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简直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多说一个字,方才濒临死亡的恐惧终于让他意识到这是在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有梁烨活着他就会永远处在危险之中。
梁烨捏着他一缕头发捻了捻,“为什么头发这么短?还学朕剃了光头当和尚?”
“因为€€€€”王滇心下一狠,腰身骤然发力,方才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攥着把匕首猛地冲着梁烨的脖子扎了上去。
梁烨翻身一躲,眼底兴奋的光芒愈来愈盛,笃定道:“你还说你背后没人指使?”
王滇攥着匕首的胳膊在隐隐发抖,“闭嘴!”
梁烨伸手抹了一下脖子,上面留了道浅浅的血痕,他叹了口气,好像有点遗憾,“你没杀过人吧?”
“杀了你就杀过了!”王滇方才被他亵弄得十分恼火,手中的匕首直冲他心脏而去。
梁烨甚至不用认真就轻松捏住了他手腕,嫌弃道:“这点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
王滇脚底一沉,尖刀自鞋底弹出,直冲他大腿而去,梁烨险险闪身躲过,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有些佩服道:“花样还挺多。”
王滇失了先机,被他强行扣住下巴被迫张开嘴,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泛开,不等他反应,梁烨拇指往他喉结处狠狠一抵,药丸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王滇猛地咳嗽了起来,嗓子眼里火辣辣的发疼。
梁烨松开他,转身优哉游哉地穿衣服,王滇瞪着他的背影,双眼简直要冒出火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朕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梁烨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活,朕就想你死,结果你突然豁出去不想活了,朕又忽然觉得让你活着更有意思。”
“神经病!”王滇终于憋不住满嘴脏话。
“嗯?”梁烨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王滇警惕地后退,就见梁烨哈哈大笑起来,“朕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神经病是什么病?”
“疯子。”王滇咬牙切齿地捂着咽喉。
“哦。”梁烨脸上的笑容一收,嘀咕道:“也没什么新意。”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王滇吞下那颗药丸,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自然是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梁烨伸手指着他,一本正经道:“你比朕容易害羞,朕从不轻易脸红。”
“我是气得!”王滇只觉得一阵无力,跟这个疯子交流太费力气,他平复了许久的呼吸,沉声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还没想好。”梁烨打了个哈欠,“朕乏了,先睡一觉,过来伺候着。”
王滇这回是真真切切想捅死这个王八蛋。
第5章 愤怒
梁烨说睡觉好像是真的打算睡觉,他姿势舒展地躺在那张能躺五六个人的大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闭上眼睛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王滇看得心服口服。
他转头看向方才被梁烨扔到屏风旁边的袖箭和匕首,走过去捡了起来,转身对准了床上睡着的人。
“朕要是你,就不会动手。”梁烨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枕着胳膊对着王滇,睁开眼睛笑道:“没想到吧,朕没睡。”
“…………”王滇把袖箭重新绑回手腕上,因为左手腕被卸了,他只能单手用牙,又把匕首放回小腿的绑袋里,“你给我喂了毒药,我不会杀你。”
“也不一定是毒药。”梁烨信誓旦旦道:“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小药丸。”
“赌不起,惜命。”王滇捡起榻上的外袍,一只手不太熟练地系腰带。
梁烨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罕地玩意儿,“你好像不怎么怕朕。”
王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困吗?”
“本来有点困的,但又觉得你挺有意思。”梁烨竟然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把乱七八糟的被子一甩,盘腿坐在了床上,“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王滇自打穿越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他木着脸道:“怕你会放过我?”
“当然不会!”梁烨哈哈一笑,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好几遭,舔了舔嘴唇,“朕渴了。”
王滇低着头系腰带,没反应。
梁烨从旁边扯了团流苏团成球,准头极好的砸在他被卸掉的手腕上,“没听见?”
王滇工作虽然很忙,平时还真没机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心里窝着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走到桌子前给梁烨倒了杯水,端着递到了梁烨面前,“喝。”
梁烨挑了挑眉,低头觑着他手里的杯子,“朕怀疑你下了毒。”
王滇盯着他看了两秒,端起来喝了一口,梁烨嫌弃地啧了一声:“朕从不与人共饮。”
王滇险些把杯子直接扣他头上,他忍着气想转身,左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不等他反应,只听咔嚓一声,顿时疼得面色一阵扭曲。
“不用谢朕。”梁烨坏心眼地捏了捏他高高肿起来的手腕,拇指摩挲了一下他手背上的那条细长的疤痕,“这伤也是你们造出来的?”
王滇被他摸得寒毛直竖,猛地把手抽了出来,“摔的。”
“说起来朕屁股上还有块胎记,你有吗?”梁烨看起来很好奇,“刚才你看见没?”
“没有!”王滇觉得这个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自己岌岌可危的神经,谁他妈关心你屁股上有没有胎记!
梁烨看起来略微失望,转身倒在了床上,翘着二郎腿摆了摆手,“没意思,忙你的去。”
王滇觉得自己应该仔细问问那毒药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神经病多呆,转身把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放,转身就打开了殿门。
门外云福和几个宫女太监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英俊少年抱着剑站在门口,见到他语气不怎么和善,“陛下,你该去书房批奏折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梁烨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云福,走。”
充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才推门进去,“主子,你怎么不杀了他?”
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梁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睡着了,别烦。”
“睡着还能说话?”充恒问。
“睡着还能杀人你信不信?”梁烨阴恻恻露出了个脑袋。
御书房。
王滇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绪也乱糟糟缠成一团。
云福小心地在旁边伺候着,自从陛下失忆这些天,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心情差成这样。
“去找李太医过来。”王滇把手里的奏折一扔。
“是。”云福转身走到一半,忽然又被叫住。
“算了。”王滇沉吟片刻,且不说梁烨这个神经病是不是诓他,诓他就目前这个情况他也难以脱身,没诓真中了毒太医能不能验出来还是两说,就算验出来于他没头没脑让太医来验毒同样也是麻烦。
“陛下,河西郡百里大人来信了。”有人捧着信进来,云福接过来递到了王滇跟前。
王滇这段时间险些忙得忘了这回事,只有每次户部来哭穷他才记上一记,这会儿虽然心乱如麻,但他还是打开信看了起来。
百里承安这个人确实有些手段,短短一个月不仅灾情有所缓解,还接着运粮查办了几个贪官,信里还委婉地点了一下一行人遭遇了多次刺杀,行事不像普通刺客。
不像普通刺客,这年头刺客都能分品种了?
“百里大人说不出意外下月便能回京。”来人禀报道。
“朕知道了。”王滇把信放到一边,将人挥退下去,真皇帝回来这件事情让他干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来€€€€初次见面太过突然,而且此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王滇使劲揉了揉眉心,说到底还是他优柔寡断错失了先机,明明计划得很好,真正的梁烨一旦出现他立刻要对方性命,但第一箭还是故意射偏了,尽管就算他没犹豫,以梁烨的身手照样能躲过去。
是他低估了梁烨,之前的信息里只有梁烨如何荒诞疯癫,却没有一人提过梁烨会武功且身手不凡。
王滇消沉了片刻,又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来,且不论梁烨真疯假疯,现下留着他定是有用,只要他活着就有机会翻盘,而且他和梁烨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他天然的利器。
“陛下,太皇太后差人送了莲子粥过来。”云福领着一个老太监进来。
这老太监身量不高,精瘦,看着五六十的年纪,脸上的褶子多得有些吓人,身后的宫女提着食盒,“奴婢杨满见过陛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惦念您,嘱咐老奴将话带给您,说让您切勿太过操劳,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皇祖母有心了。”王滇笑了笑,“云福,接过来。”
云福上前接过了食盒,杨满适时道:“这粥趁热才好喝。”
王滇眉梢微动。
之前太皇太后每隔几日就差人送粥过来,他没放在心上就喝了,只是喝了之后就头疼恶心,让太医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不过之后再送来的粥他都没再碰过。
听云福说之前梁烨就有头疾,他很难不做些联想,到今天见到梁烨,人多少是有点不正常。
“端上来吧。”王滇略一思索,叫云福把粥端了上来,杨满站在一旁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慢吞吞地搅着粥,舀起来放到嘴边一抿,正想借机晕过去,谁知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四肢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盛满了粥的玉碗摔得粉碎。
“陛下!”云福大惊。
杨满同样面色惊异,“快,快传太医!”
王滇只觉得四肢百骸传来钻心的疼,偏偏脑子清醒地可怕,他疼得脸色煞白,手背却有些痒,他低头去看,只见手背皮肤里像有什么东西在诡异地蠕动,青黑色看上去格外骇人。
他想起来梁烨给自己喂的那颗苦涩的药丸。
好你个梁烨。
待到太医匆匆赶来,那锥心蚀骨的疼像是掐着点一样过去,王滇整个人虚脱地躺在床上任由太医把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皇儿!皇儿!”太后人未到声先至,“我苦命的皇儿啊,这又是怎么了!”
紧接着就是丁零当啷的钗环碰撞声和浓郁的脂粉味。
王滇听得脑仁疼,索性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没半点力气的手被人握在了手里,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皇儿的手腕怎么肿成这样了!你们怎么照顾的他!太医,快瞧瞧皇帝的手腕!”
“太后娘娘,容臣先给陛下把脉。”李太医冷汗津津,“您先把陛下的手放下。”
太后悻悻地松开了手,拿着帕子去给王滇的额头擦汗,长长的指甲直愣愣地戳在了他脑门上。
“…………”王滇吃痛,不得不睁开眼睛。
“谢天谢地,皇儿你终于醒了!”太后伸手又要掐大腿,王滇看着累,更不想听她嚎丧似地哭,抓住了她的手,“我没事。”
太后愣了一下,那副装模作样要哭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讪讪道:“没、没事就好。”
像是在害怕他。
王滇没力气去管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之间被抽干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陛下身体无碍,只是这些时日过于劳累,体力不支才晕过去的……”太医的话在他耳朵边上模糊地响起。
“……给我皇儿的手腕包一下……云福,这是怎么搞的……”
“……奴婢不知……”
王滇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在招标会的现场,一会儿是去酒庄的路上,一会儿又是变成疯狗的梁烨冲他龇牙咧嘴,气得他一酒瓶子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