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皇权》中,阿肆早早就被德妃害死了,五公主不仅搞死了四公主和二皇子,还和主角受对峙十五年,妥妥的大女主路线。
钟离东曦看向楚溪客:“你想让阿肆来?”
楚溪客颠着勺,回道:“是阿肆自己想来。”
钟离东曦俊眉微微挑起:“他想来,你就觉得应该让他来?”
楚溪客一心炒饭,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随口说道:“不然呢?他自己想做的事,你这个做兄长的总要尊重一下,不能硬压着让他不开心吧!”
钟离东曦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楚溪客把满满一锅豪华版“扬州炒饭”盛进盘子,想要偷偷喂一口给钟离东曦吃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王妃殿下正站在角落默默自闭。
“不开心?”
楚溪客飞快地回顾了一下刚刚的所有对话,连语气词都考虑进去了,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钟离东曦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依旧没说话。
楚溪客轻咳一声,放缓语气:“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的约定?”
€€€€有事就说,不可以不长嘴!
钟离东曦顿了一下,这才开口:“阿肆是皇长子的时候你就对他很好,吃海鲜自助你还主动跟他说话,给他介绍菜色,不让他吃太多;后来知道了我才是皇长子,你洞房都没进就离家出走了……”
楚溪客:???
“你再好好想想,我明明进洞房了,衣服都脱了才发现你是皇长子!”
钟离东曦:“嗯,换成我是皇长子,你就开始嫌弃了。”
楚溪客……简直无法反驳。
钟离东曦的怨念几乎要具现出来:“直到此刻,你都在帮着阿肆说话,想让他来平川,担心他不高兴,嫌弃我不尊重他。”
楚溪客脑袋钝钝地转了一下,突然回过味来,这人该不会在吃他弟弟的醋吧?
楚溪客哭笑不得地解释:“我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一手养大的弟弟,险些为你丢掉一条命€€€€事实上,在我知道的那个故事里,他确实为你陪上了一条命,这一点就连主角受都做不到€€€€作为大嫂,我关心他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钟离东曦挑了挑眉:“鹿崽刚刚说什么?”
楚溪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说,阿肆是你弟弟,我作为€€€€”
作为大嫂……
他刚刚说的是大嫂吧?
钟离东曦缓缓勾起唇角:“嗯,既然是来自阿嫂的关心,那便让他来吧!”
楚溪客:“……”
第144章
楚溪客只短短休沐了一日,就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棉田的采收工作中。
平川城的一千亩棉田不是他个人的,也不是楚记的, 而是隶属府库,通俗说就是“国营”。
因此, 从种植到采收都是六部衙门相互配合, 平川的屯田兵执行,楚溪客负责出主意加监督。
说到屯田兵,就要提到大昭的征兵方式了。
如今,大昭正处于从府兵制到募兵制的过渡时期。
所谓“府兵制”, 笼统理解的话可以用“兵农合一”来形容,朝廷在各地设置折冲府, 本地军户轮流上番,轮不到的时候就在家种地, 自给自足。
“募兵制”征募的兵丁更贴近职业军人,脱离农业生产, 由朝廷派发军饷粮草,兵士们按照当地的情况行戍卫之责。
平川军的职业军人严格来说只有两万, 如今正在贺兰康的安排下进行“特种兵训练”。剩下的就是屯田兵,王城的建造, 盐湖与煤矿的开采, 以及这一千亩棉田都是他们在干活。
若是按照其他州的传统,屯田兵为官府干活不用给钱,不过,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楚溪客跟贺兰康商议之后, 还是给兵士们算了工钱。
包括这次, 需要人手采收棉花的时候,楚溪客也是优先从屯田兵的家属中选拔。
兵士们心内感激,干起活来更有动力,将棉田打理得很好。
此刻,看着一望无垠的棉花田,楚溪客的心都敞亮了。
当初,他壮着胆子离开长安,靠的不就是“棉田”这块大饼吗?说实话,那时候也就是凭着一腔孤勇,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儿。
直到此刻,看着一朵朵雪白的棉花,楚溪客提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总归是没有辜负那些跟着他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伙伴们。
一声锣响,棉田采收正式开始。
当初,小吏们在城镇与村落中选拔采棉人时,除了军属优先,还依照楚溪客的叮嘱,给没有其他收入来源的老弱病残一个机会。
令楚溪客没想到的是,来的人中居然三成以上都是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最小一个只有六岁!装棉花的大包袱都快比那孩子高了!
楚溪客愤愤道:“号召各家给娃娃报名上学的时候,都说家里没孩子,一说干活赚钱,倒是一个个地冒出来了。”
钟离东曦安抚道:“总归过了秋收才正式开课,到时候再想法子也不迟。”
楚溪客眯着眼哼哼:“也对,到时候看看我怎么治他们!”
这事不怨孩子们,怪就怪某些大人目光短浅,愚昧无知!
钟离东曦失笑,平川王殿下一眯眼,八成又要冒坏水了。
楚溪客亲自体验了一下摘棉花的辛苦。
农历七月,天气还是有些热的,为了不被认出来,他换上布衣草鞋,捂上面罩,戴着小凉帽,顿时就和周围的采棉人一个样了。
钟离东曦原本要陪他,却被楚溪客赶走了。
这个人哪怕穿着草鞋、披块麻布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有他在旁边跟着,楚溪客分分钟暴露。
于是,钟离东曦就被赶到棉纺厂去了。
地头搭着一个大草棚,棚子里放着一桶桶解暑的绿豆汤、凉茶和清水,采棉人可以随意取用。旁边还支着一张桌案,案旁坐着个书记官。
按照楚溪客一贯的原则,采棉人计算工钱的方式是多劳多得,书记官的作用就是记录每个人采棉花的数量,每日结算工钱。
楚溪客走到地头,报了个假的姓名、年龄和住址,也不完全是假的,他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特意让钟离东曦在户册上给自己添了个小马甲。
书记官一查确有此人,于是分给他一个大布包,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指着某处地头,说:“你就负责那两垄,不可串到旁人区域,也不能摘生棉,摘满一包就来这里称重。”
楚溪客笑眯眯地点点头,乐颠颠地去了。
书记官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见过干活积极的,但是这么开心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棉田在耕种的时候就留出了采摘的通道,还是楚溪客亲自下的令。此刻他站在这里,向左伸手采一朵,再向右伸手采一朵,刚好两边都能够着,也不会碰伤棉花苗。
胸前的棉花包也是他设计的,随着棉花一团团放进去,就像腆起了一个大肚子似的,不用弯腰,也不会太重。
但是,那些孩子们就没这么轻松了。
不过,孩子有孩子的办法,他们仗着身量小钻来钻去,没一会儿就采了大半包。肚子前面放不下,就背到背上,等到集满一包之后就送到书记官那里,回来继续采。
恰好,楚溪客旁边就是那个六岁的小孩子。
小家伙明显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但是一张小脸十分倔强,行动起来也很迅速,别人喝水休息的时候他还在钻来钻去努力采。
似乎生怕自己落后了会被淘汰掉,所以要比大人更努力、更积极。
楚溪客没有圣母地认为雇佣童工不人道,反而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遇到一个机会就牢牢抓住,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所以,他得到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也遇到了很多不声不响拉他一把的好人。
就像这位书记官。
书记官看着小孩热得通红的脸,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而是在统计重量的时候故意慢了一些,这样刚好让小孩可以趁机歇一会儿,去喝一杯凉茶。
楚溪客还看到,秤砣挂在了八斤和九斤之间,书记官什么也没说,只在册子上记了一个“九”。
真好。
如果平川城的官吏人人如此,何愁天下不兴、国民不安?
楚溪客上前两步,正要交上自己的包袱,身后突然撞过来一个人,趁着他被撞歪的空隙,强硬地把自己的包袱插到了他前面。
光插队还不算,对方还自作聪明地说了句:“小哥不打算交啊?那我先来了。”
这话说的,不打算交他来这儿干嘛?
楚溪客原想怼回去的,扭头一瞅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书记官见他没计较,也就没多管闲事,不过在检查妇人包袱里的棉花时仔细了些。
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再三强调,只摘绽开的熟棉,不可摘尚未长成的生棉,更不能混入棉壳,你这一包袱掺杂了生棉是小,糟蹋了多少棉树?”
生棉没有长成,棉绒没有伸展开,根本不能用。这老妇人却仗着生棉水分大就投机取巧,虽然脑子灵活,人品却差。
楚溪客也很生气,因为糟蹋的这些没有长成的棉桃,若人人都像老妇人这样,棉田至少要减产一半!
书记官冷着脸,把这一兜棉花的工钱结算给她,说:“今日就到这里吧,往后你也不必来了。”
老妇人一见,登时慌了,连声求道:“是我老眼昏花,没看清楚,官爷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试试,这回我定不会再出错。”
书记官不为所动,抬头瞄了眼楚溪客:“下一位。”
楚溪客挺满意他的做法,于是上前,把自己的包袱放上。
书记官扫了一眼就看出,这些棉花不仅符合要求,还用了十分心思,一丝枯枝杂叶都没有。
于是,书记官很快就摆摆手,让旁边的兵士去称重了。
老妇人一见,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官爷为何对他这般松散?您要是想抽成一两文,老婆子也不是不给。”
书记官当即虎下脸:“你不说这话,兴许我看在你年老的份上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速速离开吧,再不许来了。”
老妇人狠狠一惊,登时闹了起来:“平川王殿下都说了,要照顾老弱病残,你一个芝麻小吏却嫌弃我老眼昏花,妄图辞退我,我这就告到殿下跟前,让你这官当不成!”
刚好这个点交棉花的人多,听到这边的动静全都围了过来。其中有跟老妇人熟识的,看到她撒泼打滚地哭喊,少不了上前问上两句。
老妇人一见人多,反倒闹得更厉害了,还要去掀掉书案:“我今日就豁出这张老脸,把事情闹大,若平川王殿下知道你如此欺辱我一个老年人,看他会不会管!”
这老妇人真是又精又坏,她这样一折腾,要么书记官顾忌着自己的官位,少不得容下她;要么书记官寸步不让,事情彻底闹大,摊子都给砸了,谁都别想赚到钱!
楚溪客算是开了眼了。
可笑的是,周遭百姓不分青红皂白,盲目站队,都在说平川王殿下如何仁德,断然容不下欺辱百姓的贪官污吏。
更让楚溪客如鲠在喉的是,对方居然还是利用了他向来推崇的“尊老爱幼、怜贫惜弱”的理念,厚颜无耻地进行道德绑架!
年轻的书记官想来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到底不敢引起众怒,一时间只气得面红耳赤,却不知如何处理。
楚溪客险些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