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
人一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气息就会变得不一样。
靠在床沿假寐的叶霄睁开眼睛, 低头道:“醒了?”
赵思洵怔怔地看着他,眼睛又大又圆, 水灵灵的,一看就知道病情好上许多,不枉费他输了半个多时辰的内力。
叶霄轻轻动了动手臂, “能放开了?”
赵思洵点了点头, 爪子瞬间松开, 听话得不得了。
叶霄觉得这人还是迷糊的, 便问:“可还想睡?”
赵思洵摇了摇头,这哪睡得着?
叶霄拉伸了一下自己发麻的手臂,“那就起来喝药吧。”
赵思洵正要坐起身,可才刚抬起脖子,就感觉一只手穿过了后颈,扶住他的肩膀将他带起来,甚至体贴地放好枕头,让他能够舒服地靠着。
鼻尖是熟悉的雪山清冷的味道,叶霄半披的头发落下来,赵思洵下意识地虚握在手里。
曾几何时,这位还是他变着花样,耍着心计才能拨一拨,动一动的人,忽然之间怎么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
赵思洵新奇地看着叶霄,后者微微一笑,“怎么?”
赵思洵张了张嘴,竟不知从何说起。
叶霄也不管他,起身带起发丝,劲直走向圆桌,端起上面的药碗。
赵思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愣愣地不知道想什么。
时间久了,汤药早已经凉掉,不过就如十九所言,热一热便成。
叶霄一边用内力烘着,一边想起了爹娘。
随着叶雪山的武功和内力节节攀登,月于珠对此的利用也越彻底,这种热药暖衣只是家常便饭。
凡是冷了,热了,湿了,闷了,干了,暗了,亮了……总能变着花样折腾,谁能想到叶雪山的具象化力多是用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这对夫妻觉得是情趣,而叶霄却认为无聊至极,为此嗤之以鼻,还遭到月于珠的取笑。
可如今……他看着手里的碗,感受着汤药的温度,只觉得他爹说的也没错,内力这么高,用在打打杀杀上多没意思,还不如用来……取悦心上人。
想到这里,他勾了勾唇,转身将碗递到赵思洵的面前,“喝吧。”
见少年一副骄里娇气的模样,心说若是撒个娇,需要他喂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由带上一丝期待。
然而赵思洵却端过来,直接一口就闷下。
叶霄难免有些失望,然而赵思洵内心却是在咋舌,药居然是温的!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是热的!
这科学吗?这简直是违反常理!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给加热了。
他望着叶霄,忍不住唤了一声,“叶宫主……”
“嗯。”
“你怎么……”赵思洵舔了舔充满苦意的唇,闪动眸光,欲言又止。
叶霄坐在一旁,神情温和,然而放在膝上的手却不由地蜷紧,他在想该如何回答赵思洵的询问,是直接一点表明心迹,还是迂回一些再多给点时间,前者会不会显得太过急切,毕竟同为男子,赵思洵又是这个身份,总得考虑许多,可后者……叶霄满腔心意,总希望得到回应。
不过叶霄觉得只要赵思洵愿意,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这样想来,他外表镇定,依旧从容不迫,可内心却忐忑难耐,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终于,赵思洵面露古怪,慢吞吞道:“你不会吃错药了吧?”
叶霄:“……”一盆冷水迎头而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思洵,很想问问你的那股机灵劲呢,聪明才智呢,都去哪儿了?不是能看透人心吗,倒是看到底啊!
最终,叶霄暗自咬了咬牙,冷哼一声道:“我无事,倒是你,是不是该解释一番这模样?”
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缠绵病榻,他不信这不是赵思洵的有意为之。
提起这个,赵思洵的眼神开始飘忽,不知为何,他面对叶霄有些不敢说。
叶霄好以整暇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似乎耐心十足。
最终赵思洵小声道:“我若不躺这张床,就得躺在他那张床上。”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个杯盏磕碰之声,不重,但却让赵思洵眼皮一跳,视线往叶霄手边的剑鞘看去,好似一个错觉,总觉得下一刻寒雪就得出鞘。
“你不会想杀了他吧?”赵思洵问。
叶霄看过去,语气温和,然眼神冷漠道:“他身边只跟了一个宗师而已。”
赵思洵:“……”好强的杀气。
赵思洵立刻说:“可他不能就这么随便地死在你手里。”
叶霄眉峰一扬,眼露嗤意。
赵思洵头皮发麻,不知怎么感觉明明是座冰山,却仿佛随时都能火山爆发似的。
他安抚道:“你若动手,所有矛头都会指向云霄宫,本来你已经得罪江湖各大门派,再来一次,你们云霄宫可就是真正人人喊打,连那些老妖怪都有理由上天山去了。”他身体依旧有些虚,喉咙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唇,“我想喝水。”
叶霄倒了一盏茶过去,又顺势在他身边坐下,“这是迟早的事。”
“但不是现在……”赵思洵冷静道,“高鼎的命,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得用他来掀起四国风云。”
说到这里,明明身体还虚着,可他眼里却迸发出强烈的光,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霄接过空了的茶盏,“你只能病几天。”
高鼎亲自登门,哪怕叶霄没听见他说什么,也知道这个太子不会善罢甘休。
“几天够了,下一次见面,就是他的死期。”赵思洵垂下眼睛,冰冷地说,“冥庄回消息了,明晚就能动手。”
叶霄有些惊讶,“可价格还未商定。”
赵思洵咳嗽了两声,“来的是冥主,只要求事后见上一面,看来老主顾,还是给我霹雳门面子的。”
叶霄听着这话,心中觉有些异样。
是不是这小狐狸病了,头脑也迟钝起来,没想到更深之意,否则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头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我陪你?”
赵思洵点头,“当然,对方可是宗师,又是冷血的杀手,没有你,我怎么敢去见他?”
这话听着就比较舒坦,叶霄颔首,“好。”
赵思洵病着的几日,姜太子和韦太子相约而来看望。
闲聊之时,提起高鼎的荒淫无道,暴虐残性,就见赵思洵脸色一变,忍不住开口道:“恳请两位太子相助,我实在不想……”后面的话便难以启齿了。
韦太子淡淡道:“那日接风宴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怎么今日倒开口了?”
赵思洵神情一滞,那是因为年少无知,不知道这人有多可怕,见姜太子和韦太子在大庆自有交好的皇子,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他急于求成,自也想找个靠山。
这种小心思,这两个谁看不出来。
姜太子跟着嗤笑,“夷山王,就是我俩都不敢招惹高太子,你倒好,上赶着,既然上天给了你这副好相貌,不如就试一试,听闻高太子对热络的枕边人还是大方的。”
显然,这两位根本不愿帮他。
赵思洵终究年少,性子不够沉稳,愤懑之际便口不择言道:“都说三国唇亡齿寒,共同进退,难道盟书签订都是假的吗?”
天真!
姜太子一理衣袖,懒洋洋道:“盟书签订的是国,利益之间,有得有失,总要有人牺牲,夷山王,你来大庆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赵思洵眼眶红了,泪水打转,看起来好不可怜。
就算这两位不好南风,见此也不免心生怜惜,想要温柔呵护以待,放在高鼎身上,自然更具吸引力。
这样的少年,合该得成为榻上之物。
韦太子温声宽慰道:“你不知道,我们可以告诉你。”
“好好呆在高鼎身边,笼络住他,若是能抓住他的心,就更好了。”姜太子笑道。
赵思洵摇头拒绝,“我做不来……”
两人听此,笑了笑,残忍地说:“要么,彻底成为他的玩物,任你自生自灭,盟书上你就值一座城,大不了赔南望一座城池。”
赵思洵眼眸瞪大,似乎难以想象那个场面。
“要么,忍辱负重在他身边暗中帮助我们,等到时机成熟,自会让你脱离苦海,届时,论功行赏,你能风光地回南望,如何?”
赵思洵捏紧了被子,手指泛白。
“古有越王卧薪尝胆,今有夷山王忍辱献身,皆是千古美谈。”
赵思洵动了动唇,完全说不出话来,心道还能这么忽悠,把他当傻子吗?
最终他垂下眼睛,艰难地问:“时机成熟又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让姜太子和韦太子互相看了一眼,显然南望什么都瞒着他,也是可怜。
于是韦太子道:“不会多久,等到江湖上事了,也就可以动手了。”
赵思洵眼神微动,江湖事?
他露出迷茫的神色,姜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考虑,听闻高鼎日日派人来探望你,时间不多了。”
这仿佛给赵思洵敲了一个警钟,他俩甚至能看到少年身体颤了颤。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韦太子问。
姜太子反问道:“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韦太子笑了笑,“说的也是。”
姜太子瞄了韦太子身边做儒生打扮的文书行者,“听闻昨夜有人刺杀韦兄,可知道是谁?”
韦太子看向文书行者,后者摇头道:“不知。”
骨魔女惊讶道:“凭文书行者的武功,竟也拿不下此人?”
文书行者一叹:“惭愧,他的实力不在老朽之下。”
这令姜太子皱起眉头,心下有些不安。
文书行者的武功可谓在大宗师之下,宗师之中排以前列的位置,较真起来,骨魔女是打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