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种温和也只是说话语气没有之前那样拒人之外了,但就连这点温和也让李时难受,他也知道郁衍此刻的表现,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牵连了自他,所以才会这样。
这个认知让李时像是被一口气卡在胸口处,上不来下不去的,噎得的人发闷。
一旁的郁衍还在继续,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些不赞同:“难受也要€€€€”
“你不走吗?”李时打断了郁衍的话。
郁衍微愣,像是没想到李时会突然冷下语气,毕竟从一开始,两人虽然气氛尴尬,说话倒也还算平和。
不过郁衍很快回过神儿,他回答道:“等你朋友来了我就走。”
李时因他受伤,医生交代了不能离人,他不知道李时在后来的这几年有没有遇到可以在此刻托付的朋友,以他过往对李时的了解,这个人外热内冷,很难与人真正交心。
总之,在没有见到所谓的朋友来之前,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在此刻将人丢在医院一走了之。
“我说了不用,你没必要这样,可能你不知道,是我发疯带着谢绍景跳下来的,并不是为了你。”说到这里,李时有些自嘲道:“说不定还给你惹了麻烦...”
“没有,你想多了。”郁衍回答。
“不管有没有吧...总之,现在不需要你在这里,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两人僵持了几秒,李时突然笑了,他仰靠在身后被支起来的床背上,挑着眉看着郁衍,面上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懒散样子。
“怎么让你走你都不走了,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等回头我又想不开了缠上你了怎么办?”
岂料郁衍脸色都没有变化,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你不用拿话激我,等你朋友来了我走。”
李时懒散的表情装不下去了,他憋闷的看着郁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郁衍则是重新将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吃饭吧。”
见对方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表现,李时突然也觉得自己矫情,郁衍最多待这一个晚上,两人之间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也就这几个小时了,何必去争论这些,想到这里,李时重新拿起筷子。
饭菜的卖相很不错,尽管现在李时没什么胃口,但因为味道合适,也吗勉强塞下了几口,不过也就几口,迟来的呕吐感翻涌而上。
李时当即想要翻身下床,可他却忘了自己的腿还吊在上面,一阵床被撞到的叮当响声,李时半边身子挂在床边摇摇欲坠。
郁衍见状连忙起身去扶,刚碰到李时就被对方推开,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李时已经抱着他面前的垃圾桶开始呕吐。
吐了几下,李时才哑着声音对郁衍解释:“...远点,脏。”
安旭然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看到李时推开一个穿着衬衫的高大男人,而那个男人还要继续上前,安旭然立刻冲了过去,帮着推了一把。
郁衍一时不察,被推到了一边,站定后打量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孩,随即眼睛微微眯起。
而安旭然也在此刻认出了郁衍,正是他时哥之前跟踪的那个,他心里一阵怒火翻烧,但此刻因为李时顾不上计较。
安旭然扶起李时,看着李时苍白的脸色,还有头上的绷带伤口,一时紧张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时哥,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说罢他不等李时回答,立刻愤恨的看向一旁的郁衍:“是他弄的吗?”
李时借着安旭然的力气重新坐回到床上,听到对方的话,想要反驳,却因为刚刚消耗了太多力气,一时开不了口,只能摆了摆手。
郁衍侧身去一旁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漱漱口。”
安旭然抢在李时之前接了过去:“我喂你吧时哥。”
郁衍看着眼前这名长相清秀的少年,一只手有些费劲的撑着李时,另一手小心翼翼将水杯里的水喂给李时,少年人的心疼与爱慕几乎溢出的眼睛。
李时哪里用得着这样,他不顾安旭然阻挠,从对方手里拿过杯子,几下漱完口,等身体缓过来一些后,李时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的安旭然,皱着眉问。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你王哥呢?”王哥正是李时之前打电话叫的员工。
安旭然稍稍躲开李时略显严厉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我落了资料在家,回来取的时候正碰见王哥,王哥告诉了我你住院的事情,本来我们想一起来的,结果路上他临时有事,所以我就先来了。”
而实际情况是,昨天他被李时送到学校后,照常过了半个小时给李时发微信,想问问对方到家没有,结果几条信息石沉大海,等到下了晚自习他立刻拨李时的电话,却发现怎么也打不通了。
安旭然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期间李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心里慌的突突跳,直觉李时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等到第二天上午班主任一来他就请了假
临近高考,一般没有特殊情况老师是不给假的,也就是他成绩好,又编了回去拿药的理由,老师才放了行。
后面就是他去李时住的地方和店里找人,辗转了半天,临近晚上,才碰到了来店里帮李时取东西的王哥,这才知道李时住了院。
不过王哥太憨,也说不清李时为什么住院,他急的不行,当即要一起来,后面就如同他和李时所说的一样了,路上王哥因为店里临时有人要取车,所以只能让安旭然先来了医院。
谁能想到,在医院看到了这个男人。
他不傻,甚至有些聪明,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他时哥的关系,包括前段时间时哥突然出国,虽然时哥什么都没透露,但他直觉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好在之后时哥回来后,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频繁外出,除了偶尔必要,几乎天天呆在店里,他旁敲侧击了几次,便知道他时哥这是灰了心。
但看眼下的情况,安旭然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一旁的李时听到了安旭然的解释,依旧不赞同:“你再过一周就要高考了,既然是回来拿资料,拿了就赶紧回学校,我这边用不到你。”
“时哥,我知道,可是你都这样了,我总要过来看看。”安旭然声音有些委屈,说着他又抬头看着李时,眼角泛起眼泪:“而且,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大人事一时半刻说不清,你也不用跟着操心,总之现在都解决了,你想看我也看到了,我这边没什么事情。”说着李时又放缓了语气:“小然,最后这几天好好学习,别让你妈担心。”
安旭然和李时说话的时候,郁衍就在一旁,看着那名被李时喊作小然的男孩,在他面前刻意的和李时故作亲密的姿态,只看了一眼,郁衍就轻轻将视线挪到一边。
经过这么一遭,病床上有些狼藉,不光如此,李时刚刚碰到了打了石膏的腿,手上的滞留针也偏了,总之把医生喊来之后又是一阵折腾。
在医生重新给李时固定石膏的时候,郁衍去到了病房外,没过多久,他就觉察到身后又跟出来一条小尾巴。
郁衍转头看去,果不然看到了安旭然,对方一双眼睛颇为冷漠的看着自己,跟刚刚在李时面前那副乖顺少年的模样天差地别。
“你叫郁衍?”
第52章
“你叫郁衍?”
安旭然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比他高上一些,致使他不得不稍稍仰头,医院走廊惨白灯光的映照下,男人本就清冷的眉眼更冷了,看起来就是一副薄情寡性的长相。
听到自己的问话,男人也只是摁灭了手机,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像是根本不在意他挑衅的样子。
这幅作态激起安旭然心里的积攒许久的怒火,反正现在李时看不到,他毫无顾忌,径直质问道:“他怎么受的伤?”
在郁衍面前,安旭然连李时的名字都吝于说出来。
“抱歉。”郁衍言简意赅:“之后的一切我会负责。”
一句简短的抱歉,已经说明了李时就是因为他受的伤,安旭然目光直视着郁衍,语气愈发森冷:“负责?你最好负责方式就是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眼前少年人眼底有些掩饰不住的怒意,话语可以说的上冒犯,郁衍倒不至于真跟一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怎么样,且李时确实是受他牵连至此。
郁衍无意和安旭然争论什么。
“抱歉。”郁衍重复道,得体克制,礼貌疏离到连语气都没有变。
安旭然心头怒火更胜,对方这幅姿态,像是笃定了这是和李时之前的事情,而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刚刚在病房里,李时确实也为这个男人开脱了。
安旭然到底是年轻,不管是李时的做法,还是眼前人的态度,无一不在刺激着他。
安旭然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抱歉!你又是他什么人?如果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安旭然语气中夹杂着强烈的恨意,来的莫名,郁衍淡淡看去,只见对方死死盯着自己,恨不得生吞活剥。
郁衍眯起眼睛,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对这个少年审视。
岂料对方的话夏然而止,原本阴郁的表情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颇为正常神情。
郁衍若有所感,偏头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面目憨厚的年轻人,年轻人手里还领着大包小包,脚步飞快,看到他们,几步过来问道。
“小然,你怎么在这里?时哥呢?”
应该是李时之前口中所说的朋友。
“王哥。”安旭然喊道:“时哥还在里面打石膏。”
说着安旭然想去接对方手里的背包,那名被喊作王哥的年轻人哪里肯,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将大包小包使劲往身上揽,但由于东西太多,这一动作,其实一个包应声落地。
郁衍伸出手,将其捡起来:“我来吧。”
那个年轻人这才看向郁衍,像是被郁衍的外貌和气势镇住了,他愣了一秒才有些结巴的说:“不、不用了。”
又茫然的转头看向安旭然:“小然,你认识啊?”
安旭然没有回答王哥的问题,径直夺过郁衍手里的包,又对着郁衍露出一个颇为柔和的笑:“没什么事情郁总可以走了,时哥这边有我照顾,就不麻烦你费心了。”
郁衍任由对方将包拿走,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原本的项目要稳步推进,和封氏的合作要继续,最重要的是,
€€€€还有谢家,总要做个了断。
不全是因为李时,他不是那种会等在原地乖乖被掣肘的人。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之后的费用也不用担心。”
说着,郁衍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那王哥,语气郑重道:“后续如果李时有什么问题,烦请务必打上面的电话给我。”
王哥腾出一只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名片,愣愣的点了点头,嘴里答应道:“好、好的。”
郁衍刚走,安旭然就将王哥手里的名片抽走,不等对方反应,他已经将那张烫金的名片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小然?”王哥不解:“干嘛扔了?”
“那不是什么好人。”安旭然语气不太好,见王哥一脸茫然,他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时哥是受他牵连才会住院,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时哥也不想见到他...总之,你不许联系他!”
王哥还来不及说什么,病房门就开了,刚刚给李时看病的医生走了出来:“石膏重新固定好了,你们后面注意一些,别在错位了,不然骨头愈合不好,以后走路会受影响。”
安旭然顾不上王哥,上前和医生询问李时的情况,聊了几句后便动作有些的着急的推开门,先进去看李时了。
落在后面的王哥,身上还挂着大包小包,他一脸纠结的看了看垃圾桶,最后悄悄的将那张被安旭然丢进垃圾桶的名片捡了回来。
他觉得安旭然太年轻,小孩子脾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既然李时是因为这个大老板才的受伤,后续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方,钱也好,赔偿也好,哪能把联系方式直接扔了呢。
再说了,虽然那个大老板看起来有点冷,可他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李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后脑勺被磕了那么大一个洞,到底是伤了元气,昨晚医生给他收拾完后,他没等郁衍他们回来,就迷糊了过去,再一睁眼外面太阳都已经老高了,看起来至少早上八点钟了。
李时这边动了动,那边一直守在床边的安旭然立刻发现了,他先是喊了一声“时哥”,接着又问李时要不要喝水,不等李时回答,他已经将一直在一旁晾着的水拿了过去。
李时这会也确实有些渴了,他在安旭然的帮助下坐起身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过程中,他抬起眼,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所在的病房,昨天整齐的摆放着文件和电脑的桌子上,此刻只剩下几种水果,还有一些常用的杂物,看起来有些凌乱。
果然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