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宁县这边的风俗,初一是不走亲戚的,但在山上看了半宿烟花的林酝,感觉自己才刚闭上眼睛,就被林母从被窝里揪了起来。
“都几点了还在睡懒觉?”林母毫不留情地拍拍他的脸,“小桑都跟外公下过一次地了,今天的午饭还吃不吃?”
林酝打着哈欠起床,眼睛滴溜溜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
思逸哥不在。
昨晚明明一直抱着他睡觉的,怎么能叛变这么快,丢下他这么早就起床呢?
洗漱完都还有点晕乎乎的,林酝到了客厅却精神了,跑到外公外婆面前,笑眯眯地作揖:“姥姥姥爷新年好,给您拜年!祝姥爷身体健康,下棋赢过村里所有老头;祝姥姥永葆青春,您就不必跟人比了,村里十八岁的大姑娘都没您漂亮!”
一番话说下来,两老都乐呵呵的。
林酝外婆掏出个大红包来递给林酝:“乖孩子,赶紧吃早饭去。”
喜滋滋地收了红包,林酝坐上餐桌。
早餐一如往年,稀饭、煎€€和茶叶蛋。
林酝夹了煎€€就稀饭,看了眼泡在卤水中的茶叶蛋却没伸手。
外公就在一边笑:“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吃个早饭连鸡蛋都懒得剥。”
林母也瞪他:“从小就是懒虫。那卤汤里有两个是小桑早上给你剥好的,捞出来吃总会吧?”
鸡蛋剥开了浸在卤汤里,连蛋白都成了淡淡的咖啡色,一口咬下去,鲜香四溢,舀一点配好的调料浇在蛋黄上,林酝吃得开心又满足。
“外公,”他问在一旁躺椅上看报的外公,“思逸哥去哪儿了?”
“早上接了个电话,”外公从老花镜上抬起眼睛,“说是有同事找,去趟镇上,才走了不久。”
“大过年的有什么急事啊?”林酝掏出手机来翻了翻几个人的朋友圈,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心里却有点忐忑,要说有事,也就是那个“本地墨玉”的事,该不会是有结果了吧?
想打电话去问一下,又怕耽误了桑思逸的正事,林酝下午实在闲得无聊,又摸出那串石榴石手串来。
手串早间已经做好,只是还没送出去。
在章老那儿学的玉雕技术对他的启发很大,他感觉可以把手串再完善一下,这一下午琢磨着试了试,还觉得很满意。
后来干脆拿出章老送给他的佛珠,拍了照给方礼看,两人商量着把网店的招牌换成了佛珠的照片。
吃晚饭的时候桑思逸还没回来,裴诩铖在外面叫:“小酝,三叔说去抓泥鳅,你去不去?”
林酝很喜欢捉泥鳅,小时候只要有这项活动,他一定去凑热闹,于是点了点头。
转身便给桑思逸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桑思逸那边的环境很安静,男人的声音也很从容。
看样子没什么事,林酝稍稍放了心。
“思逸哥,我晚上和裴诩铖他们去捉泥鳅,明天让姥姥给你烧泥鳅吃呀。”
男人在那头轻笑:“好,我很快就回去了,等会儿看你的劳动成果。”
放下了电话的男人,疲惫地靠在黑黢黢的岩壁上,默然不语。
在他身边,是上次和他一起去见法医的张小闲。
张小闲是个奇人,一张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却总能得到别人的信任。
桑思逸在得到祁镇“本地墨玉”的消息后,立刻通知他过去调查。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走访了附近的十几个乡镇,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线索。
从一户村民家里,他居然还看到了当年村民和桑若燕的合影。
合影用的是老式傻瓜相机,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标明了拍照的日期时间,正是桑若燕去世的前三天。
桑若燕是为了那种“墨玉”而去的。
当时民间传闻,祁镇发现了值钱的宝石,很多人都跑去考察。
桑若燕喜欢探矿,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收拾行装,也去了祁镇。
这在桑若燕的生活中,是极为普通的事情。但对于陈庆延来说,却不是。
早在两个月前,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被一个竞争对手捅到了桑若燕面前。
这位飒爽洒脱的女性,并不像一般的妻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很冷静地进行了调查,并去见了那个女人一面。
去的时候大概还想着挽留,但当他看到那个比自己儿子只小两岁的私生子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从外面回来的桑若燕表情平静。十年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早已浇灭了当年的热情与冲动,这个结局似乎是早有预料的,只是到来的时间无法预料而已。
临走时她对陈庆延说,我们没有必要折磨彼此,好聚好散吧。等我回来,咱们再谈离婚的事情。
但她没能回来。
她的尸体在百里外的山谷被发现,与泥石流浑浊的沙石混在一起,额头上却有祁镇山洞中这种“墨玉”的伤痕。
根据村民的描述,他们来到了这处山洞,桑思逸甚至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桑若燕的一只钢笔。
笔身早已锈蚀损坏,却依然能辨别出笔尖上镌刻的“若燕”二字。
“老板,咱们不能再深入找证据了,这些应该由侦查机关来完成。”张小闲劝着。
“我知道,”桑思逸走出岩洞,“侦查程序你比我熟,该报警配合的,你只管去做。再就是,买矿石的那条线索要继续查,从那里牵出来的人会很关键。”
他顿了顿:“这几天你辛苦了,又碰上过年,费用给你们加两成。”
张小闲谦虚道:“没什么,就是要趁着过年的时间,农村里很多人回来了,人杂口也杂,这才好打探消息。我们做这个的,过年什么的,倒是旺季。老板您今晚是在村里歇了还是……”
“不了,”桑思逸朝外走去,“我还得回宁县去。”
还有一只小兔子,在临溪村抓着泥鳅等我呢。
抓泥鳅的小兔子很郁闷。
他记得小时候,水田里的泥鳅很多的。
那个时候他个子不够高,“鱼梳”拿在手上挥不动,都是大人们用鱼梳扎泥鳅,他就举着小桶在旁边装。
出国学习这好几年没回来,今天终于能玩一玩鱼梳,却发现这玩意根本不听他的话。
连丁点大的玉石都能雕刻的手,握上抓泥鳅的工具,居然不灵活。
他气死了。
在第五次让一条泥鳅逃脱之后,林酝干脆走回了田埂,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不抓了啊?”裴诩铖在一旁笑。
“不抓了,好累,我歇会儿。”
“行吧,那我去了。”
看着裴诩铖的手电光走远,林酝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思逸哥还没有消息,事情很棘手吗?
他过一会儿就看看手机,再过一会儿又翻翻微信,心里静不下来。
一直到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了过来。
男人还带着沐浴露的淡淡香气,皮肤泛着潮,抱他却抱得极紧。
林酝弯了弯嘴角,翻过身去,把头贴在他的颈窝上。
“思逸哥,想我了是不是?”
“嗯。”
“我今天也好想你。”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每天都见不同的人,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吃饭。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姨小姨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林酝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亲戚,简直忙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而作为新婚夫夫,桑思逸更是被列为重点喝酒对象,林酝有些牙酸地看着他和人喝酒,感觉这几天他喝的酒比自己这辈子喝的都多。
好不容易到了初六,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林酝终于有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和桑思逸一起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
“小桑啊,你来一下。”姥姥的声音从二楼的小客厅传来,桑思逸忙起了身。
“对了对了,说好了要让姥姥给你看看的,几天一忙都忘了。”林酝忙推着桑思逸上了楼。
林酝姥姥好静,诊脉的时候尤其不愿有人打扰,桑思逸进了小客厅后,她便找了个理由,把林酝也赶了出去。
等外孙出了门,姥姥也不搭脉,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悠闲道:“说吧,你这烧伤,有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姥姥一眼就看出来小桑是烧伤,明天小桑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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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被赶出来的林酝百无聊赖, 打算去厨房偷点吃的,如果有凉菜,直接偷一盘, 等会思逸哥出来了一起吃。
计划做得好好的,没走两步,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酝看了眼屏幕,居然是里昂。
平日里林酝会关注各大宝石市场的动向, 所以早上会开代理刷一会儿新闻。
这段时间走亲戚走得忙乱, 睡得又晚, 他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想起来了,这才开了没几分钟,里昂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里昂:兄弟, 上次你托我的事情我去查了, 那是安特卫普一家私人疗养院,那个医疗计划是在八、九年前,主要的服务对象是严重烧伤病人的后续治疗与复建,但由于死亡率过高计划失败,只实施了一年就停止了。疗养院拒绝提供参加计划的人员名单,你也知道, 医疗资料是保密的……】
林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严重烧伤病人的后续治疗与复健,也就是说,思逸哥他曾经严重烧伤过, 他, 会是救我的那个人吗?
【里昂:不过我哥哥说他有办法。他回来以后身体一直不好, 我们找了个机会让他也进入这家疗养院疗养, 他和一个护工关系不错, 打听到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