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73章

容衍掩好衣襟,握住他微微发抖的手,方才那句话乃他情不自禁所言,回想起来倒是有些露骨了,不由默了默,这才问道:“还是因为腹中胎儿,对么?”

“你以为我是怕你腹中胎儿出事,才反对你去运红薯?”

宁长风垂下视线,久久没有吱声。

见状容衍深吸一口气,反倒笑出声来,他捏了捏自家夫郎的指尖,没好气道:“宁长风啊宁长风,你平素不是最肆意洒脱的么,怎么到自己身上就钻进死胡同里不肯出来了呢?”

他倾身上前,鼻尖磨了磨宁长风的,一字一句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你听好了。”

“我容衍前半生都活得不人不鬼,遇见你,能被你拉出泥潭是我毕生所幸,惟愿与你相伴一生,携手终老。”

他顿了顿,模糊而快速地说了一句不能共白首也无妨,宁长风正待追问就感觉他亲了亲自己唇角,心神又被吸引过去。

“你是我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挚爱。”

“没有人能越过你,孩子也不行。”

“也许我猜到了一点你的焦虑不安来自何处……所以如果觉得不喜欢就堕掉吧,我会帮你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永远不会束缚你。”

……

他每说一句,便要在宁长风脸上亲一下。那吻不含任何色.欲,唇瓣落在眉梢眼角轻轻一点,如羽毛般温柔。

仿若将人珍惜到了骨子里。

宁长风颤抖的手一点点稳下来,手指无力地蜷紧又松开,似在与自己做斗争。

容衍抱着他,轻轻吻他的耳垂和脖颈……

终于,他一直紧绷的身体在安抚下缓缓放松,他低下头,额头在容衍的肩膀上碾了碾,轻声道歉:“对不起,今日不该胡乱朝你发脾气。”

容衍抚着他后颈的发丝,低声道:“是我不好,没考虑你的感受便擅自替你做决定,以后若再如此你便狠狠揍我,可好?”

宁长风赧然:“说得我哪次真揍过你似的€€€€”

容衍便看着他笑,眼底水光粼粼。

月色如水倾泻在窗棂上,一格一格的剪影在床头桌案徘徊,摇曳的烛花突然“噼啪”爆了一下,旋即被一道气劲熄灭。

长夜过半。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

*

次日一早,宁长风便穿戴好盔甲,点了五百人趁天还未亮透时悄摸打开城门,直奔柳树坡而去。

容衍身着大氅站在城墙上,目送运粮的队伍消失在视线外才肯移开。

再过半个时辰,距离青川城三十里外的羌族大军营寨上方升起炊烟,投石车一辆接一辆运来,看来又是一天苦守。

容衍下了城楼,有条不紊地吩咐各将领准备守城事宜。

就见李慎知一步两个台阶走过来,面上难掩怒气,开口就是一句:“你让宁长风那哥儿去运红薯了?”

容衍脸上的表情淡了,看向李慎知的目光森然:“你在质问我?”

李慎知头皮一紧,多年守备的经验令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忙向容衍补了个军礼,解释道:“方才我气昏头了,请容大人莫怪。”

说完又愤愤道:“但此事末将还是要提,先前我们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如今军中上下都知道了他是个哥儿,还是个怀有身孕的,您竟还准他继续带兵打仗,这何以服众?”

他声量不小,周边一群将官都听见了,各自看了一眼,碍着容衍在场没有开口。

这几日下来再愚笨的人都看出来了,容衍对这个夫郎何其看重,不仅抛下京中事务连日连夜不眠不休也要赶来青川城替他镇场,还将城中的反对势力一一找出来拔除,杜绝了宁长风的后顾之忧€€€€

除却昨晚在宁长风房间的那半夜,自打进青川城他们就没见这位合眼过。

守备大人这不是上赶着触霉头么?

果不其然,容衍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他微微弯腰,将手里翻到一半的名册拍回他胸口,墨黑如渊的眼眸眯起:“不该说的话给我憋着,半个字都不要漏出来,懂吗?”

言毕他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城外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塞北的风自由自在地穿过原野,又呼啸着远去。

“我不比长风磊落光明,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第70章

又是一日苦守。

羌军此次来势汹汹,誓要拿下青川城,城门口整日喊声震天,箭雨横飞,一排排羌族士兵倒在城门下,随即又被更多士兵顶上,靴底踩过浸着血肉的泥土,那可赞竟是要拿人命生生破城!

城中百姓惶惶,家家门窗紧闭,往日热闹的玉泉街上空无一人。

待夜幕降临,羌军才鸣金收兵,总算又撑过了一天。

林子荣自城墙上被人扶下来,立刻有军医上前替他除创,用火烧过的刀尖挑去嵌入他肩头的飞弹,拿出纱布给他包扎。

军医的手又快又稳,每日都有人受伤,这些军医都习惯了伤患的鬼哭狼嚎,这还是第一个被剜肉除创还一声不吭的人。

于是包扎好后,他不由得抬头佩服道:“真汉子!”

林子荣这才松开紧咬的牙关,大口喘气,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抹去了额上豆大的汗珠,又下意识将挡住半张脸的围布往上提了提。

那军医便道:“林副官的脸疮还没好么,小人家中€€治疗疮病略有研究,不妨让小人看看。”

林子荣:“多谢,不必了。”

他朝军医一点头,又钻进城楼里,清点明日守城的军备。

弩.箭是消耗物,几日强攻下来,军中箭矢已将告罄,尽管每次休战后林为都会带着小队将落在城门口的箭矢捡回来,但损耗仍然很大。

若无弩.箭在射楼围援,羌军攻城的速度只会更快。

如此不必说守城七日,便是明天都难。

一众将领眉头皱得死紧,李慎知最先开口,提议道:“与其在城中坐以待毙,不如打开城门殊死一战,好过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大家各自看了一眼,纷纷沉默。

粮食已将告罄,今日城中未上阵的士兵均只吃了一顿,若明日粮食还不到,连上城楼守城的士兵都只能吃一顿了。

更何况军中弩.箭也不够,拖得越久他们会越吃力,届时城破便只有任人屠杀的份。

倒不如拼将出去,搏个你死我活。

坐在上首的容衍正在看今日战报,闻言并未发话,任各将领低声讨论起来。

林子荣是其中难得坚决反€€打开城门迎战的,理由是能拖一日是一日,援军总会到,若此时兵败,羌军便早入城一日,城中百姓便早遭殃一日。

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去赌他们的战功。

过半会儿,容衍合上军报,打断了各将领:“方才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城内的兵力€€上羌军胜算不足三成,开城门迎敌不可取。”

“可弩.箭不足,若不先发制人,恐明日城门就被他们攻破了!”李慎知站起来道,€€上容衍眼神时又不由有些发憷。

白日里容衍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分明语气轻轻淡淡,但莫名就是让他后脊骨发凉,关于宁长风是个哥儿的话是再也不敢提了。

但这会儿是为了军务,他自认为国为民问心无愧,便麻起胆子与容衍€€视。

这个轴货。

容衍心道,目光却在瞬间变得柔和而无害,甚至带上了微微的赞许。

李慎知被他的目光看着,突然就将清晨被威胁的一幕全然抛在脑后,觉得容衍倒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了。

他上前几步问道:“容大人是否也赞成我的提议?”

容衍望着他微微点头:“李守备赤胆忠心,容某十分佩服,只是弩.箭一事€€€€也并非全无办法可想。”

是夜。

月黑无风,羌军的哨兵站在高处,一眼不落地盯着城楼的动静。

突然,城墙两侧的小门被打开,从里头涌出许多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没有持火把,无声而整齐地朝羌军驻扎的营地奔来。

有敌偷袭!

哨兵连忙吹响号子,主帐占据高地,那可赞轻而易举就能看到黑影源源不断、连成一片,乌压压地朝这边奔来。

“呵,弹尽粮绝了就给老子玩偷袭,弓箭手准备!”

他立即下令,密集的箭矢如下雨一般朝连成片的黑影射去,成片的人影倒下,但背后更多的黑影补上去,竟似学了他们的,想用人命硬碾上来。

那可赞不由冷笑,命令弓箭手加强攻势,一轮又一轮的铁箭密密麻麻地射过去,任再多人马都会被射成筛子!

半个时辰后,那可赞皱眉打断了弓箭手的攻势,望着不减反增的黑影陷入了沉思。

这时,今夜城楼原本熄灭的火把统统被点燃,跳动的火光照亮城墙外的情景,竟是一群稻草人被绳索城楼上的士兵拉动着作出爬上爬下的举动,那些幢幢进攻的黑影都是士兵扛着一排又一排稻草人伪装而成进攻的样子。

此时这些稻草人身上都插满了铁箭,被躲在后面的士兵迅速扛回了城!

再追已是来不及了。

“混蛋!”

闹出这么大阵势,北昭士兵未伤一人,竟生生骗走了他们近十万支铁箭!

那可赞目呲欲裂,气得差点厥过去。

第二日,箭矢充足的北昭士兵更是难攻,临到黄昏时,羌军不得不再次收兵,望城兴叹。

这一夜,羌族的哨兵再次看到了城外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影。

吃一堑长一智的那可赞发出冷笑,任凭那帮人马在墙头城外进进出出,就是不出一兵一卒。

还想骗他的箭,没门儿!

半个时辰后,城外攒动的黑影统统进入城内。

守城的士兵们将用来做幌子的稻草人拉上来光秃秃地丢到一边,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运进城来的大车大车红薯。

肚皮里咕噜作响。

他们今日只吃了一顿干饭,还是因为晚上要守城,其余做后勤的兵们连干饭都没吃上,个个饿得头昏眼花,现下正兴高采烈地搬运粮车上的红薯。

宁长风让人就地架起大锅烧水,一股脑倒了一锅生果进去。

这些没吃过红薯的守兵们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待闻到锅里传出来的香味后不由得狂咽口水,被分发到手里时都顾不得烫,连皮带肉生吞,边吃边叹道好香!

红薯的甜香味飘荡在城墙内外,填饱了饥肠辘辘的守兵们。

拿起兵器回到城楼值守的那一刹那,士兵们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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