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圣手闻言不高兴了,“看不出来不是挺正常的,你们遭受反噬之苦,老夫也一样,内腑的伤势,没有内力怎么诊断?”
赵思洵有些着急,“前辈,那您这个不过究竟指什么?”
“不过老夫虽然不知具体,但能感觉到宫主的体内,似乎还残留着内力,并未完全消散,是不是?”这话,千圣手是看着叶霄问的。
这话让众人惊讶不已,不由地跟着看向叶霄。
赵思洵脑袋一歪,就见叶霄微微颔首。
“真的假的,丹田废了,经脉也断了,那内力存哪儿啊?”赤鸿挠挠头,这几乎不敢想象。
“探探不就知道了。”司空灵道。
但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灰雁难得开口一句,“谁来探?”
这一个个不是宗师就是近大宗师,放哪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结果没一个能站出来,也真是惭愧。
千圣手见此,冷哼一声,“老夫要给你们开药治伤,没办法,你们这些床上一躺,嘛事没有的人,为什么还到处溜达?”
司空灵道:“咱们也想帮帮忙,霄儿一直不醒,又……没了武功,总不能干等着,无极功的事,总有一线希望吧。”
“那找到了吗?”悲月问。
司空灵摇头,“我们只庆幸霄儿没踏上仙途,努力活了下来。”
翻遍所有记载,全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历代宫主,没有一个逃过这个规律,连叶雪山也没有活下来。
叶霄与赵思洵对视,后者抬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表示安慰。
“所以咱找谁来一探究竟,万一,没毁彻底,还有的救呢?”
赤鸿话落,所有的目光最终皆望向了赵思洵……身边的赵思露。
赵思露:“……”压力忽然好大。
“明都公主。”
赵思露摆了摆手,讪笑道:“这种细致的忙,我怕帮不了。”
叶霄是谁,赵思露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杀”了上千次,却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会儿,甭管如今虚弱不比常人,在她眼里,那就跟神仙一样的存在。
虽然这位仙人最终被她哥留在凡间,有幸成为了嫂子,但她也只敢在跟赵思洵私底下喊喊这称呼,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叶宫主。
这种探内息的事,看似简单,要求却高,毕竟叶霄经脉和丹田皆损坏,万一不小心再伤了一丁半点,简直难以想象。
哪怕赵思洵和叶霄不怪她,她自己都要自责死了。
“莫要强人所难。”这时,叶霄开口给赵思露解了围,又道,“诸位且去休息吧,此事不必着急,我心中有数。”
闻言,赵思洵心中一动。
正巧,小弟子端着十里飘香的药走进来,见叶霄醒了,顿时高兴唤道:“宫主!”然后顺手将药碗递给了赵思洵,“夫人。”
既然如此,众人也就不多打搅,纷纷告辞。
等人一走,屋子顿时空旷起来。
赵思洵便问:“关于武功,你是不是有想法?”
叶霄颔首:“嗯。”
赵思洵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那快跟我说说。”
叶霄靠在床头,微微一笑,“不急,我还得再理理。”他接着拿着眼睛看着赵思洵手里的药碗,不慌不忙地提醒了一句,“我该喝药了吧?”
若是诸位师叔师伯长辈们听到这句话,定会整齐地看向天边,怎的,天山下红雪了吗,这小子竟然会主动喝药!
这边赵思洵不疑有他,直接将药碗递了过去,“喝吧,已经不烫了。”
叶霄瞥了眼面前的药碗,然后将两只手放进了被子里,施施然道:“我没力气。”
就端个碗的事。
赵思洵狐疑地看着他,叶霄脸不红气不喘就这么等着,赵思洵看看碗,又看看他,忽然恍然大悟,脸颊一红,“叶宫主,你学坏了。”
叶霄微笑道:“近朱者赤。”
赵思洵一把捂住脸,“完蛋了,我有点招架不住。”
一碗药喝的缠缠绵绵,哪怕味道再苦再诡异,那丝丝甜都能令彼此回味许久。
当然也亏得赵思洵记挂着叶霄的伤势,不然定洒了一床铺。
喝完了药,灶房也做好了粥,着人端过来。
叶霄刚醒来之时,他并不觉得饥饿,昏迷中的人,对所有的需求都是最弱的,如今说了一会儿话,见了些人,便有了饥饿感。
赵思洵喂完一碗粥,见他疲惫虚弱,便问:“要不再睡一会儿?”
“嗯。”叶霄没有逞强,他看着赵思洵眼底的青色,也道,“你也去歇息吧。”
“好,你闭上眼睛我就去。”
叶霄于是闭上眼睛,却听到了细细索索的声音,他又睁开,便见赵思洵解了头发,脱掉鞋袜,去了外裳,然后轻轻地躺在了他身边。
“洵儿。”
赵思洵笑眯眯地凑近他,两人面对着面,说:“你的床够大,多睡我一个也没关系。放心,我睡相很好的,不会压着你,分我半条被子吧。”
叶霄哭笑不得,却也拿他没办法,“好。”
于是赵思洵将脑袋蹭上了他的枕头,轻轻地搂住了他的个胳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角都是挂着笑的。
“有事就叫我呀。”
“好。”
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身旁又是熟悉的白雪味道,多日疲惫如潮水袭来,很快赵思洵的呼吸就均匀了。
叶霄看着身旁人的眉眼,不由地勾起唇角,他替赵思洵盖好被子,也跟着闭上眼睛。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能与心上人相拥而眠更让人心动。
叶霄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身边自然早就没了赵思洵的身影。
失去武功,他对细微动静的感知也弱了许多,赵思洵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这让他心情有些不悦,他微微蹙眉,支撑着坐起身。
躺了太久,手脚知觉虽然在恢复,但需要个过程,叶霄想下床,然而弯腰扯到伤口穿个鞋子都费劲,心情就更不好了。
“少爷?”听到动静的月山明走进内室,见叶霄正艰难地与鞋子做斗争,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您既然醒了,怎么不唤人?小心伤口,还是让属下来吧。”
他说着,弯腰干脆利落地给叶霄穿好鞋。
“明叔,洵儿呢?”叶霄问。
月山明听了,忍不住打趣道:“您跟姑爷越发相似了,都离不了夫人,一睁眼就开始找人。”
叶霄一顿,不自在地侧了侧脸,抬手清咳一下,心说叶雪山也就这点值得他看齐,嘴里还是继续问:“他人呢?”
“前往天山脚下抵御北寒大军的人都回来了,夫人亲自去云霄城门口迎接,估摸着还得好一会儿。”
叶霄颔首,表示知道了。
其实这本该是他的责任,可他昏迷不醒,自然只能由赵思洵承担,为的也是云霄宫的脸面。
想到这里,叶霄心里不免愧疚起来。
这时,一碗熟悉的药汁带着越发诡异的气味端到了他的面前,瞬间,叶霄面无表情。
月山明笑道:“夫人交代了,您醒了就乖乖喝药,争取早日康复,他回来得过问的。”说着,月山明就将碗往叶霄面前凑了凑,示意赶紧喝。
云霄宫内,天大地大,夫人最大,武功再高,也没有夫人指令高。
宫主就算再抗拒,也得乖乖照办。
瞧,哪怕叶霄眉头打结,一副嫌弃要死的表情,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来,猛地灌下去,从头至尾一句屁话都没有。
月山明瞧见碗底还残留了一点,提醒道:“喝干净了,别浪费。”
若是以往,叶霄能给面子喝药就不错了,一点残渣留着也是留着,但这次不一样,有赵思洵撑腰,看叶霄敢拒绝吗?
只见叶霄抿了抿唇,强忍着嘴里的恶心,又一仰而尽,一滴不剩之后将碗还给月山明,冷冷地说:“行了吧?”
“行!这样属下可以跟夫人交代了。”月山明顿时笑颜逐开,“少爷可要去窗边坐一会儿?”
“嗯。”
夏日的天山,虽然依旧充满凉意,不过相比其他季节算是温暖了,饶是如此,月山明还是给叶霄披了件厚披风。
叶霄皱了皱眉,他仗着内力深厚一年四季从不穿这么累赘的衣服,没想到,还有靠这御寒的一天。
没武功的日子,他心下一叹,坐下来道:“明叔,自我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我。”
“是。”
……
月山明虽然武功被废,没有参与打斗,但他一直守在云霄宫内,目睹了一切,也包括最后赵思洵为了顾全大局,不甘地放人离开。
“所以,那三人是活着下山的。”
“是。北寒铁骑虎视眈眈,乌铎前辈就算能杀了那三人,也难保不会受伤,诸位长老又已无一战之力,夫人别无选择。”月山明叹道。
叶霄眼里浮现一丝心疼,“洵儿肯定气疯了。”
“可不是,夫人当时的表情,恨不得上去咬死他们,可就是恨得牙痒痒,也只能眼睁睁地放虎归山。”
叶霄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不过少爷您不知道,夫人说不会这么算了,他当场放言,等将来他踏平中原,统一天下,一定连本带利找他们要回这笔债!当时,周围的武林侠客听了,无不赞叹夫人雄心壮志,恩怨分明,是以纷纷请愿一同抗击北寒。”月山明如今想到那场景,还有些热血沸腾,“若非属下废了武功,必然也誓死追随。”
叶霄听着,不禁宛然,“他想做的,从来没有做不成的,这次他的神枪军现世,展现威力,将来南望大军必然也会人手一把,届时扫平中原,不在话下。至于三花,段平沙,孟曾言,这三人……”他敛了笑容,眼底带起一抹杀意,却没再说下去。
然而月山明却知道,若是往日,哪儿需要赵思洵放狠话,叶霄直接就提剑亲往取其性命,替赵思洵扫清后顾之忧,也报云霄宫生死之仇。
但是可惜……
月山明看着虚弱到连穿个鞋子都费劲的叶霄,想到今后怕是得跟他一样绝了武学之道,心中就万分难过。
他这几天一边处理手头事务,一边在想叶霄尚年轻,若没了武功,今后还能做什么?
想想当时的自己,江湖人没了武艺,就如同一个废人,哪怕云霄宫内无人嫌弃他,他也自暴自弃了许久。后来月于珠看不下去,将尚且年幼的叶霄交给他照顾,否则他可能已经自我了断了。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