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 第22章

姜纾指了指楚溪客,曼声道:“若等到陛下将他‘格杀勿论’,就真迟了。”

“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很难理解吗?”

皇帝皱眉:“姜纾,当年天下学子写下万言血书为你求情,朕方才留了你一条性命,不是让你今日在此胡搅蛮缠的!”

姜纾嗤笑一声,道:“既然陛下提起‘当年’,那我也有一桩旧事与陛下说说€€€€当年你被上峰栽赃陷害,可还记得是谁一力为你澄清?”

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为了维持体面,没有吭声。

姜纾的视线扫向旁边禁卫军,扬声道:“当年跟在陛下身边做事的兵士,想必如今都在禁军中担任要职,就算陛下事多健忘,这救命的恩情,你们不会忘记吧?”

几位禁军将领面面相觑。

有人扬声道:“鹿枢密的恩情我等自然铭记于心,但今日陛下命我等捉拿毒害赫连使君的凶手,两者无甚关联。”

“无甚关联?”姜纾指向树冠里的楚溪客,“你们可知,他是谁?”

皇帝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沉:“鹿氏一族如今仅余妇孺,自从迁居秦州,朕多有优待,就算你想拿他们说事,朕也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姜纾缓缓笑开,“鹿氏为何只剩下老弱妇孺陛下不清楚吗?当初陛下围困皇城,大肆屠戮前朝宗室,鹿氏一族拼死勤王,战至最后一名男丁倒下€€€€”

“姜纾,你放肆!”皇帝终于变了脸色,“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悖逆之徒给朕拿下!”

“别碰我阿翁!”楚溪客不顾云浮的阻拦,跌跌撞撞地从树上爬下来,像只小狼崽子似的护到姜纾面前。

皇帝看清了他的长相,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刚刚赶来的贺兰贵妃同样惊诧异常,颤声问:“阿纾,这孩子是谁?”

姜纾把一脸懵圈的楚溪客往前推了推,让众人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陛下与贵妃想必已有猜测。”

贺兰贵妃一双美目盯在楚溪客脸上,眼中渐渐漫上湿意:“莫非他就是攸宁阿姊的€€€€”

“贵妃慎言!”皇帝突然厉声喝止,阴沉的目光死死盯在姜纾身上,“姜纾,你是想谋逆吗?”

姜纾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事情,不由笑道:“谋逆?此话从何说起?”

皇帝指着楚溪客,咬牙道:“当年你把他救走,今日又带至人前,不是想谋逆是什么?”

姜纾无辜地眨眨眼,道:“陛下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孩子明明是已故鹿枢密仅存的骨血,鹿家嫡子,鹿鸣。”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周遭禁卫躁动起来,纷纷盯着楚溪客看,有人惊诧,有人怀疑,有人激动。

贺兰贵妃的惊讶表现得更加明显,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装出来的。

皇帝只是愣了一瞬,紧握的双拳一点点松开,似乎松了口气一般。

楚溪客整个人都傻了。

他是“鹿鸣”?那个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所有人,最后踩着主角攻的尸体登上皇位,又渣又心黑的主角受?!

阿翁不是说鹿鸣是他表兄吗?云和兄还说鹿鸣死了呢!为何他竟成了“鹿鸣”?

敢情绕了这么大一圈,渣受竟是他自己?!

姜纾讥讽地看着皇帝,曼声道:“这个孩子,陛下还要‘格杀勿论’吗?”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国有国法,既然鹿氏子涉嫌毒害夏州节度使,理应押至天牢,依律查处€€€€”

“请陛下三思!”贺兰贵妃屈膝一拜,哽咽道,“这孩子年纪小,柔弱不能自理,若就此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十八般酷刑一一用过,恐怕不等查明真相这小身板就撑不住了!”

皇帝冷下脸:“贵妃,你是在质疑三司衙门,还是在质疑朕?”

贺兰贵妃垂首,泫然欲泣:“陛下恕罪,臣妾并非质疑陛下的公允。然则,臣妾幼年丧母,曾与攸宁阿姊一同养在鹿老夫人膝下,今日眼看鹿氏遗孤蒙难,若不能拼死护佑一二,难免叫那些九泉之下的故人寒了心!”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动容。

禁军统领也是当年被鹿枢密救下的兵士之一,当即解下兵刃,跪地陈情:“还望陛下查明真相,还鹿家子清白!”

“望陛下查明真相,还鹿家子清白!”其余禁军纷纷附和。

皇帝眼中一片阴沉:“你们都想让朕徇私吗?”

姜纾道:“我等从未奢望陛下徇私,只想为这孩子求一个彻查真相的机会,让他不会成为某些人的替罪羊!”

众禁卫齐声附和。

皇帝依旧不甘心,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微眯着,盯着楚溪客的脸。不管这少年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都不妨碍他借此机会,以绝后患。

楚溪客感受到危险,故意做出一副耿介天真、毫无城府的模样,嚷嚷道:“我没有杀人!我一个小小的街边摊贩,从未见过夏州节度使,更是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再者说,摊位上这么多串烤肉,食用者不知凡几,我也不知道哪串会入了那位使君的口,如何下毒?”

这话能不能说服皇帝不确定,但皇帝确实因为他这叽叽喳喳不争气的样子放松了警惕。

最后,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静得可怕:“好,就依众卿所言,若此子果真清白无辜,朕看在鹿枢密的份上,绝不为难他。”

姜纾强撑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

楚溪客没有被押进天牢,而是和姜纾一起被关进了一间偏殿,殿外有禁卫层层把守。

押解的人刚一离开,楚溪客就迫不及待地问:“阿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先前不是还说‘鹿鸣’是我表兄吗?”

“鹿鸣确实是你表兄。”

“那为何方才阿翁说我是鹿鸣,他们查都不查就信了?”

姜纾轻抚着他的眉眼,说:“你和鹿家兄长身形五官有七分相似,说你是他的嫡子,没人会怀疑。”

“那我是吗?”问出这句话后,楚溪客几乎屏住了呼吸。

姜纾叹道:“不管先前是不是,今后只能是了。”

楚溪客追问:“在阿翁说出‘鹿鸣’这个名字之前,圣上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不对?阿翁,我到底是谁?”

姜纾低声说:“崽崽,这件事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但眼下外面不知有多少双耳朵,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可好?”

楚溪客心里的小人儿其实已经急得横蹦了,但理智上明白姜纾说的是事实,于是只得点了点头,一个人缩到角落自闭去了。

姜纾到底心疼,有意引着他说话:“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故意提起旧事,惹怒圣上?”

楚溪客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里,姜纾向来不是这么冲动作死的人。

“因为只有戳中他的肺管子,才能把这件事闹大,事情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你才越有可能平安无虞。”

楚溪客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

姜纾哂笑一声,道:“史笔如铁,这位圣上踏着尸山血海走上那个位置,一旦坐稳了,就开始忧虑身后的名声了,只要不想被天下之人指着鼻子唾骂‘忘恩负义’,他就不会动你。

“更何况,当年鹿枢密救下的不仅仅是今上的命,还有他麾下的整个小队。当年的那些大头兵如今个个在军中担任要职,就算今上有意借刀杀人,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楚溪客这才明白了姜纾的良苦用心,心里感动,却不赞同:“这样一来,阿翁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以那个皇帝虚伪又小心眼的本性,就算现在忍了下来,以后也会找机会除掉你。”

“除掉我?也得看看某人答不答应。”

姜纾的笑向来是清清淡淡的,然而此刻却难得张扬肆意,眼角眉梢晕染着一种别样的姿态。

楚溪客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直到下一刻,贺兰康踢开偏殿大门,把姜纾搂进怀里,楚溪客才恍然间明白,姜纾方才的那抹笑叫做“有恃无恐”。

因为知道有人会站在他身后,护着他,宠着他,有足够的能力保下他,他才会如此兵行险着。

肆无忌惮,却又成竹在胸。

贺兰康一脸惶恐地抱着姜纾上下检查,直到确认他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方才恢复了大将军的威严。

“知不知道今日有多危险?就你说的那些话,够杀头一百回了。”

姜纾抿着唇不理他,眼睛里却藏着融融暖意。

这情形,着实显得被孤零零撇在一边的楚溪客是个小可怜了。

正郁闷,偏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钟离东曦难得扒掉那副清雅无双的表象,露出几分凌厉气势。

他一把抓住楚溪客的手,上下检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父€€€€负责押送的禁卫可有为难你?”

楚溪客心里的小人儿瞬间从“泫然欲泣”转为“开心雀跃”。

第25章

贺兰康面色不善地看向钟离东曦和楚溪客牵在一起的手:“殿€€€€”

“殿外皆有重兵把守, ”钟离东曦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我是五公主请来的乐师,方才也是求了五公主的恩典才得以过来探望姜先生和小郎君。”

贺兰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挑了挑眉,转而道:“探望就探望, 手可以放开了。”

钟离东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正要放手,楚溪客却突然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他。

楚溪客冲着贺兰康一脸骄傲地说:“你刚刚抱着阿翁,都没管我, 现在有人关心我了,你又来阻止, 呵呵。”

一声“呵呵”胜过千言万语了。

钟离东曦仿佛在少年弯弯的眉眼间听到了这样的心声:我也是有人关心的,哼~

然后, 这位本性凉薄的前太子殿下便柔和了眉眼,微凉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扣在小郎君后腰, 将这具火热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就仿佛,靠得近一些便可以沾染几分他的灵动与鲜活。

姜纾轻咳一声, 不着痕迹地将两人隔开:“说说外面的事吧!”

贺兰康抢先道:“幕后真凶如今基本已经锁定了两个皇子,不是老二就是老三, 最后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左右不过是拉个替罪羊出来顶缸。不过, 无论是谁,都不会全然无辜就对了。”

这样的结果,姜纾显然并不意外,又问:“夏州节度使那边如何交代?”

“这件事确实触犯到了圣上的底线, 我猜他很有可能会把洛阳那位皇长子召回来, 用以牵制二皇子和三皇子。”贺兰康说完, 意味深长地瞄了钟离东曦一眼。

姜纾同样看向钟离东曦。

楚溪客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看向钟离东曦。

钟离东曦轻咳一声,一脸淡定地转移话题:“方才我从五公主的殿中出来,偶然听到底下的嬷嬷在说,德妃正私下里寻找前朝的东宫旧人,不知是否跟此事有关。”

听到这话,贺兰康与姜纾皆是面色一整,鬼才相信钟离东曦是“偶然听到”的,他八成是专门过来提醒他们的。

姜纾有些紧张地看向贺兰康。

贺兰康沉声道:“别担心,我去安排。”

钟离东曦与贺兰康一起出去了。两个人一边往殿外走一边低声交谈。

贺兰康道:“殿下打算一直骗崽崽吗?一旦圣旨送至洛阳,你被正式召回,你觉得还能瞒得下去?”

钟离东曦道:“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不算骗他,将军很快就会知道。对了,还要多谢将军的美言,不然我那位父皇可不一定能想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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