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槐领主在契约上签字,刺槐领的一切将归入雪松领。露西娅夫人和纳德罗前往刺槐领主城,刺槐领主将在那里接受审判。卢克奉命一同前往,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树人言简意赅,为阿亚姆解答疑问。
在他说话时,两色火焰消失,再没有爆裂声传出,倒是能听到稚嫩的吼叫声,阿亚姆十分熟悉,条件反射开始心惊肉跳。
这段时日以来,每次听到这个叫声,古堡内都会发生乱子。
菌菇汤十分有效,只需要一碗,就能让幼龙睡上大半日。然而不能杜绝幼龙调皮。它变得越来越活泼,甚至胆大包天,差点烧掉云€€原来居住的塔楼。
在阿亚姆漫长的生命中,教导过成百上千株小树苗,从没见过和幼龙一样顽劣的小家伙。
“必须马上抓住它,不能让它胡闹。”
阿亚姆正要进入河谷,突然发现挂在树上的夏莱姆和巫灵。
他认出夏莱姆是巫师,实力不及甘纳,看过一眼就罢。
双目对上巫灵,阿亚姆陷入震惊,下意识停住脚步,认真观察片刻,没错,的确是巫灵。
“怎么会有巫灵?”
找遍四方大陆,大巫师的数量屈指可数。挂在树上的巫灵竟有十个!
“他们来自卡德萨城,被领主大人打败,成为雪松领的俘虏。”一名松树树人回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用他们转换出一种糖,味道很不错。”
阿亚姆和甘纳是朋友,自然听到过关于卡德萨城的传说,也清楚巫灵的强大。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十个强大的巫灵,联合起来能摧毁一个国家,击败并俘虏他们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听对面树人阐述,过程却并不艰难,和苦战压根不沾边。
阿亚姆凝视巫灵,想到王城传回的消息。
或许他和布鲁都想错了,以领主大人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接受国王的条件,大可以硬碰硬,依靠实力获取公平,夺回失去的一切。
阿亚姆不由得心潮澎湃。
甘纳数十年如一日想着复仇,他又何尝不对阴谋策划者咬牙切齿,时时刻刻想要扭断对方的脖子,踩碎他们的骨头。
云€€让他看到希望。
不需要向任何人暂时妥协,直接以强悍的姿态碾压,王城一样横扫!
贡莫尔河谷内,幼龙被斗篷裹成粽子,斗篷外缠绕藤蔓,挂在乌木树人的树枝上,像是颗圆胖的茧子。
幼龙在风中荡来荡去,发出稚嫩的叫声,看上去相当可怜。
可惜云€€上过一次当,不会再轻易放开它。
“它体内有魔纹的力量,这股力量源于雪松古堡,所以它会天然亲近你。”乌木树人对云€€说道,“幼龙成长需要特殊能量,原本可以靠精灵给予,他们是唯一能驯养巨龙的种族。这个小家伙经历特殊,体内的能量也很特殊,需要留在你的身边,否则会错过最佳的成长时期。”
塔里法活了上万年,见过的巨龙不下三位数。幼龙初次闯入河谷,他就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亲眼目睹它对云€€的亲近,更加笃定之前的猜测。
“它缠着我是为获取能量?”云€€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不全面。它很喜欢你,你的魔力让它感到亲近。在它眼中,你是它的亲族。”塔里法说道。
云€€愣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领。再看可怜巴巴的幼龙,突然有些不忍心。
是不是对它稍微严厉了一点?
正打算解开藤蔓,幼龙突然不再装可怜,张嘴咬向蔓枝,呸呸吐出咬碎的藤叶。
云€€果断收回手。
捆住很有必要,还是继续挂着吧。
“如果有另外的方式给它能量,它是不是能听话一些,不再这样缠着我?”云€€问道。
“不确定,但可以试一试。”塔里法实话实说。
“那就是有可能。”云€€双眼一亮。
幼龙吸收的能量来自魔纹,他决定在古堡内布置房间,屋顶墙壁地板全部刻印魔纹,完成后把幼龙扔进去。如果有用地话,他不介意多准备几个这样的房间,让幼龙轮换住进去,住到它满意,不要再朝自己头上扑。
“这件事最好和精灵商量一下。”塔里法建议道,“他们对养育幼龙颇有心得。据我所知,精灵王契约一头冰霜巨龙,就是由他亲手养大。”
“精灵王多少岁了?”云€€好奇道。他在藏书室看到过资料,精灵谷有最强大的冰霜巨龙,最早的记载出现在三千年前。
“五千岁,也可能是六千,或许更年长一些。”乌木树人难得记性不好,“他太年轻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任精灵王。”
塔里法的语气充满怀念,云€€则面无表情。
或许是和树人相处时间长了,他也开始发飘,塔里法说几千岁的精灵王年轻,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结束关于幼龙的话题,云€€终于有机会取出法杖宝石,还有他从黑峡城捡到的手环。
“它们出自同一块矿石,应该是由巫师进行分割。为何会制作成手环,我猜不透,需要询问制作它们的巫师。”塔里法说道。
“这名巫师已经不在了。”云€€叹息一声。不知道巫灵会有多少生前记忆,找机会应该问一问。
两人谈话时。甘纳踏着风团飞来,悬浮在半空,和乌木树人视线平齐。
黑袍巫师和乌木树人熟悉彼此,两人曾经并肩作战,一同守护雪松领。此番久别重逢,没有太多激动,反而态度有些别扭,这让云€€感到奇怪。
“我曾经向他换取一根树枝,就一根,他非但不给,还把我踢出河谷!”提起当年的事情,甘纳仍有些愤愤不平,“当着全城人的面!”
“你为什么不明说,我为何拒绝你?”塔里法语气不善。
“我想制作法杖。”甘纳道。
“制作法杖,听听,多么轻松。你难道忘记我从不给巫师材料,更不允许自己的树枝被制成法杖!”塔里法表情严肃,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塔里法。你也清楚我制作法杖的目的。”甘纳皱眉道。
“当然。”乌木树人没有否认,态度光明磊落,“如果不是这样,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下场就不是被我踢走,你会永远留在贡莫尔河谷。”
乌木树人绝非危言耸听。
他的原则不容挑衅,谁敢触碰他的底线,必定要承受雷霆之怒,几千年的好友也不会例外。
听完事情经过,云€€心生疑问,开口问道:“塔里法,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镶嵌法杖的宝石全部来自魔界深渊,由魔界领主把持开采权。这些宝石光辉璀璨,本质是在黑暗中凝结。我的身体存有黑暗气息,就算是一根树枝也不能和这样的宝石镶嵌,更不能成为力量媒介。”乌木树人凝视云€€,语气加重。
“法杖会出问题?”云€€猜测道。
“会出大问题。”塔里法答道,“用乌木制作法杖,镶嵌蕴含巨大能量的魔界宝石,这支法杖将无比强大,甚至能召唤魔界领主!”
乌木树人没有隐瞒,将他的担忧和盘托出。
“一旦法杖落入他人之手,带来的后果难以想象。甘纳,作为一名巫师,你很擅长战斗,可在当年,你绝不是索洛托的对手。我想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甘纳握紧法杖,点了点头,承认塔里法说得没错。
当时西部王国的局势已经不妙,大战随时将要爆发。他捕捉到危险的讯号,预感有祸事将要发生。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明知可能性不大,还是找上乌木树人。
结果很显然,塔里法拒绝了他。
如今回想,甘纳不免庆幸,幸亏乌木树人态度强硬,没有让这支法杖出现。
“这些年我一直在钻牛角尖。”甘纳叹息一声,后悔自己的固执,“当年的我不敌索洛托,法杖一旦问世,只会被对方夺走。”
“如今你想制作法杖,我也不会给你材料。”塔里法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变主意。”
甘纳哈哈大笑,多年心结解开,冷漠和生疏一扫而空。
“塔里法,承认吧,你是个小气的树人!”
两人说话时,云€€陷入沉思。他握着宝石和手环,脑海中闪过多个念头,神情不断变化,引起甘纳和塔里法的注意。
“年轻的领主,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知道,愿意为你解答。”乌木树人说道。
“我在想,出现在雪松领的炎魔军团是被谁召唤。”云€€摩挲着宝石,感受到凸起的棱角,沉声道。
“我曾经以为是魔界领主,后来在书上读到过,他们受到规则限制,不能轻易离开魔界。也不会是偶然,一个两个倒有可能,数量上千的炎魔出现在王国内,恰好是通往雪松领的贡莫尔河谷,必然有人和它们签订契约。”
卡德萨城下有古战场遗址,云€€借助回溯魔纹,亲眼目睹大巫师召唤恶魔的过程。联系雪松领百年前的遭遇,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是王城的大巫师,这个可能性最大。”云€€双臂环抱,靠在乌木树人的手指上,想到恩里克临死所言,憎恶油然而生。
“当然,也可能有人私藏魔纹。我了解过露西娅召唤冰魔的代价,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露西娅召唤一只冰魔就差点性命不保,其中有反噬的原因,但她也亲口告诉云€€,就算有契约存在,召唤驱使强大的恶魔也绝非容易之事,稍不留心就可能落得和她一样下场。
炎魔和冰魔力量相当,比冰魔更加贪婪残暴。一次召唤上千炎魔,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魔界领主无法出现在西部王国,绝大多数贵族领主做不到,王室更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大巫师索洛托。
“应该是蓄谋已久。”云€€并不感到奇怪。
围绕权利的争斗向来残酷血腥,他有大量亲身经历,还曾经亲自操刀,或许经验比乌木树人都丰富。
索洛托想要他的灵魂,态度轻描淡写,如同撕碎一只蚂蚁。
和一个大权在握并有贵族支持的大巫师硬碰硬,看上去很不明智,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圈套,遭到各方势力围攻,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云€€知道凶险,却从没打算示弱。
事在人为,巫灵能抓到,大巫师一样能对付。
至于国王,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情。大巫师索洛托之外,王室最希望雪松领彻底消失。
云€€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向甘纳和塔里法和盘托出。
“你有很多敌人,雅辛当年也是一样。”乌木树人叹息道,“不过,你的路比雅辛更加艰难。”
“我曾经向初代领主发誓,我会扫平雪松领的敌人,送他们下地狱。敌人再多,我也不会后退半步。”
回忆起当初的誓言,云€€体内魔力涌动,瞳孔中闪过红光。
安静许久的幼龙又开始摇来晃去,奋力挣扎。奈何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藤蔓越收越紧,它非但没能挣脱出来,反而吃了不大不小的苦头。
“嗷!”
听到幼龙的叫声,云€€想也没想,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塞进它嘴里。
阿亚姆走进河谷,恰好看到这一幕,想起布鲁让幼龙安静的手段,不由得面露恍然。难怪布鲁能在几千名树人中脱颖而出,成为领主府的管家。单是让幼龙闭嘴的方式,他就和云€€出奇一致。
看到阿亚姆进入河谷,云€€向他招手,笑道:“阿亚姆,好久不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领主大人。”
阿亚姆走到近前,恭敬问候塔里法,又和甘纳打过招呼,对云€€说道:“领主大人,我是追着幼龙来的。它突然冲出领主府,还撞碎一扇窗户。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它没少在古堡内惹麻烦,差点烧掉塔楼。”
对于告状这件事,黑松树人驾轻就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