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亲自把底托送去的时候,林酝正对着那块红宝石发愁。
跟阿奇解释了一番之后,林酝叹了口气:“唉,我都不敢下手,要是再崩掉一块,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阿奇对宝石的打磨不太在行,闻言问道:“有没有手工打磨的办法?宝石的打磨机我见过,旋转速度高,不好控制。如果慢慢用手工打磨,应该可以避免很多失误。”
林酝一听更沮丧了:“如果用手工一点一点地挫,倒是可以解决问题,但是除了宝石的打磨,后期还有镶嵌、整体造型调整等等好多事情,时间上来不及了。”
又叹一口气,他趴在桌上喃喃自语:“要是有十八世纪的手动打磨机就好了,就那种手动机械转盘的,可惜,现在都进博物馆了。”
“手动打磨机?”红发青年想了想,“你去问问老大,我记得他有收藏老式机械的爱好。”
“真的吗?”林酝坐直了起来,再一想,“不可能吧,这种东西,世界上现存的都没有几台。”
“管他呢?问一下又不吃亏。”红发青年想起老板那天冰冷的眼神和食堂的剩菜,决定立功赎罪,悄悄摸出了手机。
林酝点头:“好吧,我问问。”
拿出手机,编辑微信给桑思逸。
照例加加减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
不曾想,坐在一旁状似玩手机的红发青年,早就已经通风报信了。
【璃云:思逸哥,阿奇说你有收集老式机械的爱好,你的藏品里,有没有老式的宝石打磨设备?】
【思逸哥:1901年Pierre Sartier为亚力山德拉王后设计著名的Dutti Frutti项链时用的全套设备,可以吗?】
林酝猛地站了起来,连字都来不及打,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思逸哥,真的吗真的吗?Pierre Sartier的全套设备?天啊天啊,不可能吧,Pierre Sartier的后人还指着这套设备展出赚钱呢!”【2】
桑思逸听着小兔子几乎语无伦次的语音,继续在ins上和Pierre Sartier的后人谈判:
【国王:C市博物馆宝石历史展的那套展品,能不能出借?价格你们来定,用实物交换也可以。】
对方沉默了一下:【那套是借给博物馆展出的,明天就要送回来,海关那边已经报关无法更改。你们如果要用,今日闭馆后到明早八点,只能在博物馆内。另外,明年的宝石工艺峰会,我们要成为唯一的冠名方。】
【国王:成交。我们会尽快赶到。】
他又听了一遍林酝的语音,拨通了他的电话:“跟他们说好了,可以借给我们,但需要去C市,而且只能在博物馆使用。”
林酝立刻站了起来:“要去要去。我现在就去机场!”
说着便往会议室外冲,却被王勤拦了回来。
“小少爷,宝石带出去要办手续的,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林酝一愣,才想起来公司的规定。
君逸的财务制度极严,这块红宝价值又高,即便是走特批也需要好几个部门签字。
就算他是林家小少爷,也不得不一级一级走流程。
小兔子眼睛都要急红了。
可是红归红,手续还是要一项一项地办。
林小少爷先给老爸说明了情况,办了内网的特批程序,然后就捧着那枚红宝石,隔两分钟就刷新一次内部申请系统,看着手续一点一点地审批。
一边等,一边在手机上搜机票。
10点的,赶不上了。
10点半的,赶不上了。
11点的,也赶不上了。
……
眼看着航班一个一个过点,只剩下下午1点的那一趟了,林酝给桑思逸打电话:“思逸哥€€€€”
门口传来熟悉的回答:“我在。”
像是流浪的小兔子见了亲人,林酝伸手把他拉过来,指着电脑控诉:“你看,还有好多流程没走完。”
桑思逸提了提手里的保温袋:“不急,先吃饭。”
说完转向设计室的其他人:“这几次来打扰了,今天给大家订了福运楼的午餐外卖,大家凑合吃一点。”
福运楼是当地最大的连锁酒楼,南北菜系丰富,菜品紧跟时尚,每道菜都是名师主理,平日堂食都要排很长的队,极少接受外卖订单。
美食收买,哪会有人反对?办公室里一众宅男都开始流口水了,连忙道谢。
很快,外卖送到,不仅菜品丰富,还有各式甜点和下午茶。
桑思逸则带着林酝,进了小会议室。
依旧是那个宝可梦的保温袋,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便当盒。
这一次是酸甜酱香的糖醋排骨,配上脆生生的蚝油生菜,浓浓的猪骨海带汤。
饭团子还是捏成了小兔子,只是这一次,小兔子惊讶地大张着嘴,呆呆瞪着手里那一大块樱桃做的红宝石。
饶是心烦意乱,林酝还是噗呲一声笑了。
好讨厌哦!
作者有话说:
其实思韵就是思逸+林酝,也是思念小酝的意思,小兔子又被套路了一回,桑总的马甲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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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说新语-政事》“何骠骑作会稽”刘孝标注引晋孙盛《晋阳秋》:“何充字次道,庐江人,思韵淹通,有文义才情。
【2】这段是私设,设备啥的纯属瞎说,为情节服务,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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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二更
这一笑, 便有点停不下来,林酝抓着桑思逸的胳膊抖个不停。
男人陪着他笑,时不时在他背上轻抚几下, 帮他顺气。
林酝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桑思逸在他后颈上轻轻捏了几下。
虽是从寒冷的外间进来,手心的温度却很热,隔着衬衫安抚着脊椎, 让人觉得很舒服。
小兔子眯了眯眼, 脑中却突然闪过那天在湖边树下的情景。
同样是这只手, 同样的位置,却将他牢牢禁锢,给了他极为美妙的痛苦。
他看向男人的眼睛。
男人也正向他看来。
很显然, 两人都想到了同样的事, 桑思逸的目光变得深邃。
呼吸有点急促,小兔子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头却仰得越来越高,离眼前的人越来越近。
男人的目光像带着吸引的漩涡,让人沉溺。
“咚!”小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林酝陡然惊醒, 一屁股坐了下去,一把抓起饭勺。
有人隔着门说:“小酝,你的外借批下来了,得去保管室拍照留档。”
“哦, 知道了, ”林酝慌忙应着, “谢谢!”
依旧埋着头, 耳根子红透。
桑思逸看了眼小会议室的毛玻璃, 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在青年头上揉了一把:“别急,慢慢吃。吃完了再去拍照。”
外借手续被批,又有桑思逸的安抚,林酝终于定下心来,好好吃了一顿饭。
饭后去了趟保管室,手续办完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林酝跟着桑思逸上了车,又掏出手机来:“思逸哥,下午没有飞机了,只剩晚上的红眼航班,我,我怕我动作不够快,来不及。”
“没事,来得及的。”桑思逸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依然是去机场的路,却又更远一点点,是新建的公务机专用机场。
“私人飞机吗?可是……私人航线申请不是要提前24小时?”林酝捂着装有红宝石的随身包,一头雾水地跟着桑思逸往机场里走。
“我做了紧急情况申请,算作紧急技术支持,博物馆和法国方面也帮了忙。”桑思逸回头伸手,轻轻拉了一把走得气喘吁吁的林酝,“你现在,是去博物馆做宝石紧急鉴定的顾问专家。”
他笑着揽过青年:“林小专家,我们到了。”
那是一架漂亮的塞斯纳奖状M2,圆润的大鼻头,尾翼高高翘起,雪白的机身上涂有深蓝的条纹,而机头两侧一点瑰丽的深紫,给整台飞机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看着机身上“思韵”的标志,林酝有点激动:“思逸哥,我等会能不能去看机长驾驶飞机啊?”
林家也不是没有私人飞机,但林父治家很严,两个孩子能坐普通航班就不能申请私人飞机,林酝还是小时候参观过几次驾驶室,到现在记忆都模糊了。
桑思逸好笑:“这么喜欢,没考虑去考个飞行执照吗?”
小兔子眼睛一亮:“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去考!到时候,思逸哥你去哪里,我就帮你开飞机,好不好?”
等上了飞机,好学的小兔子就真的连座位都不坐,开始的半小时航程里,一直站在驾驶舱门口,着迷地看着两个驾驶员操作。
等飞机进入了自动航程,这才稍作休息。
下午五点半,他们赶到了C市博物馆。
副馆长亲自过来迎接,把两人引到展馆后的办公室套间。
“不好意思啊两位,馆里的制度,闭馆之后不能随意进出,得辛苦你们在馆内待一夜了。”副馆长是个快六十岁的老人,态度十分和蔼,“Sartier那边说了,设备你们可以随便用,明早交给我们清理就行。”
他带着两人在办公套间里转了一圈:“这里是我们的文物修补室,忙的时候也有同事通宵加班,”又推开一扇小门,“小休息室里被褥和洗漱用品都是全的,你们忙完了可以休息一下。”
在确认过两人没有更多需要后,老人锁上了博物馆的大门。
桑思逸告别副馆长从门口转回来,林酝已经开了工作灯,开始一样一样研究设备的用法。
桑思逸笑了笑,没有打扰他,拿出笔记本,在离他不远的书桌上做自己的事情。
安静的办公室里,气氛一片安宁,手工打磨机时不时响起的嗡嗡声中,夹着轻轻的键盘敲击声,如丝竹与鼓点的配合,优美而和谐。
凌晨四点,林酝终于完成了红宝石的雕刻与打磨。
原先的缺角已经被重新造型,整块红宝石如同一串鲜嫩多汁的红葡萄,在藤蔓和枝叶的掩映下,向人们展示收获的喜悦。
最妙的是,这串“葡萄”并不像传统工艺那样用小颗宝石表现,而是利用了这块红宝石内部的天然刻面,再在外表面上细细磨出不同的面,虽是一整颗红宝,但光线射入时,经过不断的反射和折射,竟给人以果实累累的感觉。
林酝把手里的宝石递给桑思逸,让他在灯光下仔细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