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亲王说虽然功课上看着有所欠缺，但是稚子园里的阿哥公主们有专才。”
“当年万岁爷对遐亲王的功课也整日里头疼，但是遐亲王多出色啊。”
“所以万岁爷也不用很愁。”
康熙眸光微闪，梁九功十年前也不该是这样，十年后就更否说了，他心情一直都不好，即使梁九功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也会多加小心，并不会如此念念叨叨。
梁九功的状态显得过于放松了。
不过从梁九功的念叨里，康熙也在汲取每一句的信息。
梁九功又道：“万岁爷是先要去稚子园那边转一圈，还是先吃饭？也不知道遐亲王起来没有？”
康熙从梁九功刚才的话里听到最多的就是遐亲王，听着梁九功说当年‘他’管过遐亲王过的功课，那么应该是他的儿子，但是却想不出该是哪一位，听起来和‘他’很亲近的样子。
康熙想到自己的儿子们，眼睛里闪过黯然。他对太子两立两废，老大老三还有十三都圈过，跟老八断绝了父子情，老九老十他们也训斥责骂都有，也就没掺和事的老五好一点儿，但是老五也谨慎地对他只如君臣，还有老七，老七就更是小心谨慎惯了的，虽将帝业交给了老四，但老四对他也一样只是恭敬有余而已。
康熙数来数去，也没有将梁九功口中的遐亲王和哪个儿子对上号。
正这样想着，却是说曹操曹操到，胤祚人还未至，就已经耳朵尖地听到了梁九功的话，然后嚷嚷道：“梁公公，我起来了。”
遐亲王就是胤祚了，‘遐’取龟鹤遐寿，长寿之意。
梁九功往门口那里迎了两步：“呦，遐亲王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康熙听着这话也怪，他都起来了，哪个还能不起？而且看着天都已经亮了，已经晚了。
梁九功却没觉得哪里不对，遐亲王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常见，皇上已经起来了儿子还在赖床对遐亲王来说更是再正常不过。
胤祚道：“听到了鸟儿叫，醒了就睡不着了。”
康熙听到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依然对不上号儿，而且对有人对他这般懒洋洋的态度也挺不可思议。
康熙向门口看去，看到晨曦阳光中走来一青年，身形有些清瘦，又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青年人的面容，一双眼睛清澈带笑，唇角上扬让人看了便觉亲切喜爱。
钟灵毓秀的青年，康熙一眼看去觉得这个青年被保护极好，似是从未经过风雨的干净透彻。
可是他们家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青年？
然后听到这青年喊他道：“皇阿玛。”
胤祚带着笑意的眼和康熙的对上，脚步微滞，脊背骨都一僵，但再一眼看过去，刚才的异样感又没了。
康熙冲青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道：“去用膳。”
可即使康熙摆出了和善慈爱的态度来，胤祚还是觉得今儿的康熙还是有些微妙地不太对。
不过并不会往怪力乱神上去想，胤祚率先想的是：“皇阿玛还当真为侄儿外甥们的功课那么气啊？”
“不值当不值当。”
“要不，要不就把旭儿他们的休沐给砍成一日。”见康熙还真这么往心里去了，胤祚觉得还是牺牲侄儿他们一回吧。
“不过晨晨他们就还小，他们就算了吧，让他们高高兴兴地长个几年，皇阿玛这样怎么样？”
康熙诡异地感觉到一种被‘哄’的感觉，他摸索着这里的康熙和人的相处模式，接话说道：“嗯就这样吧。”
胤祚则又对康熙道：“皇阿玛我们今儿不在家里吃饭了吧？去外面看一看，我好不容易起了这么早，咱们去外面吃吧。”
康熙：“……好。”
胤祚：“要不叫上大哥，大哥一个月后就要去广东了，没个一年回不来，让他在家的这些天多孝敬皇阿玛几天，省的他总在耳边念叨说他都要出门了，您也不去他那里住，又说您偏心。”
康熙瞳孔一缩，是他知道的那个老大吗？
康熙：“……好。”
大阿哥过来的风风火火的，还说道他都已经吃个差不多了，再晚叫他一会儿他就已经吃完早膳了。
胤祚笑着道：“那大哥看着我和皇阿玛吃。”
康熙看大阿哥，这回认出来了，是老大，但又和老大有所不同。老大倒并不像之前的‘遐亲王’那样被保护的很好的贵公子的样子，这让康熙松了口气，好在老大不是太离谱。
不过这个老大看起来也要比他的老大过的看起来好了许多，康熙想起被自己一直给圈着的老大，眼睛微垂挡住眼底的神色。
之后又忍不住往老大那里看，看着这个不一样的老大，心中有些涩然，也有些怀念。
几人出发往门口走，大阿哥走在后面和胤祚嘀嘀咕咕，说道：“难道我又哪里惹了皇阿玛生气？皇阿玛的眼神看的我发毛。”
胤祚和大阿哥小声道：“还不是你儿子他们的功课问题，这就是子债父偿了。”
三人乘的一辆马车，而且马车里也不算大，胤祚就和康熙挨肩坐着，这又让康熙一僵。
不过这才哪到哪，胤祚将一块肉饼掰成两半，自己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塞到了康熙的手里，康熙怔愣着接到了手里。
胤祚还疑惑说道：“皇阿玛上次不是也说这家的馅饼好吃吗？又不想吃了？”
康熙：“……吃。”
康熙微蹙了下眉，尝了一口，又舒展了眉，然后下一瞬又被这个儿子给拽着袖子往前，嘴里欢快道：“阿玛，我们去吃李记的馄饨。”
康熙被拽着袖子，眉又皱了一下，这成何体统？
到了馄饨店里，又要了两碗馄饨，不过这个不认识的儿子只吃了几个而已，剩下的就被刚才据说已经吃了早膳的老大给吃了。
康熙实在忍不住了，说道：“老大你想吃可以再叫一碗，不必抢你弟弟的。”
从刚才的半个馅饼，到现在的馄饨也要分，而且吃的还都是这些小店，康熙想着这个世界的康熙也没有混成穷光蛋，怎么都这么抠抠搜搜的呢？
大阿哥睁大了眼，冤枉的要死，叫屈道：“阿玛！您偏心的还有边没边儿啊？”
“是我抢六弟的吗？还不是他啥都想吃又吃不下那么多，我怕您宝贝儿子给撑着了，才不让他多吃的！”
胤祚在桌子底下踩了大阿哥一脚，说道：“大哥你行了啊，别总说阿玛偏心，阿玛也很疼你来着。”
第116章
这位康熙听着大阿哥叫屈的话既为儿子们一个个的‘放肆’而震惊, 同时终于搞明白了眼前的这位所谓‘遐亲王’的儿子是哪一个，竟然是早早夭折了的六儿子。
当年的六儿子在五六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对于这位康熙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现在再想起来，甚至都不会有哀痛, 也早就记不得那位夭折的儿子当年长什么样子。
康熙看着眉尖里都散发着笑意，快快活活的青年, 当年的小孩长大竟然会长成这样吗？
从馄饨店里出来, 看到的好吃的想吃的小东西多了去了，胤祚买买买, 康熙也跟着吃了不少，还是大阿哥一把挡下，不让胤祚吃的太杂了。
大阿哥说胤祚：“府里的厨子什么做不出来？怎么偏喜欢吃外面的？”
而且还目露奇怪地说康熙：“阿玛, 今儿您怎么这么纵着他了？他刚才偷偷吃了辣的煎豆腐！”
说着又要跳脚：“您就纵着吧，以前在旁的方面纵着也就罢了, 现在对这小子越来越没底线了, 连我家福晋纵着四格格都没您这样的！”
“您住小六那里，可方便了小六讨好您了，您宝贝儿子这是又做了啥事啊？能让您这么纵着，您大儿子也学学。”
胤祚在旁边说道：“府里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可是没有外面的好吃么。”倒也不是府里的厨子厨艺不好, 都好着呢，而是他们要往健康了做，没有外面的味儿重。
又说大阿哥道：“大哥您吃味儿还没完了, 若不然你也来我家里住, 阿玛回畅春园的时候你也跟着。”
大阿哥：“你以为我是你啊？换成你这个宝贝儿子咱们阿玛当然走哪都乐意带着, 但是换成了我, 没两天咱们阿玛就嫌弃上了。”
胤祚挽住康熙的胳膊，冲大阿哥笑嘻嘻道：“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你们都没有我讨阿玛喜欢呢？”
康熙被吵的耳朵边嗡嗡的，不过对这种吵嚷却感觉新奇极了，还对这里的老康心中生出一种羡慕来。
康熙在被胤祚挽住胳膊的时候，又反射性地紧绷了下，不过他很快放松下来，想了下原来的康熙若是在这里会怎么样，慢悠悠说道：“不就是吃了一点儿辣豆腐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呢，老大你现在是越来越能€€嗦了。”
然后他话音一转又说道：“真想跟着我去园子里住就住过来，先倒打一耙说我嫌弃是什么道理，看你自己能住到几时？”
大阿哥：“……”
大阿哥还真成功被他老子给将了一军，虽然他老子现在不在皇位上了，他们也都跟着六弟学的对皇阿玛越来越‘放肆’，皇阿玛看着对他们也越来越‘包容’，可若是让他长时间跟着老爷子住，他压力也会很大。
康熙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而胤祚则哈哈哈大笑，嘲讽他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大哥。
大阿哥又恢复了镇定：“可以的啊，我今儿开始就和阿玛一块儿住。”大阿哥想到自己一个月后也要出发去广东，去练海军去，一个月的时间他还能受得住。
说起来他去练海军，其实也是好几年才终于有的正经差事了。
当年老爷子和老二弄了个虚假的太子之位溜着他们玩，而他呢作为老大成为了众矢之的，最早被那些黑心肝的给踢了下去，还在府里被禁足了好一段时间，至那之后就没啥正经差事了。
后来老二上了台，老二向来和他不对付，他们斗了几十年的交情，就依着老二那个记仇劲儿难道还会启用他吗？当然不可能。
大阿哥都想着自己以后会一直做个闲人，也就在稚子园里教教小屁孩拳脚呢，却不想到了这一年老二竟然给了他正经差事，让他去练海军去了。
这些年靠着海运他们大清没少往回扒拉东西，赚了许多的银子，嘿，他知道当年老二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偷偷在南洋商队里插了一脚，所以老二比谁都知道那海里头能给人带多少财富回来，所以现在海军训练也就提了上来。
老二不放心他去染指陆军，新兴起的海军却是能把放出去用一用，就这也没少放他的自己人，老二啊越来越滑了。
连军队的事，老二都一副胸襟宽广的明君姿态让他这个大阿哥去沾了，更别说其他那些个老三老四他们了，一个个的都被人尽其用了。
大阿哥也小心眼地揣测着，老二如此做也是做给老爷子看的。只要老爷子还活着，老二就不能对他们这些兄弟太差了，当然他们这些兄弟也不太敢作乱。
不过吧，无论如何，大阿哥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差事，心中都是极为满意着的，虽然他更喜欢骑马射箭的感觉，但是海军也是军，总比在京城里和老三似的处理一些絮絮叨叨的琐碎文书强，老三喜欢那些，他可不喜欢！
不仅大阿哥想起了他自己将要出发的广东之行，胤祚从他的一系列变脸也想到了，于是便又顺嘴和大阿哥聊了起来远行，还有海运和海军的一些事情。
康熙默默听着，只觉得处处都和他在的世界差别太大了，不仅海运繁盛，还有老大去训练海军，更甚者如今坐在帝王上的是老二。
当康熙听到胤祚嘴里的‘二哥’的时候，脑中一片恍然，康熙手指紧捏，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露出异样。
康熙看着满街的繁华之景，还有街道上的满面笑容叫卖的商贩，当着皇帝的是二儿子吗？康熙想起对自己怨愤，还有满脸疯狂之色的二儿子，每想起来一次只有心痛一次。
而如今这里的二儿子他没见着，但他知道定然不会是被他圈禁时那个癫狂狂妄的样子的。
而且老二坐了帝位，老大竟然还能去练军，也让康熙脑中固有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胤祚说着说着笑着道：“大哥这一去就得一年，等大哥再回来的时候，阿玛肯定就想你了，到时候你在阿玛这儿的待遇就能在我前头了。”
大阿哥听了还挺跃跃欲试，说道：“真的吗？那到时候我得看看会是个怎么样子？”
即使在恍然中的康熙，此时也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眼中有浅淡笑意一闪而逝。
康熙耳边听着胤祚和大阿哥的话，眼睛也在看着街边叫卖的东西，炸土豆条，烤红薯，煮玉米让康熙看的目不暇接，还有耳边接收到的行人的交谈声更是让他受到的冲击不断。
再往前走，到了更富裕的地方，这边的街上没有那么多的叫卖声，店铺一个个看着都很奢华，就连脚下的路都不一样。
看着砖不是砖，石不是石，灰白之色，很平整的一块儿，康熙瞅过去在上头竟看不见一条缝隙。
康熙听着耳边的行人说道：“还是这边的路好走。”
“这边的商家有钱嘛，他们出钱了就让他们先修上了，据说其他地方也会慢慢修上。”
“说是用在河堤江堤上特别好，水都冲不垮，所以要先紧着那边，再就是修路了，据说连建房子都可以用上这个呢。”
“是吗？不过我觉得用来建房子的话这种颜色可不大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