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 第25章

钟离东曦冷飕飕扫了他一眼,第五根狼毫紫檀笔应声而断。

终于,楚溪客离开了酒桌。钟离东曦这才整了整衣襟,不紧不慢出了门。

云崖大大地松了口气,肉疼地跟掌柜结了银钱,临了还把那些残笔断墨兜起来,打算带回去补补凑合着用。

祥云楼外。

楚云和正在叫骡车,打算把楚溪客送回去。楚溪客背着包袱等在路边,乖乖巧巧的,看着就惹人疼。

邻家种了棵杏花树,粉嫩的枝条越过墙头,招招摇摇地惹着行人的眼。清风拂过,细碎的花瓣轻轻盈盈地飘散开来。

许是杏花也中意俊俏的少年郎吧,周遭站了许多人,各得杏花两三朵,偏偏楚溪客落了满头。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洋洋洒洒的杏花雨,本是一帧清新可爱的春日美景,往来之人明里暗里地欣赏着,下一刻,就见少年像是打湿皮毛的小狗子一般,猛地甩了甩脑袋,满头花瓣落荒而逃。

钟离东曦忍俊不禁,不愧是他,总能如此出人意表。

“别动,还有。”楚云和挨近了,帮楚溪客择下一片花瓣。

同样年华正好的少年郎,不同的风姿,各有各的颜色,这样亲昵地挨在一起,很是登对。

钟离东曦脚下一顿,没有过去,而是“不经意”地扯了下牛尾巴。

青牛年轻气盛,当即哞哞地抗议起来,还用力甩着脑袋,牛角上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溪客听到了,下意识看过去,乌黑的眸子瞬间闪起了小星星:“是钟离公子!”

这份毫不掩饰的惊喜给了钟离东曦底气,他这才迈步过来,站得比楚云和更近:“小郎君这是要回家?我也买好了,不若一道走?”

楚溪客连忙点点头,道:“阿兄,不用叫骡车了,我搭钟离公子的车回去就好,我们是邻居,住的可近了。”

楚云和笑眯眯地说:“你吃了酒,被‘外人’捎回去我不放心,就不麻烦钟离公子了。”

钟离东曦慢悠悠地重复楚溪客的话:“‘我们是邻居,住的可近了’,怎么算是外人呢?”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间仿佛电闪雷鸣。

楚溪客像条小泥鳅似的哧溜一下蹿上了牛车,只露出一个脑袋,朝两人招招手€€€€

“阿兄,帮我说一声,今晚也不能摆摊了,明日见。钟离公子,快上来啊,后面好几辆牛车堵着呢!”

楚云和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钟离东曦抬脚上车,眼中漫上浓浓笑意。

这一回合,钟离东曦胜。

牛车中,钟离东曦体贴地没有询问楚溪客为何带着包袱。倒是楚溪客,借着酒劲絮絮叨叨地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当然,他没有提“前朝太子”这一茬,只是说了曲江宴和鹿鸣的事。

“钟离公子那日也在场,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想想当初,你还叫我‘鹿崽’来着,我当时还觉得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我竟真的和‘鹿’字有缘。”

“这下,你可以叫我‘鹿崽’了。”

楚溪客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钟离东曦,真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有些无辜,也有些无助。

钟离东曦心头微微颤动,声音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那日初次见你,我便不由想起了林间的小鹿,健康,灵动,快乐,眼睛干干净净,模样也漂漂亮亮,就像你。”

“原来我在钟离公子眼中是‘漂漂亮亮’的。”楚溪客莫名开心起来,“我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名字了。”

钟离东曦笑笑:“喜欢就好。”

两个人彼此看着,又双双错开了视线。

楚溪客拍了拍微烫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不然为什么突然晕晕乎乎的,仿佛看到了桃花朵朵开?

钟离东曦暗自平复着略快的心跳,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一个小少年而已,打算当做弟弟疼的,这莫名的紧张是怎么回事?

牛车辘辘而行,车身晃晃悠悠,围起了这一方小天地。

狭小的车厢中,楚溪客身上的酒气显得越发浓郁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屏住呼吸,生怕把钟离东曦香喷喷的车子熏臭。

“不舒服?”

钟离东曦借机坐到他身边,摸了摸额头,还帮他择下头顶的一片花瓣。

重点是“择花瓣”,钟离东曦还特意找了找有没有第三瓣,若是有,那他就相当于比楚云和多择了一瓣!

可惜没有。钟离东曦不动声色地离楚溪客更近了一寸,权当补偿。

楚溪客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龙脑香气,晃了晃脑袋,软叽叽地说:“没有不舒服,就是酒喝得有点多了,头晕。”

“外面的酒质地浑浊,口感辛辣,饮得再多也品不出酒之雅趣,下次若再馋了不必去外面,我找几壶好的给你。”

这就是钟离东曦的小心思了,一点点把少年的胃口养娇,就不怕他轻易被外面的粗枝杂草绊住脚了。

果然,楚溪客很是期待地点点头,结果点得太实诚了,一下子磕到了钟离东曦肩上。

“啊,抱歉……”楚溪客有些不好意思。

钟离东曦不解地问:“为何突然道歉?”

“我方才不小心磕到你了。”

“如何磕的?我竟毫无感觉。”

“怎么会?我力气可大了。”楚溪客学着刚刚的样子,再次“咚”的一下磕在钟离东曦肩上。

钟离东曦点点头:“嗯,确实力气挺大。”

楚溪客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你逗我呢?”

钟离东曦缓缓笑开。

钟离东曦五官本就生得俊美,为了迎合“乐师”的身份,又特意往华丽美艳的方向打扮,这么处心积虑的一笑,还真有一段勾魂摄魄的风韵。

楚溪客情不自禁红了脸。

钟离东曦轻抚着肩头,仿佛小郎君那颗硬乎乎的脑袋还搭在上面,只觉沉甸甸的,同时又有隐秘的欢喜悄悄生出来。

第27章

楚溪客捧着一瓢鱼, 藏着小包袱,狗狗祟祟地进了家门。

姜纾正坐在大桑树下喝粥,刚好是楚溪客平时爱坐的那个位置。桑桑趴在他腿边, 面前的瓷碗里放着小鱼干,小家伙却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直到楚溪客进门, 一人一猫不约而同抬起头, 眼神明显生动起来。

姜纾随即低下头,继续喝粥。

桑桑则不懂得掩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喵喵呜呜的叫声和平时听起来不太一样, 像是在批评不听话的小孩子。

楚溪客暗搓搓地把小包袱藏到蔷薇花下,那瓢无处安放的小杂鱼终于摆到了它适合的位置:“阿翁, 桑桑的小鱼干快吃完了,我出去买了一瓢……”

姜纾淡淡地点了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没, 还没吃。”楚溪客努力藏起心虚。

“那就坐下一起吃吧!”姜纾语气依旧淡淡的。

桌上有一碟小菜,两碗粥, 其中一碗被姜纾喝了一口,另一碗没动, 碗里放的是楚溪客常用的汤匙。

楚溪客鼻子一酸,当即喝了一大口, 同时用碗挡着脸, 不让姜纾看到他湿红的眼圈。

“喵~”

瞒得了姜纾,却瞒不过桑桑,小家伙踩着楚溪客的胳膊立起来,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

楚溪客终究没憋住, 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姜纾放下粥碗:“有那么难吃吗?”

楚溪客哑声道:“那是相当、不太好吃了。阿翁, 以后家里的饭还是我来做吧!”

姜纾抬眼看着他, 没吭声。

楚溪客心虚地喝着粥,努力想着补救办法。

他盲目乐观地期待着姜纾还没看到那封“离家出走信”,于是他决定把信偷走€€€€只要没有证据,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趁着姜纾在院子里浇花,楚溪客悄悄溜进书房,在姜纾的书案上翻来翻去。

这个香樟木的大书案是贺兰康亲自扛过来的,姜纾嘴上嫌弃笨重不雅致,实际每日吃完早饭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书案上写字画画。

因此,楚溪客清晨出门的时候特意把信放在了上面€€€€怎么没有了?

楼下传来规律的脚步声,这样不紧不慢走路的只有姜纾。

楚溪客一边喊着“桑桑别跑,不可以踩坏阿翁的画”,一边毛手毛脚地凌乱的桌面恢复原状。

桑桑乖乖地趴在旁边的绣墩上,圆乎乎的小毛脸上有种名为“无语”的表情在闪现。

脚步声更近了,楚溪客声音更加情真意切:“桑桑你看,书案都被你翻乱了,唉,没办法,我先随便整理一下好了。”

话音刚落,姜纾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楚溪客弯着眼睛,甜甜一笑:“阿翁别生气,桑桑肯定不是故意的,它就是太喜欢阿翁的画了。”

姜纾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朝着桑桑一指:“在找那个吗?”

楚溪客凝神一看,这才发现那封被他折成心形的告别信就在桑桑爪子下压着!

桑桑眯着眼睛“喵”了一声,仿佛在说:“但凡你不利用我,这玩意我就给你了喵~”

楚溪客:“……”

该怎么形容呢,缺心眼子翻车快?

姜纾一个眼神,楚溪客就蔫头蔫脑地贴着墙壁罚站去了,一边罚站一边主动交代。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今上知道了我的身世,要杀我,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利用父母留下的前朝势力与今上抗衡……我遇到的危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遭到今上的忌惮,直到最后,阿翁、云和阿兄,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为了保护我死、死掉了……”

他说了很多,包括姜纾被害时的细节,以及贺兰康为了替姜纾报仇杀了皇帝,说到最后,楚溪客眼圈都红了。

“阿翁,我昨天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姜纾挑眉:“你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山上当和尚?”

楚溪客:!!!

阿翁已经看过信了!

姜纾道:“我不知道你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但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傻到被今上抓走而不懂反抗,还任由旁人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掉。”

“那阿翁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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