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 第92章

很快王滇就明白过来梁烨为什么会找个如此隐蔽的山洞了,跃动的篝火将梁烨的脸映照得漂亮又性感,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山洞中急促又颤抖着散开,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掩盖住了低沉压抑的喘息,洞外熹微的天光缓慢而坚定的照进了山洞。

这情蛊的主要作用实在没什么必要,王滇自觉和梁烨已经爱得另一种形式上的“要死要活”,不过梁烨倒是主动了许多,变成了另一种刺激。

平心而论,王滇很难拒绝。

就像之前梁烨无法拒绝王滇的反抗,王滇也很难拒绝梁烨的主动。

天光大亮时,梁烨皱着眉趴在他身上,不满地在他胳膊上咬出了一排整齐又圆润的牙印,“尽使些昏招。”

王滇闭着眼睛笑,“后天就过年了,据说庆沧县的除夕舞狮很热闹,到时候一块儿去看。”

梁烨正低头数他胳膊上的牙印,“你咬朕时只喜欢咬左肩膀,哭了还挡眼睛,朕就从来不哭,娇气。”

王滇睁开眼睛看向他,意味不明道:“有你哭的时候。”

梁烨轻嗤了一声,将他从披风上捞起来,“出发了。”

“睡会儿。”王滇不想动,揉了揉他的腰,“不难受?”

“朕练套剑都比这出汗多。”梁烨坚持将人拽了起来,连哄带骗地抱上了马,两人一马疾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一队人马经过了那山洞,为首的人下马,抓了把已经凉透的草木灰,起身反手就抽了身后的人一个大嘴巴,“你们做什么吃的!他带着个手无缚鸡的书生都能跑这么远!”

“头儿,梁烨肯定早就发现了暗卫有猫腻,故意拿王滇来晃我们。”被打的人愤愤道:“是他太狡猾。”

“还找借口!”对方又给了他一巴掌,冷声道:“好不容易等到梁烨出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继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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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庆沧县府邸时,王滇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梁烨洗澡。

梁烨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趴在浴池边上任由他给自己洗,王滇洗得三心二意,掌心顺着他的肩胛骨往下,很是胡作非为了一通。

尽管他骂梁烨畜生,但他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梁烨知道有情蛊在自己反抗不了,很快就从刚开始的抗拒变成了主动享受,甚至积极地提要求,想去见识见识他的密室。

“……你矜持些。”王滇反倒有些羞耻,咬牙道:“你不是不甘屈居人下吗?”

梁烨笑吟吟道:“你是别人吗?”

一句话成功激起了王滇的火,带着他好好见识了一番自己“宝库”。

梁烨赞叹于他的“奇思妙想”,甚至还虚心“揣摩”认真“求教”,等王滇凑完整,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清晨。

情蛊昨晚便已经解开,梁烨也由着他胡作非为,待将整个密室有趣的玩意儿都玩了一遭,这厮心满意足道:“朕学会了,你等着。”

王滇顿时觉得这顿吃的大餐可能会赔,梁烨折腾起他从来不会手软€€€€尽管他折腾梁烨也没留手。

但不得不说,他和梁烨在床上的某些“癖好”惊人一致,敏感的地方也相差无几,这种奇妙又诡异的禁忌感极大地刺激着每根神经,让他们对彼此都欲罢不能。

梁烨认真地跟他算,“现在你欠朕两次。”

“斤斤计较。”王滇倒打一耙。

梁烨搂着他笑,点评道:“你那情蛊无甚大用。”

“还好,起码让你躺平了乖乖挨€€€€”王滇这几日下流话张口就来,饶是梁烨脸皮再厚,也属实有些招架不住。

“下流至极,朕这几日觉得耳朵都脏了。”梁烨捂着他的嘴,一副被玷污了的苦闷神情,王滇心情极好地弯起眼睛冲他笑。

梁烨被他笑得心里发痒,拽着他起身,“包饺子。”

王滇莫名其妙,“明日才是除夕。”

“朕今日就想吃。”梁烨推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

王滇拗不过他,嘱咐人收拾好厨房,顺嘴问道:“今早家里好像飞来了只信鸽?”

“充恒嚷着要朕回去,不用理。”梁烨挂在他身上,“朕还从未尝过你做的饭。”

“我……其实不太会做饭。”王滇有些赧然道:“只会煎个鸡蛋,包饺子。”

“朕会得可比你多。”梁烨骄傲道:“朕会烤鸡烤鸭烤鱼做面汤,红烧肘子,糖醋鱼……”

他一口气报了许多菜名,王滇惊讶道:“你是厨子还是皇帝?”

梁烨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和面,“朕小时候闲着没事,就总四处瞎逛,跟御膳房的厨子偷的师,后来捡到了充恒,小东西挑嘴的很,只肯吃朕做的东西,便又多学了一些。”

王滇给了他一个面皮,“充恒说你捡到他的时候他刚出生没多久。”

“唔。”梁烨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慢吞吞地捏着饺子上的褶儿,“他被人扔在乱葬岗的坟窝里,朕正睡着觉,就被他砸醒了,想给他埋了结果被尿了一手。”

王滇笑了笑,“你那时候多大?”

“七八岁吧,记不清了。”梁烨啧了一声,“小孩子烦死人,只知道哭,朕就将他绑在树枝上荡秋千。”

下边就是死人堆,小孩儿也不知道怕,后来梁烨才知道充恒那会儿快病死了。

他抱着个快咽气的小娃娃爬进谈亦霜的寝宫时,险些将她吓哭,但认出他来之后,也不嫌他们脏,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悄悄请太医,好歹让充恒捡了条小命回来。

“后来就养活了。”梁烨很不擅长讲故事,通常一句话概括,丝毫不顾忌听众感受。

这故事实在索然无味,但只要是梁烨说得,王滇便觉得有意思,听得十分投入,梁烨见状,便绞尽脑汁地多讲了两句。

待饺子出了锅,王滇夹起一个吹了吹,递到了他嘴边,“尝尝。”

梁烨试探地咬了一口,虽然跟宫中的御膳没法比,但既然是王滇亲手做的,那必然是最好的。“好吃。”

王滇顿时成就感爆棚,平时自己都不怎么乐意吃的饺子硬是尝出了五星级大厨的水平。

俩人跟傻子似地站在满是烟呛气的厨房里,美滋滋地你一口我一口吃了整整三大盘水饺。

梁烨黏黏糊糊地贴着他,身上都是柴火味,王滇一边搂一边嫌弃,十分幼稚地往他鼻尖上抹了点灰。

梁烨装没发现,欣赏着他眉梢眼角掩藏不住的笑意,忽然问:“除夕要守岁吗?”

“当然。”王滇拽着他往外走,“对了,今下午就可以贴对联,你这几日念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去拿,朕熬浆糊。”梁烨兴致勃勃地撸起了袖子。

王滇看了他鼻尖上的灰一眼,忍着笑出了门。

片刻后,他手里拿着对联回来,便只看见空荡荡的厨房,还有灶膛里逐渐熄灭的火苗。

“梁烨?”王滇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门外吹进来了阵冷风,压在盘子下的纸张晃了一下。

他走过去拿起来,上面是梁烨仓促潦草的字迹:

除夕人杂,莫四处走动,归梁,勿念。

第114章 除夕

屋外的烟花爆竹声阵阵, 灶膛里最后一缕小火苗也缓缓熄灭,王滇看着那张纸条沉默良久,最后放进了袖子里。

翌日, 长盈和长利按照约定,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内室。

“公子。”长盈将没用上的药和信都交到了桌子上, “属下没等到您和梁帝,便回来了。”

“公子, 府邸周围未见任何暗卫。”长利也将东西放回来桌子上, “东西也没用上。”

王滇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扯了扯嘴角。

当初离开石源城,他猜测梁烨要么强行将他绑回大梁,要么有些手段将他哄回去, 而他准备的也不是什么暂时性的情蛊, 而是实打实的蛊虫和“药”,如果梁烨真来硬的,他也毫不客气,这宅子底下的那间道具齐全的密室也自然不是什么情趣。

如果一定要两败俱伤, 他宁可做那个掌控者, 让梁烨离不开自己。

费尽心思筹谋, 想了千百种折磨人的方法,到头来一个都没用上,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梁烨提前抽了身。

哪怕梁烨没走, 王滇也知道自己赢不了了。

舍不得。

只看见梁烨纸条上仓促潦草的字迹, 他甚至找不出对梁烨不告而别的愤怒, 只剩担心和不舍。

栽到了一个疯子身上。

王滇自嘲地笑了笑, 带着点不可言说的遗憾, 果断推翻了之前的全盘谋划。

就凭梁烨自己离开没带走他,这王八蛋多少是开了点窍,起码知道不拉着他一块送死。

“长利,去打听一下北梁最近出了什么事。”王滇顿了顿,“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大都。”

“是。”长利应声而去。

“长盈,去把楚庚带回来。”

€€€€

北梁,紫雁城。

漫天的大雪落在了冰冷的血地上,浸了血被冻成硬块的战旗艰难地挺立着,断臂残肢堆积在一处,战车和马尸人尸堆积成了狼藉的山。

堆积的尸体里,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艰难地抽动了一下,青紫的手指狠狠抓在了冻得坚硬无比的地面,破开了厚厚的雪层,留下了深深的红痕。

一阵令人牙酸的甲胄碰撞声过后,寒冷的空气中传来了艰难的呼吸声,从尸山里爬出来了个血人,青紫的手扶着断裂的马车残辕,如同动作迟缓的僵尸,直起了身子。

雪花落在了染血的睫毛上,麻木又空洞的眼珠僵硬地转着,扫视这周围如人间地狱的惨状。

目之所及,皆是血色。

“……北……”支在原地的人开口,便吐出了口黑红的血痰,热意冲散了睫毛上的霜雪,他急躁地、崩溃地想让自己动起来,满腔的愤怒和彻骨的恨意在骨血肺腑里横冲直撞,最后终于嘶吼出声:“北军统帅……魏万林€€€€通敌叛国!”

他踉跄着抬动了僵硬地腿脚,艰难地朝着城门口跑去,无数面无全非的尸体在他眼前掠过,绝望的嘶吼声和刀光剑影仿佛近在咫尺。

‘兄弟们!最后一仗了!打完就过个好年!’

‘回大都领功封赏!’

‘管教那些鞑子有来无回!’

“魏将军!魏将军!魏万林!你怎么敢€€€€”

“我们都被他骗了!”

“敌袭!”

“刀剑都已生锈!粮草被烧了!走!快走!”

“来不及了€€€€”

寒鸦凄厉的叫声在紫雁城上空回荡,踉跄着的人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他不想死,起码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死去,他还没有为义父博个好名声,还没有好好跟王滇再叙平生意,还没有再逛逛九街十八坊载酒打马……

前面是繁华不知危险的大都,后面是枉死不得还的数十万同袍。

他恨到了极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他绝望地看着大都的方向,清晰地感受着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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