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护佑,咸鱼翻身 第8章

犹如今晚的大庆使臣,话说的再冠冕堂皇,最终还是掩盖不了其霸权的本质。

而南望就是他,再多的不愿,也只能服软遵从。

赵思洵将门关上,让高山守在外面,然后带着赵思露走进屋内。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溢满胸口,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懑给释放了出来,不至于让理智跟着一同淹没。

气氛太过沉重,那口气混杂着酒味弥漫在空中,他不由地吸了吸鼻子,问:“我是不是很难闻?”

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赵思露瞪着他,俏丽的脸被眼泪染得晶莹,委屈得一塌糊涂。

“好妹妹,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倒杯水吧。”

赵思露听着,顾不得生他的气,立刻抬手抹去眼泪,抓起茶壶利索倒好,将水杯递到赵思洵的手里,见他一口一口喝着,又抿了抿唇问:“那,那我让人再去备点吃的?”

真是贴心小棉袄,没白疼。

赵思洵含笑点头,“晚宴我没怎么吃东西,光喝酒了。”

赵思露于是开了门,守在门外的高山听着吩咐二话不说就去准备。

她对着门外待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她知道赵思洵已经够心烦了,不能任性地再让哥哥担心,一直到能够心平气和,她才转过身。

此刻,赵思洵正把玩着空了的茶杯,看着桌上的烛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说子肖母,女似父,赵思露的确漂亮,可惜终究被望帝拉低了颜值,而赵思洵却全然继承了夷山圣女的美貌,若非低调低调再低调,这美人榜的魁首位置就是他的。

不过今晚为了参加宫宴,赵思洵头一次穿得奢华耀眼,锦绣王服在身,白玉金冠压住黑发,光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令人侧目。

大庆使臣在南望皇子中不动声色地观察,总要在他的身上注目许久。他们与所有人一样,对南望皇帝忽然间对一个名不见经传,还流着蛮夷血脉的儿子青睐有加,除嗤之以鼻之外,觉得有几分可疑。但是在看到赵思洵的容貌之后,不由信了几分。

儿子都长这样了,那位雪妃娘娘得多倾国倾城?

昏暗的灯火映照在赵思洵的脸上,将那皎白如月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朦胧,更显风华尊贵。赵思露不只一次感慨,今后的嫂嫂得多好看才能站在哥哥身边不会被衬得黯然失色。

只是……还会有嫂嫂吗?

赵思露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酸,疼得让她差点又掉眼泪。

“露露,我头皮疼。”带冠就得束发,而且梳得一丝不苟,头皮绷得紧紧,赵思洵向来很少参加宫宴,喝酒吹风之后便有些头疼。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扯,而赵思露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我来吧。”她将定冠的簪子小心抽出来,又解了藏在里头的发带,顿时青丝散落,长发披肩,尊贵疏离的气质顿时被慵懒所取代。

赵思露轻轻地替他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心说她哥哥是那么好,比之其他的兄弟更聪明温柔,皇帝为什么就看不到,反而要狠心地将他置于如此险境?

那双练锤打铁,力拔山兮的手,在赵思洵的头上却轻柔无比。赵思洵舒服地全身放松,干脆闭着眼睛,一边享受妹妹的体贴,一边思考着接下去该怎么办。

人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个质子他不当也得当,既然如此,与其怨恨望帝的铁石心肠,还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质子的身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条件,然后活下去。

说来,望帝该是早就知道大庆的打算,所以才会挑中他,用封王封地,虚伪的父爱,以及各种好处笼络,以便让他“心甘情愿”地替父分忧。

等等……心甘情愿?

赵思洵睁开眼睛,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早就看透这世态炎凉,所以对望帝的一举一动都抱着极大的戒心,每一次得到恩宠和赏赐,他不仅不高兴,心情反而更沉重,这意味着将来他付出的代价得不断加码。

每一次与望帝相处,他看着感激涕零,对父亲敬爱有加,孺慕万分,可事实上全是飙着演技,装的。

但皇帝又不知道!

想想在新雪殿见到望帝的那一天,若他真只是个缺爱十七年的愣头青,被疏离的君父突然这般亲近,得到了曾经奢侈到想都不敢想的疼爱和关注,那么必然会如他所演绎的那样诚惶诚恐,然后兴奋地辗转难眠,患得患失之中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儿子天生对父亲有种别样的信任和渴望,哪儿还会怀疑望帝这背后的深意,让赵思露夜探新雪殿,发现这来不及掩盖的虚假端倪呢?

父慈子孝,温情脉脉一个月,足以将单纯的赵思洵打动,注入满腔的敬爱,恨不得为报父恩抛头颅洒热血,再所不惜。

或许,望帝挑中他也并非只是因为不心疼,想想在这吃人的宫里护着妹妹,日子艰难还不忘接济族人,这样的少年必然重情重义,也意味着好拿捏,好忽悠。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在今晚宫宴,突然看到望帝被大庆使者如此刁难,作为一心为父分忧的少年皇子,该怎么办?

低低的笑声从赵思洵的口中溢出来,以至于赵思露惊得停下手,“哥?”

“露露,看来哥还得去一趟昭阳殿。”

“现在?”

“嗯。”

赵思露一听,立刻眼睛一亮,“那我跟你一起去,哪怕跪着求着,也要让父皇放过你!趁现在没定,我们赶紧去吧!”

然而赵思洵却道:“不,我不是求他放过我,而是求他让我为质。”

赵思露面容一滞,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哥……你说什么?”

“我愿替父皇分忧,前往大庆。”赵思洵平静地说。

赵思露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你是不是气疯了。

“我没疯。”赵思洵很冷静,“我想来想去,与其被威逼利诱之下愤懑绝望地去大庆,不如我主动请缨,成全孝道,这样还能得到他的愧疚和怜惜,最大程度地要到好处。”

赵思露的心慢慢荡到谷底,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滚动,“可是……”

“露露,哥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这样做,只是让我活着回来的机会更大一些。”赵思洵怜惜地抚过她的眼睛,“咱们的父亲能在这乱世建国称帝,他就不是个善茬。虽然是大庆强逼着要质子,但他既然提前知道此事,必然不会单单只是让我去送命,更有可能另外安排。要知道,除了南望,还有东楚和西越,大庆与北寒虽然强强联手,但这三国也绝不可能束手待毙,我们知道的,他们正在为战争做准备。”

赵思露立刻想到之前霹雳门传来的三国购买炸药的消息。

她沉吟道:“那不是更危险吗?”一旦开战,质子拿来祭军旗的自古以来太多了!

“就因为危险,所以我更要知道父皇的打算。”赵思洵说到这里,目光已是坚定,他拢了一把披散的长发,示意赵思露替他重新梳起来,“之前的恩典,包括连两位皇兄都没有的封地,便是父皇拿来弥补我的一条命,在他眼里我跟他其实已经两清了。我若不识相,等着他钦点,那么我就真成了明面上的弃子。”

赵思露迟疑着,“所以……”

“我得参与进去,让他看到我的价值,放心给我更多的权力,甚至于南望在大庆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只见赵思洵深沉的眼眸映照出灯火点亮的光芒,好似黑夜中的启明,挣扎冲破黑暗,带来无穷的希望和勇气。

他不要当无力挣扎的棋子,他要做搅弄风雨的棋手!

赵思露怔然,这是自打赵思露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赵思洵丢开平庸无害的伪装,犹如出鞘的利刃,露出勃勃的野心。

陌生得让她心悸,也更心酸。

若非逼到极致,如何需要他这样锋芒毕露?

她的眼前再次模糊,却不肯泻出一丝情绪,轻声道:“哥,你坐好,我替你束发。”

赵思洵笑了笑,“凌乱点更好。”

“那岂不是有失体统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非如此,又如何体现出他的挣扎,毕竟是要命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我本咸鱼,奈何皇帝不做人,硬生生让我翻身,那就……翻吧。

第09章 自荐 就是铁石心肠也得动容!

临近子时,赵思洵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慢慢地,踌躇地往昭阳殿走去,一路走走停停,来来回回地磨蹭,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站在了昭阳殿外,然后停下脚步,驻足而望。

平时这个时辰,就是再繁忙,皇帝也该睡了。

但是今夜,赵思洵很清楚皇帝定然睡不着,就是躺下也会起来见他。

他挑着没有多少侍卫的道路,甚至故意躲在月亮照不到的阴影下,与黑夜融为一体,似乎这样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不会惊动旁人,让自己留有调转回头,反悔的余地。

可昭阳殿内外,多少高手明里暗里地保护皇帝,他的行踪自是早就禀告了上去。

与赵思洵设想的一样,今夜望帝没有心情批阅折子,更不想去后宫,他只要一想到宫宴上嚣张的大庆使臣,便心头郁郁,眼中暗恨。

即使他对赵思洵没有多少父子情,但被逼着送儿子为质却也是一国之君的耻辱。

“迟早有一日,朕必要高燮尝还今日一辱。”大庆皇帝姓高,名燮。

曲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形如雕像,一直到望帝愤恨出声,他才道:“皇上雄才大略,必会得偿所愿,还请保重龙体,早些歇息。”

“什么时辰了?”

“子时已过三刻。”

枯坐了一晚,倦意上涌,望帝捏了捏眉心,“那便安置吧。”

只是他才刚躺下闭上眼睛,曲公公却去而复返,掀起床帘凑到耳边说了几句。瞬间,皇帝清醒了,眼中露出惊诧之意,接着高深莫测起来。

昭阳殿重新点亮烛火,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赵思洵亦步亦趋地跟在曲公公后面,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望帝已经重新洗漱更衣,正坐在御案之后,视线穿过曲公公落在赵思洵身上,琢磨这个儿子来此的目的。

今日宫宴上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只要不是个蠢货,赵思洵就该知道,这质子人选会是谁?

不过也难说,这一个月他对赵思洵予取予求,百般垂青,给予各种旁人没有的恩典,说不定便是仗着这份宠爱,异想天开地来求他怜惜放过呢?

趋福避祸是人的本能。

想到这里,望帝的眼神逐渐变冷,拉平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显出几分嘲意。

若赵思洵深夜前来面圣,只为了痛哭求饶,请他怜悯,望帝并不介意将他打回原形,破灭他的幻想。

帝王心中冷酷无情,但手上却四平八稳地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看着赵思洵停下脚步后,温和地问道:“这么晚了,洵儿不早些歇息,怎还来朕这里?”

这个语气亲切宠溺,与之前别无二致,但是赵思洵知道,他要敢说一声自己不要去大庆,这位皇帝陛下能当场露出真面目,给他展示一下啥叫虎毒食子。

赵思洵心中冷笑,感慨这泡沫似的父子情,经不起一点的碰触。

他快速地镇定下来,仿若没有听到望帝的话,只是垂着头,不言不语,身体却好似一根绷紧的弦,似乎极力在忍耐什么。

在他的沉默下,望帝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深幽,不过他没忙着恼怒,而是仔细地看着殿中的赵思洵。

之前跟在曲公公后面没看清,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赵思洵身上穿着的还是宫宴中的那身王服,随着坐卧已经起皱,看起来很不体面。

再者头冠虽然摘下换了簪子,但头发依旧凌乱,鬓角甚至还有一缕没有束起来,如此失礼,这还是头一次……望帝于是将他隐晦不明的目光又落在赵思洵身侧的双手上,低垂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可那双手却是握紧了放开,放开又蜷紧,看的出其矛盾的内心。

“洵儿,怎么不说话?”皇帝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赵思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然后一声不吭地跪下来。

这一举动让望帝的神情顿时变得深沉,定定地看着跪地的赵思洵,用一种微妙的口吻道:“这是做什么?”

赵思洵顿了顿,在望帝几乎快耗光了耐心之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儿臣请父皇一个恩典。”

恩典?

望帝的眼睛眯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他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什么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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