再转身时神情略显严肃。

他对宁长风说:“我虽不知你来西北所图为何,但你是厚之荐来的人,我便信任你,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朝中局势动荡,我江家一门已投了容衍€€€€”

说到此处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赞同江太傅的决定,但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父亲一生清流,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身为儿子唯有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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