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有事被叫着走了,柳应渠神清气爽的走出味仙居,他现在怀里揣着十五两银子,走进了一间书店。
“这位公子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这有上好的白纸和墨砚,就适合您这样的人。”店小二连忙上前来招呼柳应渠,虽然柳应渠穿得朴素,周身的气质却是不凡。
“我先自己看看。”柳应渠没上当,他礼貌点点头就去放纸的地方看了看,店小二嘴角下撇,去侍奉别人了。
这里的纸张确实洁白无瑕,一张纸卖了二十文钱,柳应渠瞠目结舌,比较粗糙一点的纸也是两文一张。
怪不得贫穷的人家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墨砚柳应渠就没去往那高价上去看,他只看了最低的价格一两银子,他立马打消了买墨砚的心思,原主的墨砚还能用。
他又伸手翻了翻铺子里的书,纸张算不上上乘,只是中等,里面的字迹写得不好不坏,柳应渠心里有谱了。
他来时向沈清梧打听过,这家书店给的价格公道,深受书生们的喜欢,柳应渠心里有谱了。
他走进柜台,缓缓说道:“掌柜,我想抄写书,赚些家用。”
站在一旁的张掌柜正打了个哈欠,他睁开眼睛去看柳应渠,“你先写几个字来看看,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人都收。”
柳应渠握着毛笔,骨节分明,他写起字来赏心悦目,写的是金刚经,宫里的太后最崇尚佛经,现下不少人也跟着喜欢上了佛经。
张掌柜本来还是懒倦的拿着柳应渠那张纸,一见那字,瞌睡就醒了一半。
这字没个几年的功底写不出来,笔迹劲瘦,看上去有风骨。
“你这字不错。”张掌柜惊讶的说:“我还未见过,你对工钱有什么要求。”
要是其他人张掌柜就按照市面上的价格给了,但张掌柜见这字心里立马就闪过商机了。
“我听说掌柜为人公道,我只是补贴家用,掌柜按照统一的价格给我就好了。”柳应渠轻轻的捧了一下张掌柜,说话谦虚。
“那你抄完一本书给你一两银子。”张掌柜笑了笑,心里很受用,接着又说:“要是你以后只在我们书店里抄书,每本我给你两个银子。”
柳应渠心中惊叹,果然做商人的都很精明,但张掌柜给的价格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他拱拱手:“我愿意只给书店抄书。”
张掌柜喜笑颜开,从铺子里拿了两本书递给柳应渠:“你先把这两本书抄好,抄书的纸张我们自己会给你。”
张掌柜把契书拿来,两个人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柳应渠又在店里买了些低等的纸张这才走出了书店。
在店内张掌柜拿着柳应渠写的那张纸,摸摸上面的字,欣赏起来。和这位书生结一个善缘,不仅能赚钱,要是柳应渠发达了,这不也是他的机会。
没准还是个状元郎,张掌柜开始白日做梦了。
“这位嫂子,你这大米怎么卖?”柳应渠在柳家吃了两顿饭,都是稀饭,里面零星分布着陈米和野菜,桌上还有三个黑面馍馍。他以前还是每顿都有肉吃,现在已经找到活计了,可以稍微改善一下生活。
“一斤细米五文,一斤粗米四文,一斤陈米三文。”裹着头巾的大娘说道。
“来两斤细米和一斤粗米。”柳应渠爽快的把铜钱递给了大娘,拎着三袋大米还有些重。
“记得下次再来,俊俏的书生。”大娘热情的吆喝。
柳应渠脸有些红,他又去杀猪匠那边割了半斤的肉,花了十二文钱。
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一共花了二十文,柳应渠深知自己的身板,他没再继续买了。走到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村子里的牛车。
“这趟进城值了,把白面馍馍卖完了,中午还去吃了一碗混沌。”
“我的柴也卖完了,主人家把厨房里的剩菜剩饭给我吃了,真香。”
“应渠回来了呀,又买这么多东西?”同是一个村子的人,柳应渠又是仅有的读书人之一,这不就认识他。
每次进城就有好东西,不过就是不怎么会买吃食,一般是买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很利索。
“还买肉了?谭大娘可有福气了。”一个妇人笑呵呵道。
“还是读书好,读书也再差也能识字,要是再有点运气,就能做官老爷了。”
“应渠,你今年下场吗?”
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柳应渠才二十岁已经参加了三次,每一次都没落下,次次落榜,就考了一个最低级的童生试,获得了去清水县学习的资格。
“我还不知道。”柳应渠说,牛车到了他把背篓放在牛车上面。
旁边的妇人眼珠转了转:“你这个年龄该先成家了。”
“嫂子,我还没这个打算。”柳应渠笑了笑:“还未成业,何谈成家。”
他的这个状态,还怎么娶媳妇。
原主的烂桃花多着,还有沈清梧在一旁虎视眈眈。
牛车慢悠悠的走,到了清泉村,一个穿着短衫的男子站在路边,看见柳应渠就立马跑过来:“柳应渠,你快去家里看看,老邓头来要人了!”
“他这么时候来什么来!”柳应渠连牛车上的东西也顾不上了,连忙拔腿就跑。
“这是什么情况?”妇人们嚷嚷。
“柳家的把云愿卖给老邓头去妾了,真是造孽,老邓头六十多岁了。”
“他就用弟弟的卖身钱去买的吃食,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妇人愤愤不平:“亏我还想让女儿嫁给他。”
“这柳应渠哪会娶村子里的人,他眼界高着,往城里看呢。”
村里还是有好心的人帮柳应渠把背篓拿着去给他,顺便也能凑凑热闹。
柳云愿才从地里割完草,家里仅剩的钱被谭大娘给柳应渠进城去了,柳云愿生着闷气,把草放下来喂鸡。
家里口就爆发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云愿,我来接你了!跟我回邓家!”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叫人害怕。
“日子还没到,你就逼上门了。”谭大娘拦住老邓头不让他进门:“我们云愿可不会这么跟你走。”
柳云愿从房里出来,他看见了老邓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口黄牙,手指黑黢黢的,身材短板,跟谭大娘在门口僵持,比谭大娘还要老上一圈。
老邓头也看见了柳云愿,柳云愿才是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少年如花的时候,白皙的脸,身姿修长比起老邓头来说诱人的很,他咧开一嘴黄牙:“云愿,我来接你了。”
柳云愿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心不停的往下坠。
这就是他的亲兄长,给他结的亲,柳云愿之前也知道,从未见过这个六十岁的老头,现在见到后两眼发昏,他稳住自己才没有倒下去。
“柳云愿,你们难道想赖账!”老邓头眯着眼也看出苗头来:“我们可是说好了,用十两银子买你做妾!怎么你们柳家现在不愿意了,就要把我老头子一脚踢开!”
“娘,你给评评理!”老邓头极为不要脸,竟然叫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人叫娘,谭大娘也被气得手抖,心里也不住的懊悔。
她不该同意二儿子的话,把云愿嫁给老邓头。
“现在还不行。”谭大娘拦着老邓头摇摇头,她脸上苍白,瞬间衰老了十几岁似的,她回头看了柳云愿一眼,让他不要过来。
“你们家的柳应渠还要考科举,你们今儿不让我把柳云愿带走,我就把柳应渠告上公堂,我看他还怎么科举!”老邓头嚷嚷道,不怀好意的看柳云愿:“要是柳云愿跟了我,我就跟你们是一家人,我还得要叫柳应渠哥哥,怎么又会去告他。”
老邓头话里话外都是胁迫。
谭大娘手指一僵,柳云愿忍着恶心,他上前说:“我们柳家答应你的事不会变,我跟你走就行。”
“那就好,云愿,我会好好对你的。”老邓头笑呵呵,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很苍老:“你以后就叫我老爷,老爷我疼你。”
“云愿!”谭大娘不肯放柳云愿走,柳云愿身子一僵,凑近才能从老邓头身上闻到属于老人腐烂的气息。
“怎么?娘你还有意见!”老邓头嚷嚷道:“大伙评评理,这柳家是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因为之前的吵闹,柳家大门口早就围成了一圈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造孽啊,竟然已经卖了,就把人给老邓头就好了。”
“柳家的小子不是个人啊,这老邓头就是个地痞流氓!”
“你们欺负老头子!老头子我不活了!”老邓头撒泼。
“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堵门,这是在干什么?!”突然一声平地惊雷。
第5章 没个样子
柳应渠从牛车上一口气跑回家,人群中都是看热闹的人,他挤进去就听见了老邓头的话,心里的一团火在烧。
他脑海里也不记得和邓老头有什么勾搭,他怎么能看着柳云愿跳进火坑。
众人一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柳家的小子回来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有热闹瞧了,唉,柳应渠还是不要把自己的亲弟弟嫁给老邓头。”
“柳应渠,你跟我说好的,要把柳云愿卖给我做妾。”老邓头心里一跳,看向柳应渠的脸色不善:“你现在是想反悔?”
“你有契书吗?你带聘礼了吗?仅凭空口白话就污蔑我们的清白。”柳应渠青衫俊美,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
他对上老邓头难看的脸色:“我是找你借了十两银子,可没说把我弟弟嫁给你,更何况是做妾!而你青天白日,来我家想强行把我弟弟带走,你是想触发律法吗?”
柳应渠声音不大,却是底气十足,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今日我们只分对错,不看年龄。若是非要看年龄,你已经六十多岁的高龄,而我的弟弟才十六岁,这难道不是倚老卖老,倚老欺幼?你闯进我们家中,拦着你难不成也是错?”
“趁我不在就来家中捣乱,你是仗着我们柳家无人吗?”
“这么说也没错,柳家还有个男人,趁着男人不在来,这小心思。”
“这老头本来就是一个流氓。”
“欺负人啊这是。”
乡亲们指着老邓头指指点点,老邓头活了大半辈子向来都是嘴皮子厉害的人,擅长倚老卖老,没想到在柳应渠这栽了跟头。柳应渠跟他说把柳云愿许给他时,是口头承诺,也没有留下任何凭据,这让老邓头慌了神。
他是村子里的老光棍了,以前也有人把家里的女儿和双儿嫁给他,但都被他蹉跎死了,熬了大半辈子没个儿女,柳应渠提起把柳云愿嫁给他,这才起了坏心思,没想到惹得一身骚。
他本就看中了柳云愿的身段,也没觉得自己年纪大什么的,就盼着娶回去快活。
“柳应渠,你故意耍我!!有种我们对簿公堂!”老邓头怒气冲天,读书人最在意他们的名声,柳应渠要是跟他去公堂上对簿,对他的名声也有碍,老邓头又得意起来。
柳云愿张了张嘴唇,他可知道柳应渠有多在乎他的前途,他去看自己的哥哥,柳应渠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没有丝毫的慌张。
和乡野村夫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说话了?”老邓头愈发得意。
“可以对簿公堂,但你要知道,你可是一点证据也没有。”柳应渠走近老邓头,当着乡亲们的面把十两银子放到他手心里,在他的耳边笑着说:“现在还有银子,从公堂下来就不知道有没有了,你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还有你这银子来路不正对吗?”
从外人看来柳应渠笑得很温和,没有生气到对老邓头动手动脚,甚至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脸相对。
“……”
老邓头额头出现了细细麻麻的汗珠,腿脚忍不住发软,目光惊惧的看向一旁笑吟吟的柳应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