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栩没说原不原谅,只问:“那你们试探出什么了?”
青年看向季栩,“您不是恶人。”
至于另一位,就很难说了。
季栩来了兴趣,“你们是如何分辨善恶?”
青年为季栩解惑,“翁婆婆的畸化能力可以放大人心底的恐惧,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看到什么。如果是沾了人命的恶人,翁婆婆的小纸人就会缠上那人,我们看到的是小纸人,恶人看到的却是恶鬼索命。”
难怪他会看见车祸中的父母,季栩很清楚自己的恐惧源头在哪里。
“很特别的畸化能力。”
青年继续道:“这里本就是翁婆婆的家,末世前婆婆就住在地下室,末世后也没有离开。翁婆婆心善,陆续收留了我们这些人,如果不是翁婆婆的这个能力,地下庇护所早已不存在了。”
他们逃过来的时候,有人身边有同伴,知人知面不知心,翁婆婆就是那个“读心人”,手染无辜人的鲜血、心怀恶意的人,都在小纸人的纠缠下发疯发狂,不需要逼问,他们自己就暴露了内心。
这样的人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庇护所,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因为恐惧变成怪物,他们只要把怪物清理掉,地下庇护所依旧安全。
季栩的注意力从翁婆婆的能力上转移,“你是说,这里的幸存者都是从各处逃过来的?”
青年点头,“是的。”
这样就好办多了,省得他们一处处去找,只这一处就能了解到不少东西了。
季栩给他们描述了一下黑潮的模样,问他们有没有人见过。
庇护所内一片静默,有几道视线下意识看向墙边的少年,又很快移开,不去看少年。
季栩再次看向躲在墙边的少年,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的动物,又开始尖叫起来,拼命往少年怀中钻。
少年泪眼汪汪:“……”
季栩:“……”
秦砚安面色阴沉,被吵得心烦,“闭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耳朵终于清净了,那毛茸茸的小动物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成了雕像。
少年害怕道:“猪猪胆子比较小,不是故意要叫,它忍不住。”
季栩用手电照了照小动物毛茸茸的屁股,无奈道:“这什么东西?”
尖叫鸡转世不成,这么能叫。
少年:“豚鼠。”
季栩:“……”
这豚鼠明显是畸化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个头,真要成猪了。
少年一见外来者盯在猪猪身上的眼神,立刻把宠物抱得更紧了,“猪猪肉不好吃,它很有用的,能打洞,能避开危险,它是我们的同伴,不能吃……”
“沐沐,没人要吃猪猪。”青年打断少年的话,“你之前不是说过,猪猪带你逃走的时候,看见有黑色烟雾出现在聚集地吗?”
少年乔沐沐用力点头,只要不吃猪猪,想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确实看到过,那天猪猪特别躁动,一直想往外跑,我担心它跑出去会被人捉去吃了,从不让它独自出门,可那天它把我的房门给啃了,咬着我的鞋带往外拖,让我跟它走。”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跟它出去了,猪猪拼命往前跑,我在后面追,聚集地的看守以为我们要逃走,在追我们,然后关押人奴……普通人的仓库里,就飘出了黑色烟雾,把聚集地里的所有人全部吞掉,我是从猪猪打出来的地洞里逃出来的,不然肯定也会被黑雾吞掉。”
季栩眼皮狠狠一跳,“人奴”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会把普通人当人奴的势力,就只有范葆那群暴徒了。
末世刚开始,他在孟重的加油站遇见了范葆和刀庆那群人,让他们给逃了。
他来青江市这么多次,都没再遇到范葆,没想到他又和上一世一样,把幸存者当人奴,当吸引怪物的活肉。
上一世范葆的势力已经发展起来,成了恶名昭著的“狩猎基地”,最后被几个基地联合围攻时,使用“人奴”冲击围剿队伍,恐惧情绪太过浓郁,吸引来了堕变兽,给青江市带来了灭顶之灾。
难不成这次,范葆的势力还没发展起来,就被黑潮盯上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上一世为什么没被黑潮盯上?
季栩道:“你之前的聚集地老大,是不是叫范葆?”
乔沐沐听到范葆的名字,身体一颤,眼睛因为恐惧瞪得溜圆,“是……是叫范葆。”
“他死了吗?”如果没死,他可以找过去补刀,彻底将那群人扼杀在发展中。
乔沐沐害怕道:“可能、可能死了……我没回去过,不太清楚。”
季栩神色复杂,如果那黑雾真的是黑潮,范葆那群人大概率是活不成了,就这么被黑潮吞噬,也太便宜那群人了。
季栩盯着少年看了又看,“你为什么会和那群人混在一起?”
还能带着宠物活到现在,想来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
乔沐沐抱紧猪猪,雕塑猪猪依旧维持姿势不变,非常敬业,“我……我是被他们抓去的,他们需要我的安抚能力,这才留下我。”
少年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是畸化人,季栩想着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不然那群人不会有这样的善心,还能让少年和一只畸化豚鼠活到现在。
季栩:“安抚能力?”
乔沐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能安抚别人的负面情绪。”
季栩听说过这种畸化能力,属于精神畸化的一种,几乎没有攻击力,却非常有用。在一个人情绪失控,黑暗物质快速侵蚀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畸化人在身边,完全可以救命。
是很少见又特别的辅助型畸化能力,难怪连毫无人性的范葆都想留着他。
季栩问他,“你看到烟雾是什么时候的事?”
乔沐沐:“天气刚开始冷的时候。”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黑潮就算出现过,现在估计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季栩不会轻易放弃,“带我们去看看。”
第72章
乔沐沐一脸惊恐,外面那么危险,他出去肯定会死。
“让豚鼠发挥一下作用,找找看哪里还有那黑雾的踪迹。”
季栩说着,偏头对身边的男人道:“给我一个苹果。”
男人面色沉冷,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新鲜的苹果。
畸化豚鼠从听见苹果的字眼,就不再装雕塑了,大脑袋转过来,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盯着季栩手中的苹果。
季栩蹲下身,拿着苹果引诱豚鼠过来,“想吃吗?给我们带个路,这个苹果就是你的。”
这只豚鼠的畸化程度并不算高,至少没有像畸化水牛那样可以口吐人言,也无法直立行走,它只是体型变大,头脑也比普通豚鼠更聪明。
豚鼠受到很大诱惑,从乔沐沐怀中出来,小短腿撑着地,很想过去,却又害怕的不敢靠近,只能探着身子,尽可能多闻一口苹果的香气。
咕咚,一声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豚鼠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跳起扑向苹果,生怕晚了苹果就被别人抢走了。
末世至今,豚鼠就没闻过新鲜蔬菜和水果的味道,太过饥饿,只能什么都吃,眼下这么大个新鲜苹果,这让一只畸化宠物如何忍得了?
不只是豚鼠馋苹果,地下庇护所里的人也很馋,大人还能忍住,小孩完全忍不住,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豚鼠抱着苹果狗狗祟祟的跑到墙边,背对着众人,开始咔嚓咔嚓啃苹果,好吃的一身毛毛都在抖。
乔沐沐几次想要开口,到底还是没忍心,猪猪已经太久没有吃到蔬菜和水果了,让一只豚鼠忍住进食的欲望,根本不可能。
算了,吃都吃了,就算外面再危险,他也只能带人去了。
苹果很快被啃完一半,豚鼠一只爪子抱着剩下的一半,移动到乔沐沐面前,直立起圆滚滚的身体,把剩下的苹果递到乔沐沐面前,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乔沐沐吃。
季栩原以为豚鼠会独自吃完,没想到它还知道留一半给自己的小主人。
再看其他人,哪怕他们都很馋,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索要,更没出现争抢的情况,大人小孩都一样,他们都在守着自己的底线。
像这样的末世,最先被舍弃的往往都是老人和孩子,可在这个庇护所里,老人和孩子都有,女人也比男人多,他们大多都是弱势群体,实在没有活路了,才意外逃到这里,被翁婆婆接纳进来,让他们能有个容身之所。
翁婆婆对季栩的试探,虽然让季栩不喜,但他可以理解,没有这份小心,他们也的确活不到现在。
季栩看向依旧在剪纸的翁婆婆,又看向感动到泪眼汪汪的少年,这两人的畸化能力都很特别,一个催发,一个安抚,都是很有用的能力。
季栩又看向卧室里脏兮兮的小孩,一共有三个,最小的看着比呦呦还小,另外两个也都只有几岁,他们被几个干瘦的女人护在怀里,一脸戒备的看着季栩。
季栩在观察小孩,翁婆婆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季栩,“孩子是捡来的,他们的父母亲人都没了,一起逃亡的人把他们抛弃了,被我们捡回来了。”
“我的能力有限,可以提供的庇护也有限,我们都在挣扎求活,能活一日算一日,不敢想以后,也不敢想未来。有孩子才有未来,如果所有人类小孩都没了,人类距离灭绝也就不远了。”
季栩看向翁婆婆,老人依旧在垂眸剪纸,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看似没有提出诉求,却是把想说的都说了。
大人可以挣扎求生,小孩子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翁婆婆希望他们能把小孩带走,给他们一条生路。
季栩还有寻找净之花的任务没有完成,现在不会回去,也不可能带着三个小孩上路。
季栩没有表态,看向一人一宠,豚鼠孝敬的半边苹果,少年只咬了一口,只这一口,就好吃的差点哭出来,就是这个味道,他怀念无数次的苹果味道,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尝到。
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哄着豚鼠,把剩下的苹果全部吃完。
少年站起身,去自己睡觉的小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青年自报家门,他叫秋君闻,“沐沐还小,他一个人出去可能会给你们添麻烦,能带上我一起吗?我也是畸化人,我可以代为照顾沐沐。”
季栩拒绝,“不用,你和沐沐都不用去,我邀请的是猪猪,给我找个牵引绳就行。”
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乔沐沐:“……”
不放心乔沐沐决定冒险跟随的秋君闻:“……”
季栩:“顺便告诉我个详细地址,我们带着猪猪过去就行。”
带着别人,秦砚安无法飞行,需要步行过去,遇到危险还要保护他们,倒不如带一只宠物过去更省心,豚鼠的体型确实变大了,却也没有大到离谱。
遇到危险,季栩抱着它,就相当于抱着一只大号猫猫,完全不影响移动。
乔沐沐一听他们要带走猪猪,真的要哭了。
于他来说,猪猪就是最亲密的家人,末世之后只有猪猪陪着他,他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猪猪,他不能让猪猪去冒险,自己却躲在这里。
“我……我带你们去,猪猪胆子小,它会害怕,没我不行,我得跟着。”
季栩看向吃完苹果就安静如鸡的豚鼠,“猪猪,表现的好还有新鲜蔬菜,去不去?”
装雕像的豚鼠立刻动了,小短腿贴地平移,率先朝着门口跑去,它敢不去吗?
危险凶兽的气息,已经压得它腿软,哪里还敢违抗命令,何况还有新鲜蔬菜吃,这趟不亏。
乔沐沐:“……”
季栩挑眉,“猪猪说它一只猪可以,给我个牵引绳。”
乔沐沐:“……”
乔沐沐汪的一声哭出来,他的猪猪,他一手养大的猪猪,被一个苹果就骗走了,居然要丢下他跟着别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