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谈亦霜的事,充恒最近变得格外沉默,平日里上蹿下跳一刻都不得闲,往常出来早骑着马疯去了,如今却肯老老实实和王滇待在马车里,恹恹地剥着炒花生,一颗算作两瓣吃。
王滇在看地图,然后桌子上就多了两粒剥好的花生。
他抬头去看充恒,充恒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王滇笑了笑,拣起花生扔进嘴里吃了。
“祁明身后的人还没查出来,为什么要离开大都?”充恒大概觉得跟他独处很尴尬,只能勉强找出个话题。
当然他也是真的想不明白。
“世家被我逼得太紧,再逼下去容易适得其反。”王滇耐心地同他解释,“祁明一死,对方的心算是安了大半,而且世家此次元气大伤,估计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动作,我出来正好诈他一诈,我走得这般痛快,他焉知我有没有留后招?只看谁胆子更大。”
充恒咯吱咯吱将花生咬得嘎嘣脆,茫然地点了点头,“啊。”
王滇失笑,“就跟下棋一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时候明知是坑也得跳,有时候明知道有好处得也不敢动。”
充恒又给了他两粒花生,示意他吃。
“而且我也想梁烨了。”王滇捻起来吃了。
“哦。”充恒这回懂了,“我也想主子了。”
大帐中,梁烨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众将领都呆坐在原地没敢动。
“继续说。”梁烨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示意他们继续。
“楼烦和东辰的军队昨夜起了摩擦,死了近百名士兵,大部分都是楼烦人。”吕恕道:“他们的营帐挨得太近,待得越久,摩擦就会越大,所以末将以为,我们还是得继续拖着,等待时机。”
“吕将军,想法虽好,但咱们拖不起。”有将领反驳道:“粮快见底了,兵器也不够,咱们拿什么拖?”
吕恕皱眉道:“但这是如今最稳妥的法子。”
“虞破虏想得也是拖。”卞凤道:“之前几战虽然我们跟虞破虏各有输赢,但他显然没有尽全力。”
“东辰的皇帝申尧病了。”吕恕道:“太子死了,申尧立了皇太孙,但他还有十几个儿子,申尧这一病,结果不好说,皇太孙申安根基未稳,正跟他那几个叔叔伯伯们斗得厉害,虞破虏未必不想尽快打,但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
梁烨摸着下巴上长了不少的胡茬,开口道:“喀什连雪此人如何?”
“据说是个极好说话的性子。”焦炎道:“他现在跟喀什多鲁汇合,军权基本上就落到了喀什多鲁手上,他病得重,天天玩狸奴,也不知道那狸奴能变成美女还是怎么的,说不定哪天就被那小狸奴咬死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营帐里也全都是些横刀杀人的粗汉,闻言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梁烨勾了勾嘴角,手里拿着剑鞘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喀什多鲁那蠢货耳根子软,找几个会楼烦语的混进去,虞破虏性子刚直,朕就不信他们真能一条心。 ”
“是!”
“报€€€€陛下!”有传令官掀了营帐匆匆跪在了地上,满脸欣喜道:“大都来的粮草和兵器运到了!”
消息传到,营帐内俱是一片沸腾。
“可他娘的等来了!老子底下那群狼崽子眼都等绿了!”
“好哇!来得好!干他娘的虞破虏!”
“大都这群吃干饭的终于干了点人事!”
“咳咳€€€€”焦炎使劲捣了旁边的将军一下,对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摸了摸脑袋。
“陛下,咱们可要出去看看?”卞凤也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营帐里沸腾的众人才想起老大在这儿坐着,登时个个乖巧地如同鹌鹑坐回了椅子上。
梁烨慢吞吞地转了转脖子,将手中把玩的剑鞘往桌子上一拍,起身道:“走!都随朕去看看送来了什么!”
众将俱是喜气洋洋地跟在了梁烨身后,气势汹汹如同饿急了眼的狼群出了大帐。
王滇刚掀开车帘,就被冰冷刺骨的寒风扑了一脸,仿佛吞进了把干燥的沙子,充恒知道他怕冷,赶紧将收起来的披风给他披上。
数不清的营帐扎在戈壁里,积雪和枯草一望无际,处处都透着荒凉和干冷,天色将暗,巡逻的士兵交替而过,周围已经陆续燃起了篝火,前来接粮的将领正在核对具体的数目。
“陛下到!”
声音一响,周围的人哗哗跪了一片。
暗处走来了一堆穿着铠甲面目模糊的人,王滇看不清梁烨到底是哪个,低头瞥了眼冷硬的地面着实不太想跪。
充恒轻轻拽了拽他的袍角。
王滇叹了口气,正要跪下,就被人一把搀住了胳膊。
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袍贴上了皮肤,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陡然侵入了安全范围,王滇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的人,愣住。
“三个月未见,丹阳王可是想朕了?”梁烨戏谑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紧接着梁烨身后便传出来一群人畅快粗犷的笑声。
王滇木着脸看着面前留起了胡子的梁烨和晒得黢黑的皮肤,要不是那双眼睛里过分直白浓郁的情绪,他险些以为面前是哪个山寨的土匪头子。
对梁烨疯狂的不可抑制的思念忽然就变得可控起来。
“臣王滇叩见陛下。”他垂下眼睛,觉得半天前想象梁烨横刀立马帅一脸来接人的自己是个傻逼。
“不必多礼!”梁烨这几个月打仗习惯了,自以为寻常的声音调子也属实粗犷,“卞凤,清点粮草!焦炎吕恕,清点兵器!”
“末将得令!”早就激动不已的众位将领顿时将皇帝撇在了旁边,主要是对来的兵器极其重视,营地里喧嚣的程度瞬间高了好几倍。
借着天色暗,梁烨紧紧抓着王滇的手,几乎是一路将人扯回了自己的大帐。
厚重的帘子刚落下,王滇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人扯进怀里穷凶极恶地吻了上来。
王滇一开始还想推拒,毕竟梁烨那满嘴胡子给他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但很快他就有些顾不上了,三个月没见,要不是大都一堆事让他忙得团团转,只是想他也早将自己想疯了。
梁烨身上的味道沾染着戈壁的风沙和苍凉,身上的铠甲冰冷刺骨,连人带甲重重压在了王滇身上,他近乎粗暴地啃咬着王滇的嘴唇,齿间弥漫起的血腥味让他眼底侵略的意味愈发旺盛,发烫粗糙的手掌蛮横地压着王滇的脊骨,用力地将人按向自己,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筋骨血肉里。
王滇在皇宫里捂了一个冬天,整个人白得不像话,干净柔软的衣袍里还沾染着淡淡的香,好像只热腾腾又矜贵白亮的大饺子,让早就饿疯的梁烨垂涎欲滴。
修长白皙的手指扣在他的铠甲上,王滇粗喘着气,咬牙道:“再亲就死了,起来。”
梁烨呼吸粗重,恶狠狠地盯着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幽深暗沉,赤裸汹涌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不。”
他活像个刚咬死猎物的猛兽,一下下到处闻着,思索着到底从哪里下嘴肉最肥美。
王滇扣住他想解自己腰带的爪子,呼吸也不怎么稳当,舌头被他咬破了好几处,这会儿还是麻的,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梁烨不怎么情愿地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边看一边逼近,想去咬他的泛红的嘴唇。
王滇一把卡住了他的下颌,嫌弃地往后退了一些,“陛下,你是打算带着手底下的兵落草为寇么?”
“朕也觉得甚是威武。”梁烨咧嘴一笑,揽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拽,膝盖便卡进了王滇腿间,重重一抵,“还有更威武的,要不要试试?”
“……”王滇沉默两秒,“你在军中都学了些什么玩意儿?”
第131章 失态
梁烨大概当成了夸奖, 跃跃欲试道:“今晚朕让你开开眼。”
王滇掌心托着他的下巴,被那胡子茬扎得有些痒,“开你大爷, 把胡子剃了。”
“军中的将领都会留胡子, 朕的还太短。”梁烨的审美不知道又经历了什么崎岖的成长, 美滋滋道:“朕要留长须美髯。”
其实到了梁烨这个年纪,留须的大有人在, 但毕竟梁烨全身都是反骨, 不仅不留须,还敢刮光头,王滇刚穿越时梁烨的头发同他一般都是短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正怎么看都是帅的。
偶尔几天不刮胡子留点青胡茬倒也有种别样的成熟感, 但梁烨一说要留长须,王滇就想起了诸如晏泽闻宗许修德那些老大爷,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许留。”王滇咬牙切齿道。
“朕是皇帝,朕说留就留, 你陪朕一起留。”梁烨洋洋得意, 还企图将他也拉下水。
王滇越不乐意让他干的事他偏要干, 王滇见到他温存不了几刻钟,就能让他气得牙根痒痒。
梁烨凑上来还要亲, 下巴忽然一凉。
王滇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他身上的柳叶刀, 恶声恶气道:“刮胡子, 不然别亲。”
梁烨凶恶地瞪着他, 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也不怕那锋利的小刀抵着命门, 硬是往上凑, 王滇怕真伤到他,拿着刀的手离得远了一些。
大概是看出来王滇十分不喜欢自己辛苦留起来的胡子,梁烨在王滇和胡子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选了王滇,“既然你不喜欢,刮了便是。”
他娘的还敢犹豫。
王滇把柳叶刀塞到他手里,眼不见为净,也不太放心粮草的交接,想去盯着,结果被梁烨攥住手腕扯了回来。
他跨坐在梁烨的大腿上,柳叶刀被塞回了手里。
“你来。”梁烨懒洋洋地靠着椅子,两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活像个强迫小媳妇的恶霸王。
王滇额头的青筋蹦了蹦,用热帕子给他捂了一会儿,拿着小刀给他刮起了胡子。
王滇做事细致又耐心,他坐在梁烨腿上比他要高一些,垂着眼睛盯着他的下巴,手上的动作也十分温柔,梁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原本搭在靠背上的手不怎么老实地摸到了他的大腿上,恶劣地捏了捏。
王滇手一抖险些将他的下巴刮破,撩起眼皮来警告道:“老实点。”
梁烨哼笑了一声,没再作妖。
待给人刮完胡子,王滇才勉强满意了些,终于有了见到梁烨的实感,方才在营帐外黑灯瞎火,因为余毒他又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梁烨晒得黢黑,这会儿大帐中灯火通明,又把那扰乱视线的胡子刮了个干净,才彻底看清楚人。
是晒黑了些,不过这厮原本就白,黑也没黑到哪里去,小麦色看着更健康有活力。
王滇勉强满意了,摸了摸梁烨光滑的下巴,“行了,我出去看看粮草。”
梁烨箍着他的腰没让人动,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他,声音沉哑,“粮草自有人看着。”
王滇眉梢微动,“还是我亲自€€€€艹!梁烨!”
三个月没见,梁烨想人想得抓心挠肝,任凭王滇说得天花乱坠,也断没有将人放过的道理。
王滇被压在桌案前,原本整齐的衣裳被揉扯得乱七八糟,喘息声有些压抑,极力克制着声音,“梁烨……你大爷……”
梁烨从背后箍着他的腰,贴在他耳朵边一边亲他一遍笑,“胡子都让你刮了,你先前还欠朕两次,加起来怎么也有十次。”
王滇被他不要脸的精神震惊了,咬牙切齿道:“梁子煜,你……要不要脸……艹!”
梁烨将人转过身来,吻住了王滇泛红湿润的眼尾,欣赏着他凶狠又逐渐愉悦的神色,“仲清。”
王滇呼吸一紧,死死扣住了他小臂上的银甲,骨节因为过分用力微微泛出青白,又因为他的动作被迫仰起了头,氤氲的烛火将汗湿的脖颈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
大帐里只燃着一个碳炉,并不算暖和,王滇却出了一身热汗,身上的衣袍都没有脱,这会儿黏在身上极其不舒服,偏偏梁烨还紧紧挨着他,餍足地亲着他泛红的肩胛骨。
王滇累得手指都懒得动弹,梁烨这个王八蛋在床上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节制”,尽管王滇和他半斤八两,但起码他还有所顾忌。
“再喊一声。”梁烨脱了身上的甲胄,半哄半骗道:“再喊一声朕就放过你。”
“滚蛋。”王滇嘴上骂着,耳朵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梁烨这个王八蛋果然没学到半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