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警察的。”李时沉声说了一句,现在也只能尽可能冷静小心的应对了。
李时按照警察的指示跟着大厅一众人抱头蹲在了角落里,周围的人脸上都带着惶惶不安,有几个胆子小客人的都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警察,我啥都没干啊,我只是来娱乐,没有赌钱啊!”其中一个人试图狡辩,却得到了一声严厉的呵斥。
一直跟着李时的那个小弟已经慌到六神无主了,他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时哥,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进监狱?我妈还在家等着我...我错了,我早就该听她的话,我混什么社会,我想回家...”
“没事,我们什么都没做,不会有事。”李时这样说着,心里也是烦躁不已。
话音刚落,楼上突然响起一声类爆竹的声音,一连几下,声音响的突兀,底下的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李时脑子蒙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不是爆竹的声音,而是木仓声。
看管他们的那几个警察的脸色也变了,李时还听到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低声骂了一句。
楼上是发哥,李时知道发哥正在和人谈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李时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合法的生意。
李时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他现在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是。
€€€€明天他能不能回去,能不能给郁衍送考,他答应了郁衍,他不能食言。
从警察进来,再到楼上木仓声,短短几分钟,却格外的难捱,楼上到底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上面再次传来了动静,李时看到从上面下来了一群人,具体来说是看到警察押着几个人下来,李时一眼看到了里面的发哥、张凯,以及几个他脸熟的人。
发哥还好,除了面色苍白之外还能正常走路,张凯估计是吓破了胆子,脚步虚浮,几乎是挂在押送他的那个警察身上。
靠墙的这一堆人见状,个个噤若寒蝉,埋着头想让自己存在感低一点,很多人只是过来寻个乐子的而已,不想惹什么事上身。
被押着的那一行人终于经过李时他们这里,里面的张凯突然像是回过神儿一般抬起了头,并将视线精准的锁定了李时,他眼神带着怨毒、和一丝莫名的兴奋,伸出手颤抖的指向了李时。
一声炸雷般的喊声几乎贯穿了李时的耳膜。
“警察!我举报!我举报李时!他、他也参与了!东西!东西都在他的柜子了!把他也抓起来!我举报!都是他负责藏东西的!”
李时还没反应过来张凯话中的意思,就觉察身后一股大力,压着他瞬间前倾,头在下一秒哐当一声撞在面前的墙上。
李时被撞的脑子一阵发蒙,可依旧清楚的感受到了手腕上被一种冰凉的金属触碰。
“我€€€€”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被一旁的警察被反摁着考上了手铐。
审讯室里,李时坐在凳子上,他手腕被拷在一旁的扶手上,而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名警察。
其中中年警察一脸的严肃,他敲了敲桌子。
“二楼的休息室的柜子是你在用吗?”
“是。”李时声音很低,之后近乎是麻木的继续:“那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里面,你们可以查监控,是张凯陷害我,我和他有旧怨。”
“二楼的监控全部都是坏的。”警察的声音冷冰冰的,目光却依旧犹如实质般的落在李时身上。
李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都是冰冷冷的,他该想到的,发哥在楼上既然是谈的这种事,怎么可能还会留监控。
“对于张德发贩DU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参与,我只是在里面打工。”李时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这样的话。
“...”
接下来又是那一套讯问,被警察打乱顺序翻来覆去的提问,李时不知道第多少遍的回答“没有参与”“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是被陷害的”。
将近一个小时后,李时再次被带回了那间窄小的拘留室,他靠坐在墙边,看着那排栅栏发呆。
他食言了,他不仅没有去送考,眼下更是困在看守所连出都出不去。
最开始那两天,他怕郁衍知道这件事情高考分心,他恳求过警察让他打个电话给郁衍,但被拒绝了。
为此他在被讯问的时候几乎是暴躁的,身下的椅子都被拽的哗啦作响,最后差点暴起。
但现在,他从最一开的焦躁到现在已经开始隐隐绝望,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几天了,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呆上多久。
张凯咬死了他参与了这件事,这种事情太严重了,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李时不敢想,他更不敢想如果他真的出不去了,郁衍怎么办...
他在里面数着日子,今天郁衍高考完了,这几天应该可以查分了,再有一段时间郁衍就可以报志愿了,以郁衍的分数一定可以去A城的大学。
他又开始后悔,他想起那天郁衍的挽留,如果他听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那天他没去场子,那他现在大概率抱着郁衍,躺在那张窄小的床上,听着头顶的风扇声,计划着去A城之后的事情。
但万事没有如果。
接下来的几天,李时又被带进审讯室好几次,依旧是那些问题,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今天依旧如此,李时照例被带了出去,他沉着脸,跟着警察穿过那条昏暗的走廊,情绪隐隐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路过那个分叉口的时候,警察并没有走那条去审讯室的路,而是一反常态的带着李时去到了另一边。
李时停下脚步:“这是去哪里?”
“填东西,填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警察答道。
李时愣了足足有三秒钟,等警察催促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话中的意思,他几乎是不相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
“嗯,快点填吧。”
接下来就是走流程,李时按照警察的要求填了一堆东西,随后又被警察教育了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
等李时踏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再次接触到外面的空气,简直恍若隔世,这么多天的连续审问,他还以为自己真要出不来了。
李时迫不及待拿出警察还给他的手机,当下就要给郁衍打电话,摁了半天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好在这时路上来了一辆出租车,李时立刻招手拦下,以极快的速度上车报了小区的地址,并催促师傅开快一点。
车窗外树木飞快的倒退,李时却依旧觉得太慢,他一路上不断的催促司机,可老天爷特意选在今天和他作对,雷声轰鸣,暴雨突来。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下,天色暗的如同夜晚一般。
雨天难行,一路上李时碰到了两起事故,让本该半个小时就到的车程,硬生生拖了一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李时扔下一百块、推门下车一气呵成,顾不得司机身后喊着找钱的声音,冒着大雨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他想见郁衍,一刻都不能等。
等李时气喘吁吁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黑着灯,李时愣了一下,随后拍开客厅的灯,他先是喊了声“郁衍”,并没人作答。
李时不作他想,带着一身的雨水,快步走进两人的卧室,和客厅一样,没有开灯,更没有人在。
李时又去外公的卧室看了看,得到一样的结果。
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甚至厨房浴室都看过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又将手机充上电,拨通了郁衍的电话,一连三次,对面都显示关机。
最后李时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耳边除了窗外的雨声,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李时看着周遭和往常无异的家具摆设,兴奋情绪慢慢回落,而过往那种熟悉的恐慌迅速的蔓延至李时的四肢百骸。
一个可怕而清晰的猜想浮了上来。
郁衍,走了。
第44章
时隔七年,让李时再次回忆当年被抛下的那一段时日,其实具体的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但是那种被抛弃在原地恐慌,那种如同心脏被剜空了一块的疼痛,依旧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他只记得自己疯了一般的寻找郁衍,他敲遍了同小区几乎所有住户的门;问遍了客运站、火车站、高速口的工作人员;他甚至为了逼问出郁衍填报的志愿,差点再一次砸了校长的办公室,只为得到郁衍一丁点的信息。
他想去找郁衍的生身父亲,他笃定郁衍跟着对方走了,但除了之前见过的那张模糊的侧颜,他连对方姓甚名甚都不知道,更何况去找。
最初的几个月他思维都是混沌的,每天除了机械重复的寻找郁衍,连最基础的生活所需都不能保障,要不是王明带给他那个消息,他怕是要混沌一辈子。
王明说,他手底下的人曾经见过郁衍和警察接触过,没过几天场子就出了事,而之后发哥的事情被当做典型在他们那里大肆宣扬,有消息透露是被人打了举报电话。
两个看起来完全搭不上边的事情到了王明嘴里,就变成了,举报电话是郁衍打的,对方不是什么好鸟,让李时趁早忘了郁衍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最一开始李时是不相信的,他只觉得荒谬,郁衍那种万事不关心的人怎么会去做这种事情。
他认为王明骗他,什么郁衍接触警察,举报电话什么的,都是骗他,为了就是让他不再执着于郁衍。
但在后来这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里,李时不断回忆他和郁衍的最后一面,回忆更早之前听到那名司机模样的人说等郁衍回去的话,这种笃定也变得摇摇欲坠。
直到那天郁衍亲口承认。
是的,郁衍早有预谋,那些不会丢下他的话统统是都骗他的!
郁衍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抛下他,为了外公也好,为了今后优渥的生活也罢,抛下了就是抛下了,仅这个理由足以让李时对郁衍恨了七年。
尤其是,郁衍再一次消失了,是的,再一次的!
不过比起七年前的那种歇斯底里,李时现在除了脸色有些吓人,情绪看起来还算平静。
他半站在医院走廊的一角,垂着眸子望着窗外出神儿,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时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
李时转头看清了来人,随后他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学校放假。”安旭然飞快的回答。
李时不疑有他,他现在心思也没在这边,只随口说:“正好你妈今天下午出院,她看到你应该很开心。”
“我刚从我妈那边过来。”安旭然答道:“陪着她吃了饭,这会儿已经睡了。”
“嗯。”李时应了一声便不再搭话。
安旭然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李时,又继续问道:“时哥,我看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李时心里虽然烦,但是还没有打算把自己和郁衍那些事说给别人听的想法。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时有事。
安旭然母亲从楼上摔下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周多了,李时那天接到安旭然的电话,回来帮着他将其送进医院,随后又是一系列的事情,等李时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三天后他再去郁衍公司找郁衍的时候,却被跟他比较熟悉的前台妹子告知。
€€€€郁衍辞职了,也不能说是辞职,而是整个MR都被封氏的人接手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李时顾不得安慰担心失业前台,立刻去了外公所在的疗养院,毫不意外的,李时被得到外公出院的消息,就在两天前。
他和郁衍分开七年,两千多天,而找到郁衍不过一个多月时间,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甚至来不及从郁衍身上讨回任何东西,就又被对方轻易的丢弃在了原地。
想到这里,李时的脸愈发阴沉的可怕。
一旁的安旭然见状,伸出手试探的拉了拉李时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时哥,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我家的事情,太麻烦你了...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就只能想到找你。”
李时从那种漩涡一般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垂眸看了眼身旁的安旭然,对方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像是在等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