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宿这才转身。
执言堂中人不多,大多数弟子是在山门外遇上什么大事需要记录宗门,才会来此禀告,平常这里少见其他人。
连宿在禀告完出来之后,也只在外面看见了几个杂役弟子。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出了殿门之后这时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往常他总是两点一线的练剑,这几日休养身体,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了。看着宗内万山群峰,连宿脚步刚迟疑了一下。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阵风声。
连宿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弟子御剑下来,看到连宿时眼前一亮。
“连师兄果然在执言堂。”
连宿有些疑惑,接着就听那弟子道:“连师兄,前面正殿有一封你的信,掌教让你过去。”
信?
他会有什么信?
不过送信传音就好了,师尊为何要让他亲自过去?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见前来找他的弟子有些着急,只好跟着过去。
刚到正殿,连宿就看到殿中除了师尊与几位长老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修士。
那修士此时正侧身在等候。
连宿走过去之后抬起头来,却见师尊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阿宿,这位是东洲燕氏的族人,奉燕氏少主之命来给你送信。”
东洲燕氏……
等等,这不是他未婚妻吗?
连宿表情有些惊讶。
不怪他震惊,实在是他和未婚妻几乎从未联系过。当年定亲也只是万剑宗与东洲燕氏之间的联姻而已,这几年就连正常的通讯也没有。
要不是妖皇掳他要去换浮罗镜这事儿,连宿都想不起他未婚妻。
今日怎么……
难道对方知道了妖皇的事情?
那天妖皇从洗骨山失踪之后就不知所踪,谁知道后面有没有发疯打上东洲。连宿心底疑虑猜测着,面上在看向那来送信的弟子之后点了点头。
那来送信的弟子却也在观察他。
燕一这一趟来虽是送信,但是他本身身份却也不是普通的燕氏族人,而是燕氏长老之子,在燕氏精英一辈中也数得上号。
这次来送信未免没有观察观察这位所谓的“少主未婚夫”的意思。
他目光从连宿身形落到脸上。
看到对方黑漆漆的面容时愣了一下,又皱起眉,觉得这般粗糙剑修,果真配不上他们东洲燕氏。
少主天人之姿,怎能和这人定亲?
他眉头越皱越紧。
连宿瞥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这人不是来送信吗?
信呢?
这样盯着他做什么?他皱了一下眉。
在上首藏锋真君敲了一下桌子之后,燕一才回过神来。
“这是少主让我交给你的。”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连宿。
连宿看了周围一眼,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不由伸手拆开信来,想要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刚一打开,一阵十分雅致的淡香袭来,有点像是梅花融化在雪水里的味道,叫人闻着神清气爽,心底不由生出点好感来。
映入眼敛的字迹也十分漂亮,遒劲清贵,只是和连宿想象中未婚妻“温柔”的字体略微有些不同,但是也很好看就是了。
信上也许是知道两人从未见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太过亲近的话,只是礼貌的问候了几句。
连宿眉梢松了些,短短一页的信,并没有写很多,他看完之后,挑出了重点来。
€€€€燕氏的少主说这次剑修大比东洲燕氏也会参加。
连宿眨了眨眼,东洲燕氏也参加,那他岂不是要和这位未婚妻见面了?
连宿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不过,对方已经写信告知,不回信好像有些不礼貌。
这样想着,他抬起头来,对来送信的燕氏族人道:“劳烦你在万剑宗多留一日,我回了信,请一并带回去给燕少主。”
燕一皱了皱眉,想到这是燕氏未来的姑爷,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连宿说完之后忽然道:“对了,少主让我将这瓶玉露水带给你。”
玉露水不是燕氏的灵液吗,外面千金难求,为什么带给他?
连宿愣了一下。
燕一见他没有接过,脸色更差。
“少主得知连首席受伤,特意让我来送来,给连首席养伤。”
连宿越听越疑惑,燕阆是怎么知道他受伤的?
不过他看眼前这叫燕一的人和之前东洲那些觉得他是小白脸的燕氏族人差不多,都不怎么喜欢他,他也懒得多问。
道了声谢,却推拒了那瓶玉露。
“多谢燕少主好意,我伤势已经好了。”
小辈之间的交流藏锋真君并不放在眼底,只是他到底也对那些燕氏族人傲慢的作风有些不喜。
五洲八海,东洲燕氏虽然不在宗门之列,但是却地位超然,惯来看不上其他人,当初定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藏锋真君也不会让最喜爱的弟子如此。
他皱了皱眉,见连宿懒得理燕氏那使者,便淡淡道:“好了,时间不早了。”
“燕氏信使从东洲送信而来想必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他一锤定音,便有内门弟子上前来带路,带燕一离开。
燕一噎了一下,虽有些不甘,但也只好这时跟着人下去。
连宿抬头看向师尊,便见师尊挥手道:“好了,回去吧。”
“也不是多大的事。”
对剑修来说,什么事都没有手中的剑大。
连宿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未婚妻的事也不必多想,到时候遇见了再说。
他点了点头。
“那师尊,我先回洞府了。”
他手里拿着燕氏少主写的那封信,叫了白鹤,转身回了洞府。
另一边,刚才还有些傲慢的燕一落在万剑宗安排的庭院里。
在万剑宗引路弟子离开之后,他刚要推开门,这时候却动作一顿,忽然感觉喉头一紧,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股将人神魂捏碎的杀意陡然出现在脑海里。
燕一身体僵住,连忙半跪在地上。
“少主。”
他对这种危险感并不陌生,每次少主附灵出现都会如此。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少主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禁地吗?
脑海中的思绪一闪而逝。
燕一刚想着,却随即察觉到一阵剧痛。
痛的他伸手扯住了脖子,脸色都狰狞了起来。
变故来的突然,他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看着金丹就要碎去。这时候,才听到耳边一道平静声音。
“谁准你们对他无礼?”
冷淡危险的声音响起。
燕一耳中发麻,七窍也开始流出了血。
他心中一寒,在剧痛之中才逐渐反应过来,少主是在对他面对那位连首席的态度而不满?
此时东洲燕氏禁地之中:
燕阆广袖下刺穿着锁链,抬起手来练字。在轻轻抬眸,话音落下之后,燕一便承受不住痛苦,金丹彻底被震碎,修为倒退回了筑基期。
他眼神冷淡,对此漠不关心,只是淡淡道:“这次只是警告,以后再无礼……”
他没说结果,但是燕一已经知道了。
后背被冷汗打湿,金丹被废,燕一大口喘着气,完全不敢再有傲慢的心思。
哪怕他父亲也是燕氏的长老。但是在面对燕阆时,燕氏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毕竟……
他回过神来,咬牙敬畏道:“是燕一造次,以后一定恭敬对连首席,再不敢有今日之事。”
他这次是真的受到教训了,刚才濒死的恐惧感还在心头,叫燕一手脚都发麻,总算是知道了为何父亲那么怕少主。
燕阆没有再说话,在一笔落下之后,又闭上了眼。
连宿没有注意到,在白鹤带着他振翅时,怀中的信封却隐约有些不对。
带着梅香的信封之上一点灵光悄然闪过,没入了他身下的鹤目之中。
白鹤眼中往常纯粹的兽类目光褪去了些,此时竟变得有些深邃。
一瞬间有些像他在洗骨山见到过的那只……白鹿。
连宿骑在鹤背上,一路飞上云端,回到了洞府,这才从白鹤身上一跃而下。
他回过头来,本来是想要像昨天一样,驱白鹤回去的,谁知道一抬头,却瞥见白鹤羽翎上居然染了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