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那么冷,他该不会冻死了吧,太傅课上说了,今年冻死的人比往常都多。”
“冻死就冻死呗,我母妃说了他就是父皇在外面的小野种,根本不配和我们一起住。”
为首的大皇子楚允煜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我去看看。”
皇子之间的尊卑有序,大皇子楚允煜是当今的皇后嫡子,将来继承大统的储君人选。
其余的皇子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都乖乖地跟上了。
对于这些出生尊贵的小皇子而言,虽然是同住在乾东五所,但是待遇天差地别,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破的房子。
“这真的可以住人吗?”
“好恐怖啊,我想回去了……”
小皇子们小声抱怨着,而走在最前面的楚允煜伸手推开了破门。
和他们寝宫里的精致温暖不同,小屋里一眼就能看到破败不堪,窗上甚至破了好几个大洞呼呼往里面灌风。
而睡在塌上的小小身影似乎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蜷缩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如他们所说的冻死了。
楚允煜的心头一跳。
他被一贯的教诲是处变不惊,但毕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在面对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为所动。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他快步走进去,伸手一把掀开那灰扑扑的薄被。
一张被捂得通红的小脸映入眼帘。
借着窗外已经稀薄的光线,勉强可以看到他白皙到接近半透明的皮肤,眼睫毛很长,沾着点泪花,像是一朵被揉皱的海棠花。
楚允煜愣住。
他印象里的童岁是长这样的吗?
似乎从他被接进宫以来,自己从来仔细没有多看过一眼,印象里一直是个脏兮兮,瘦小虚弱,低着头头发盖住大半张脸,只会闷不做声被欺负的傻子。
被惊艳到的不止楚允煜,还有他身后的其他皇子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得下鸡蛋。
“这真的是那个小傻子吗?”
“长得好像还挺好看的……”
似乎被他们的讲话声吵到了,童岁皱起了眉头。
楚允煜低声道:“都不许讲话。”
皇子们瞬间闭嘴了。
楚允煜伸出手放在童岁的鼻子下面,探到了平稳的呼吸。
要是到这一步,他就应该收手走人了,但楚允煜立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还往前探了一点。
手指擦过温热滑腻的皮肤。
童岁偏浅的唇轻哼了一声,像是小猫的叫声。
楚允煜红着脸迅速收回手,指腹上还沾染了一点不知名的香气,他心跳不由紧张地加快。
其余皇子看得眼睛发红。
原本冷冰冰的屋子似乎都跟着躁动起来。
系统道:【快醒醒,主角受楚允煜来了!】
童岁被脑海里的系统强行唤醒,艰难地睁开眼睛,意识还处于混乱的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到眼前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屋,被这群半大的小子塞得满满当当,而且都用一种似乎自己偷了他们东西似的热切眼神盯着自己。
童岁的困意被打消了一部分。
他艰难地从暖烘烘的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眼睫上闪着泪珠,脸颊红扑扑的问道:“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软糯糯的,让一帮粗手粗脚的皇子们,心里一阵摇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又多么的不情愿。
甚至连童岁为什么会不知道他们是谁,这种离谱的问题都忘记追究了。
楚允煜正要开口解释时,这时,屋外传来尖锐的咒骂声,“你这个小杂种,让你洒洗廊庑,你今天居然一点没干€€€€”
小太监骂着走进来,没有想到正面撞上了数位皇子。
瞬间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皇子们千岁,奴才冲撞罪该万死!”
换作是往日,楚允煜或许挥一挥手就让人起来了,但他刚才明显听到了这奴才话里的脏字。
他转身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小太监低头道:“大皇子您有所不知,他不好好干活,还躲在这装病,奴才是来督促他继续去做事。”
“狗奴才!”楚允煜抬脚踹了过去,骂道:“他堂堂一个皇子,用得着做你们这些粗活?!”
小太监被一脚踹在胸口,往后倒去。
他忍着巨痛连忙爬起来跪好,额头抵着地面,背上被冷汗打湿,嘴里不停说着饶命,“这不是奴才擅自主张,而是这宗人府的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童岁虽然进了宫,但并没有得到官方承认。
他的身份很尴尬。
说起来是个皇子,但在吃人的深宫里,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没有势力的保护不过就是个被人遗忘在角落的炮灰罢了。
童岁听了这样的话,作势要从那张破床上爬下来,“我现在就去打扫……”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面的气温只会比白天更低,童岁顶着这副瘦弱的身板不用风吹都会散。
楚允煜伸出手拦住他,“不许去。”
他被手下的触感惊到了,手腕纤细得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
“嘶。”
童岁倒抽了一口气。
楚允煜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伶仃的手臂上布满了各种新伤旧伤,还有明显一看就是用指甲掐出来的印子。
“这是怎么回事?”
在楚允煜的意识里,童岁最多是被使唤着干活,没想到这群奴才狗胆包天,居然真的敢动手欺负到皇子的头上来!
童岁不吭声低着头,作势要跪下,一把声音颤得像被拨动的琴弦,“是奴才自己不小心弄的。”
楚允煜想要扶,但又害怕再弄疼他,只能命令道:“本宫不许你跪。”
童岁生生停住了跪下的动作。
看着他这幅害怕的样子,楚允煜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原因,他冷冷看着地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被他看得心底颤颤,任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麻烦居然这么快找上门了。
明明换作往日,这些皇子都跟看不到有童岁这个人,怎么今天一个个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楚允煜对身边跟着的仆从道:“去,把他压到直殿监的掌事太监前面,就说冲撞了本宫。”
小太监大骇,连连磕头,额前都砸出血渍了还连连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大皇子宅心仁厚,放过奴才这一次吧!”
楚允煜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这次他只是冷眼看着小太监被拖走,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犹豫。
小破屋重新安静了下来。
楚允煜看向童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傻子越看越顺眼。
“你别怕,我会让人给你换一个好点的住处,那些粗活也不用你干,要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找我。”
这样的话如果从普通的皇子嘴里说出来,或许是句无足轻重的话,但这话是从楚允煜嘴里说出来的。
正常人这会儿早就已经跪地感激涕零了。
眼前瘦弱的小孩却往后退了两步,退到无路可走,因为太过瘦弱,他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大而圆,含着一包眼泪要落不落,害怕又惶恐。
“谢谢大皇子的好意,但我是奴才,在这儿住的很舒服,就不麻烦大皇子了。”
楚允煜被拒绝之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小破屋里出来的,满脑子都只剩下那张快哭的脸。
晚膳时,他面对着满桌的佳肴,脑子里想的却是童岁现在在做什么?缩在那间屋子里瑟瑟发抖吗?
那些人敢这么对待他,必定也不会给什么正经的吃食。
那他为什么又要拒绝自己的好意呢?
楚允煜的身份尊贵,从小到大想要攀附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唯独童岁瑟瑟发抖,躲开了他。
是害怕他也会和那群人一样欺负和取笑他吗?
“允煜。”
座上的女子一身华服,面容严肃地看着他,“怎么这幅心绪不宁的样子,忘记太傅对你的教诲了吗?”
楚允煜连忙收敛神色,坐得端正。
“儿臣知错。”
楚允煜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微微颔首,“近日的功课怎么样?”
楚允煜道:“尚可。”
“嗯。”皇后屏退了下人,脸上的表情稍微缓一些,缓缓道:“我听说你今天处置了一名直殿监的小太监?”
楚允煜心下一惊,没有想到这件事传得如此快,但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如果是母妃开口,那么童岁的名字想要进宗人府的族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到时他就可以当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了。
楚允煜抬起头,“母妃,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
楚允煜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荒唐!”皇后面色难看的将手中的筷子往下一放,“贱人的孩子写进皇家族谱,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楚允煜连忙跪下。
“允煜,如今你父皇龙体欠安,还成日跟那群道士修仙炼丹,朝堂更是被那容瑾为首的阉党把持。外部还有瓦剌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