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 第137章

钟离东曦手指精准地点在盒盖上的印章上,重复道:“这是什么?”

福伯这才看了一眼,笑眯眯道:“这个呀,叫什么……‘品牌标志’,就跟楚记招牌上的小桑桑差不多吧,想来是蒲娘子自己想出来。”

“不对,这不是蒲娘子想的,这是小郎君做的。”

云浮突然激动起来,飞快地说:“云竹偷偷跟我说过,仙草园盖房子的时候,小郎君亲自烧了一块砖还是一块木板来着,就砌在了他和殿下将来要住的树屋上,上面刻的就是这个!”

钟离东曦指尖一颤。

盒盖上分明写的是:鹿崽【爱心】东曦。

一笔一画毫无骨架,乍一看根本不像字迹,反倒像是画画一般,难怪蒲娘子会当成“品牌标志”。

可是,这是他的鹿崽亲手刻上去的,再也没人能写出这样的狗爬字了。

记忆中一个微小的片段突然被唤醒€€€€

那是仙草园的树屋刚刚建成的时候,楚溪客拉着他过去看,明明那么坐不住的人,愣是在空荡荡的树屋里待了整整一下午。

可是,钟离东曦什么都没发现。

楚溪客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主动说了:“我在这个屋里藏了一个小惊喜,倘若东曦兄能找到的话,我就在房契上加上你的名字哦!”

第116章

林淼在宫门外等着,楚溪客被一个小太监带着往里走。

一路走来,周遭的景致越来越熟悉。

那棵树, 他曾爬过;那个石墩,他曾坐在上面啃鸡爪;嘉福门高高的门槛让他绊倒过不止一次, 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接受挑战……

这里, 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东宫。

楚溪客怔怔地站在庭院中,看着东墙下那棵红梅树,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没有那么高大, 也不足够粗壮,不再是他如何举起小手都够不到的所在……

可是, 那根横生的枝杈还在,不仅在, 还超越其他看似规矩的树枝,长成了最为粗壮的一根分枝。

当年, 他的母后就是站在这根分枝下,对他的父皇说:“不许剪掉, 这世上总该有一根枝条,随心所欲, 离经叛道……”

如今, 这根枝条没有辜负母后的期待。

楚溪客闭了闭眼,逼退眼底的湿意,再迈步向前,脚下已然叠加了父皇与母后赋予他的力量。

厚重的殿门推开, 昏暗的大殿上坐着一个人, 楚溪客逆着光看过去, 恍惚间以为是钟离东曦。

不,不是钟离东曦,对方身上穿的是龙袍。

楚溪客不是第一次看到今上了,却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仔细。

怪不得《血色皇权》中屡次强调钟离东曦少年时和今上长得很像,实际上,在楚溪客看来,不仅从前像,如今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钟离东曦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与从前做风格气质相反的装扮,偶尔还会用上易容的小手段。

可是,这些手段瞒得了陌生人,却瞒不住亲近的人。他,阿肆,五公主,甚至姜纾、楚云和、贺兰贵妃,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吗?

今上到底有多忽略这个长子,以至于再三会面,他却认不出来?

楚溪客有点生气了,又很心疼钟离东曦。

“鹿鸣。”

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唇齿间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我。”

楚溪客挺直脊梁,不想给父皇母后丢人,尤其是在这个满载着他们一家三口记忆的地方。

今上眯了眯眼:“见了朕,为何不跪?”

楚溪客不卑不亢道:“学生最近在太学修习礼仪,先生刚好说道,国朝学子面见君王无需行跪拜大礼,从前倒是有一种‘蹈舞之礼’,如今人们觉得繁琐,便不大用了……陛下若想看,学生给您来一段?”

慢悠悠一段话,既讽刺了今上不懂礼仪,又暗指他上位后礼崩乐坏。楚溪客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都想好了,如果今上真让他行蹈舞之礼,他就给他来一段某音跳大神版祭祀舞!

意外的是,今上似乎并不打算强求,反倒嗤笑一声:“这伶牙俐齿的劲头,果然跟你母亲很像。”

鹿鸣的母亲?

楚溪客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不对啊,他记得那位大舅母平时都不说话,总是沉着一张脸,小小的楚溪客都不敢靠近他。

很快,他就知道,今上说得根本不是鹿鸣的母亲,而是他的亲生母亲,鹿攸宁。

今上知道了他的身世!

一个老太监从后殿颤颤巍巍走出来,满是褶皱的眼皮缓缓掀开,盯在楚溪客那张泛白的脸上。不等楚溪客做出反应,对方枯瘦如老树根的手就突然抓过来,紧紧钳住他的手腕。

衣袖被撩起,手肘上面三寸处,有一个铜钱大的伤疤,时间已经很久了,疤痕浅淡几乎看不出来,楚溪客自己都没注意。

老太监却目露凶光,粗鲁地扯着楚溪客的胳膊,指给今上看:“就是他!那日摔下梅树的并非鹿家嫡子,而是小太子!”

尖细难听的嗓音在耳边炸响,一段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他三岁那年的一个午后,趁着宫女打盹儿,鹿鸣悄悄把他带出了寝殿。为了让他痛痛快快爬一次树,鹿鸣还和他换了衣裳,这样一来,即便被宫女发现也不会立即被揪回去。

“反正她们向来不在意我。”小小的鹿鸣这样说。

那时候,楚溪客也太小了,听不出这句话里隐含的抱怨和记恨。他反而很开心,觉得鹿家小表哥偶尔也不是那么坏。

然而,就在他刚刚爬上树的时候,宫墙那边突然伸过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杆子,头上还绑着尖锐的钩子,大概是想勾梅枝,却把他从树上捅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鹿鸣飞快跑走的背影,还有掌宫女官惊惧的脸……

再后面的事楚溪客不大记得了,因为他后来哭晕过去,只隐约听说母后责罚了那个偷睡的宫女,还有一个年年在宫中偷折梅花、高价卖到宫外的老太监。

此刻,看着眼前这张尖刻苍老的面孔,楚溪客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这个老太监是三皇子找来的。

自从上次,三皇子在楚溪客这里吃了瘪,就一直在暗中调查他。

也是巧了,前段时间有人送了一批东宫中的旧物用来讨好他,借此暗示三皇子入主东宫指日可待,三皇子十分受用,但凡与储君相关的物件,都会亲自看一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鹿攸宁的画像。

正常情况下,前朝皇后的画像是不会轻易流入民间的。然而,那幅画中鹿攸宁穿的却不是皇后冕服,作画的也不是宫中画师,而是先帝亲笔绘制的一幅日常小像。

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吧,因此鹿攸宁从未公开过,而是藏进了床头的百宝箱里。

宫变那日,鹿攸宁原本的计划是,把楚溪客和真正的鹿鸣一起托付给姜纾,还为他们安排了一队死士,会一路护送他们去秦州。

谁知,鹿鸣竟不信她,自己偷跑出去,还偷了她的百宝箱,他以为那个箱子里藏着金银珠宝,实际里面只有帝后之间的情诗、小像,还有楚溪客穿过的虎头鞋、戴过的小金锁……这些才是鹿攸宁最宝贝的东西。

那一夜,鹿攸宁为了寻回鹿鸣,几乎把身边的死士都派出去了,险些让姜纾和楚溪客无人护卫。好在,最后还是在一处失火的偏殿里把人给找到了,可是,鹿鸣却被大火毁了容貌。

后来,姜纾还是依照鹿攸宁的嘱托带着鹿鸣和楚溪客去了秦州。只是,为了不连累驻守在秦州的鹿家人,他没有停留多久,就带着楚溪客离开了。

至于那个百宝箱,小小的楚溪客认出那是母亲的东西,想过要回来,鹿鸣即使烧伤昏迷都死死抱着,不肯给他。

楚溪客是哭着离开秦州的。

再后来,鹿鸣醒了,发现百宝箱里竟是一堆“破烂”,便生气地丢进了水塘里。

这幅鹿攸宁的画像还是鹿家一个管事婆子好不容易才抢救下来的。

那位管事婆子在鹿攸宁入宫前侍奉过她,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是鹿攸宁。她不敢还给鹿鸣,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给毁了,因此便私藏了起来。

前不久,管事婆子生了重病,去世前叮嘱儿子那幅画像的底细,为的是让他好生保管,逢年过节给鹿攸宁上柱香。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儿子早就染上了赌瘾,为了筹集赌资竟把鹿攸宁的画像给卖了,还四处吹嘘,这是前朝皇后的私像,世上仅此一幅!

因此,这幅画像才辗转到了三皇子手里。

宫中画师所作的画像突出的是鹿攸宁端庄的形象,雕琢之下,与她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这幅画像却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因此,三皇子一眼就认出,楚溪客和鹿攸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三皇子急于抓住楚溪客的把柄,因此派出大量人手去秦州、去洛阳、去后宫寻找当年的物件和知情人,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本鹿鸣烧伤后写的“复仇日志”,还有这个被鹿攸宁责罚过的老太监。

查到最后,三皇子已经顾不上和楚溪客的私怨了,而是邀功般把这一消息上报给今上。

今上的人脉和手段自然比三皇子更多,很快就有了更为详实的证据。

今日把楚溪客抓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此刻,鹿鸣那册用凌乱字迹写满了怨恨与诅咒的日志,正被小太监托着,摊开在楚溪客眼前。

楚溪客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慌乱,不过也没打算承认。

“这样的日志我能写十本,我还说自己是皇长子的小情人呢,陛下信吗?”

今上:“……”

“你不必再狡辩,不管你是鹿鸣还是前朝太子,朕都不会再留你。”

楚溪客突然喊起来:“阿淼,等我死了,你就找个好人嫁了吧,那半张藏宝图我只告诉了你,你记得去找阿爹啊!让他把玉玺藏起来,宁可摔碎了也不要被抢了!”

今上明知他在耍花招,然而听到“玉玺”二字,依旧禁不住脸色大变:“玉玺果然在你手里!”

“不在我手里难道在你这个乱臣贼子手里吗?”楚溪客故意做出一副嚣张无比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今上相信他有所依仗,不敢轻易动他。

这是姜纾教他的。

自从楚溪客假借“梦境”之说对姜纾坦白了《血色皇权》中的剧情,姜纾就一直在招揽人手、筹谋布局,努力改变书中的结局。

姜纾还拉着楚溪客演练过,万一他的身世暴露被今上抓住该如何脱身。

结合姜纾对今上的了解,楚溪客越是表现得胆大无礼、有所依仗越能降低今上的警惕之心。

姜纾还告诉楚溪客,只要他以玉玺和藏宝图相要挟,今上就不会轻易动他。

去年大旱,国库没有多少收入,今上又在暗中增兵,银钱更是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国库都快被他掏空了,今上做梦都恨不得天上掉金条。

最要紧的还是玉玺。没有玉玺,今上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各地藩王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不受朝廷的管辖,周边属国也不再对大昭毕恭毕敬。

对此,今上早已暗恨许久,所以玉玺对他的诱惑力比藏宝图只大不小。

此刻,楚溪客把之前的演练发挥得淋漓尽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手里不只玉玺,还有藏宝图!你就不好奇为何国库会空空荡荡,一个铜板都没有吗?”

今上目光一沉:“果然是你们干的!”

楚溪客谦虚地摆摆手:“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先帝未雨绸缪罢了。先帝早就料到在他驾崩后会有人狼子野心,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各地藩王,所以提前把国库搬空了,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今上咬牙道:“藏去了哪里?”

楚溪客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是我傻还是你傻,保命的东西,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有你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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