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俞殊和星熠不约而同看向加南,一时间,双方都愣住了。
*
半个小时之后,酝酿了大半天的春雨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沙滩上,四人隔着两米以上距离,两两相对着,气氛一度陷入死寂。
在找到星熠之后,加南反倒冷静了下来,但还是带着忐忑不安,他一边给高树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磕磕绊绊地向星熠说明了此次他们找到这里的原因和经过。
因为他讲得断断续续,反而让俞殊听懂了。原来,他们要找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星熠,蓝星部落族长的小儿子,星熠。
据加南所说,去年捕猎过冬的食物,因为蓝星部落的族长达森的判断失误和受伤,蓝星部落这个冬天过得很是艰难,不少新生幼崽和老年人都死在白月期。虽然这是往年白月也不可避免的事,但是今年损失惨重。
无法,白月末期,受伤刚有好转的族长只好带上部落里最强悍的战士们出去捕猎,虽然收获一般,却能足够维持族中的几百号族人的口粮,原以为这会是个好的的开端。不想,意外总是来得突然,白月期刚过,正是万物复苏,食物资源慢慢充沛的日子,族长照例带着部落里的战士下海捕猎,不料,却碰上了软体海兽。
一开始,人鱼族们是打算猎杀软体海兽的,因为软体海兽虽然体型巨大,那些有力的长触手也有瞬间绞碎猛鲨族的能力,但是人鱼族有锋利坚固的爪子和灵巧高超的泳技,一般是可以制服中等的软体海兽的,加之蓝星部落族长和最强战士黑卡都在,他们十几个勇猛的战士信心满满,想给部落带回丰盛的食物,却在猎杀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撤退了,导致需要团队合作的计划失败。
他们有的一哄而散,有的并没有接收到撤退的信号,族长为了救一个年轻的战士,被软体海兽绞伤,加上先前的伤并没有好透,旧伤并发,险些葬送大海,幸好金曜带着加南及时赶到,把族长从筋疲力尽的软体海兽下救下来。
原本以为这已经够倒霉,却没有想到,族长竟然还被魔鬼鱼咬伤,要知道魔鬼鱼可是比任何海兽都恐怖的存在。魔鬼鱼是一种只有拳头大小的鱼类,浑身尖刺,通体红色,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却浑身是毒。
其实原本那片海域是没有魔鬼鱼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族长就快要死了,奄奄一息中撑着最后一口气,说是要竞选下一任族长的话,就要把星熠找回来,因为星熠是族长的儿子,有权力竞争族长的位置。
原本族巫是一口拒绝的,因为星熠是被流放的鱼族,没有资格回部落,更没有资格竞选族长。但是族长竟然说他从未流放过星熠,虽然不知道星熠为什么离开部落,不过他最多只算是叛逃,又在金曜竭力阻止下,族巫不得不同意发起了投票,同意星熠回去的票数险胜不同意一方……总之,是先同意他回去看望阿父阿姆,竞选族长一事搁后再提。
“原本金曜哥要和我一起来寻找你的,不过他的腿……雷尔和族巫就让我和高树一起来寻找你了,金曜哥要留在部落里照顾族长和阿芙伯母,小栀又还那么小。”加南说着,难过了起来,他满眼通红看着星熠,继续说,“不过太好了星熠,你还活着,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实在是出来太久了,尤其是北域这边,那么凶险,耗费了很多时间,幸好在月亮部落打听到了你的消息!”
说起来到北域的心酸路程,加南还历历在目,他还以为在找到星熠之前自己会先死在这里呢。身心疲惫之际,终于让他在北域的这个岛屿上找到了星熠,也就是为什么高树在岛上看到的是俞殊而不是星熠时那么激动的原因,还以为他们又白跑了。
第81章 离开、部落里的事
幸好, 幸好没有,是星熠,虽然分开一年多, 星熠也似乎变了, 不过确实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加南早就忘记什么驱逐和叛逃了,只想快点把他带回部落里让大家看看他的威风,他再也不是那个从小被叫到大的胆小鬼了,看他找到了谁,他真的找回了星熠!金曜哥和阿芙伯母一定会很开心的。
“星熠,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快点回去!”虽然寻找的旅途很累,但是加南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他满眼欢喜激动地去看星熠,心里再次感慨, 没想到星熠变了这么多, 和他想象中那个骄傲的少年一点都不像了,反而更像是金曜哥和族长那样的强悍战士。
可是, 原以为的重逢的激动并没有在他脸上看见,星熠那继承了族长的英俊和阿芙伯母的美丽的脸庞,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就像从他一开始阐述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一样,除了听到阿芙姨时有些动容,其余时间始终寒着脸不出声,就像一块冰冷坚硬的礁石。
“星熠?如果你着急,我们现在走也可以。”加南迫不及待道, 想想好像又不是那一回事,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 试探的看着冷漠的星熠,小心翼翼道,“还是说,你还在怨恨族长吗?可是当初的事……”
“够了。”这时,打断加南的,却是高树。
春风更凉,海面阴沉一片,海浪哗啦啦拍打着沙滩,俞殊顺着那不屑的声音看去。
高树十分不爽自己被星熠打伤,甚至觉得这一定是意外,不然他怎么会被个废物所伤,他怒目而视,“你这个蠢货,跟他说那么多干嘛,他可是被驱逐的叛徒,怎么有脸回去。”
“高树,你……”
“我有说错吗?是他被海神诅咒,把他带回去把倒霉气带给我们吗。”高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动不动的星熠,继续阴阳怪气,“反正我们已经找到他了,既然他不走,我会如实和族巫说,是这个废物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不敢回去,嘿嘿……你说我怎么这么善良。”
“高树!”
“咯吱€€€€!”
俞殊一愣,看着身旁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人,分明听见他拳头的骨骼咯咯做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爆高树的脑壳。
“高树,你别这样说……”
“闭嘴。”高树不管加南的劝阻,上前两步,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星熠,讽刺道,“没想到你这个废物竟然真的没死,还成功换型了,海神大人真是太仁慈了,白瞎了被你害惨的金曜……啊!”
骤然间,星熠猛站了起来,他刚成年的身躯比已经成年了五六年的高树还高一些,重要的是,他浑身散发出冷酷的气息,利爪一下子掐住了高树的喉咙,金色的兽瞳射出冰冷的寒光,仿佛比喉间的利爪还让人窒息。
高树又被镇住了,在他以为星熠真的要割破他的喉咙时,星熠却松开了手,寒声道,“那就当我死了,赶紧滚。”
“可是……”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星熠立即打断加南要说的话,只是垂在身旁的手还紧攥着。
“这样说有什么用,你的确该死,被诅咒的恶魔,你应该现在就去死……啊!!”再一次被压制的高树已经又惊又恐,只能捂着脖子气急败坏地吼,话音未落,突然狠狠一拳直揍在他门面上,这一拳实在了太突然太直白了,即使人鱼族骨骼比作为人类的俞殊的坚硬,高树还是被揍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踉跄了许久还没回过神来。
“你……你这个雌性敢打我!”高树简直不敢相信,虽然对方说他不是雌性,但是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弱的家伙揍了。
“揍的就是你这个满嘴芬芳的东西!”俞殊气得直飙母语,甩了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靠!不过这一拳揍得很爽就是了。
高树手上的血刚止住,现在直接被俞殊当头打得流下两条鲜红的鼻血。
他恼羞成怒,冲上来就想打俞殊,但他刚到一半,被加南眼疾手快拉住了,就在下一刻,星熠的爪子从他面前一闪闪过,高树这下是彻底被吓瘫在地上了,因为,如果不是加南拉住他,这一爪子一定会割破他的喉咙,“………”
这次,轮到星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他们了,他冷冷的警告道,“如果你敢打他的注意,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说罢,转身拉起俞殊揍过人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
雨,在入夜时分悄然落下,山洞里,静悄悄的。
此时,俞殊正坐在床上,手边放着手机,手机上是海上木屋的完整画稿,他原本还打算在这两天和星熠商量建木屋的事……而现在,他看着那个盘腿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地编织新竹筐的人,也有些出神。
星熠从海滩上回来后便一直没有出声,俞殊也没有去打扰他。
山洞外,雨越下越大,天也彻底黑了下来,这时,俞殊从床上下来,他走到星熠身边,说,“星熠,要吃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做。”
星熠闻言,慢慢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俞殊,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嗯,那先不做竹筐了吧,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放下了竹筐,再次抬起头,看着俞殊,眼里带着冷漠和一些委屈。
“……”俞殊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去。星熠便把人搂过去抱着,把自己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
沉默许久的星熠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我不走,你也别跟蓝屿去南方。”
俞殊楞了一下,心里无奈不已,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跟蓝屿走……伸手摸了摸靠在肚子上的脑袋,轻声道,“好,我们都不走。”
星熠一听,霎时抬起了头,像是在他印证什么,“真的吗?俞殊你、不让我回去?好不好。”
“……”俞殊抚摸着他错杂不安的脸,顺势应道,“好,是我不让你走的。”
“嗯。”星熠应了一声,仿佛轻松了许多,却又不由自主陷入其他思绪中,只把脑袋又埋回俞殊肚子上,双手紧抱着他地腰不放。
从加南的话中,俞殊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也知道星熠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他在听到自己父亲出事之后就变得不安和担忧,却又一时无法和过去和解。
星熠是个内心善良强大的人,现在只不过是在跟自己闹别扭,过了这个坎他会明白的。
只是不知沙滩上那两个人鱼族怎么样了,高树他倒不担心,加南却是真的关心星熠的人。
嗯……沙滩上的棚子前两天修好了,还有今天他们没吃完的食物,应该没问题吧。
*
“原来这里就是北域,都到淡月期了怎么还这么冷。”沙滩上,加南和高树果然在棚子里躲雨,“而且……高树你听到了吗,这个岛上有好多陆地凶兽,原来星熠一直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吗。”
“你管他干什么,那么多废话!”高树听到星熠的名字就来气,他踢了加南一脚,“快去给我找食物来,出来一趟找那个叛徒,都累死我了。”
“我也累啊,而且我又不熟悉北域。”加南小声反驳道,好不容易经过暗流汹涌海域来到这里,海里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海兽,他才不想独自去冒险。
“胆小鬼!没用的东西,那你让我吃什么,没看到我都受伤了吗?”
加南不悦地瞥了一眼鼻青脸肿的高树,忍不住小声嘀咕,“是谁让你挑衅星熠,你又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说到这个,高树更加恼羞成怒,“星熠那个小废物,我一只拳头就能把他打飞,今天是因为我太累了你不知道吗。”
加南撇撇嘴不说话,听他独自叨叨。
“等我恢复力量,我要把他丢到无尽深渊喂海兽,没有族长和金曜我看谁能护着那个小废物。”
星熠身边那个人啊……加南在心里偷偷嘀咕,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不过那个头发短短的人是谁呢,那是星熠的伴侣吗?可他又说自己不是雌性。加南想不通,不过不想再听高树抱怨,就把今天俞殊他们没有吃完食物拿了过来,才发现都是一些小海类,居然还有硬壳贝类。
高树不屑地瞟了一眼,心情突然好多了,“我就说他还是那个没用的东西,今天打赢我一定是运气好,看他们吃的是什么?这些食物连低级的海豚族都不吃哈哈哈哈。”
加南神色一沉,这次无法反驳他了。这些小海类多数是他们幼崽时的小零食,硬壳贝类更是不会吃的,是海猴兽或者一些飞鸟兽的食物。星熠在这里就吃这些东西吗?那也太可怜了。
最后,加南和高树只把刺身和水果吃了,海螺鲍鱼他们看不入眼,更别说那锅颜色奇怪气味奇怪的卤菜了,直接被他们无视在风雨中。
“如果,如果星熠不肯跟我们回去怎么办。”吃着吃着,加南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说到这个,高树眼里也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他怎么可能不回,他肯定恨不得回去白捡个族长当当呢。”
心里突然想起临走时族巫和雷尔的交给他的任务,是的,不然高树怎么可能愿意出来寻找星熠。原以为用不着执行这个任务,没想到那个废物竟然还活着,他不能让他活着回到部落!
加南想的却不是族长不族长,他只希望星熠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去,让他们一家人团聚……说到族长,不知道现在族长怎么样了,希望他撑到他们把星熠带回去吧。
*
但是,加南的愿望在第二天再次落空了。
早上,春雨绵绵,高树还躺在沙子打着鼾睡觉,加南醒得早,便鼓起勇气摸上了山,他看到昨天星熠是往这里来的。
原来,这上面就是星熠住的地方,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到山洞,就远远地就被站在平台上的星熠瞪了回去,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加南没办法,决定先去打猎,解决过午饭后,打算再去试试。
高树受了伤还没好,加上下着雨,他懒得动弹,便没有再作什么妖,就待在棚子里骂骂咧咧。加南懒得理他,拿着一条新鲜的海鱼,再次上了小山坡。
山洞的窗户,正从里面冒出烟,加南看到,这次除了星熠外,昨天那个人也在,他似乎是在做食物。
加南站在平台外,动了动鼻子,这是什么味道,他从未闻过,又奇怪又有点香。
星熠见到他,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真的和小时候那个亲密的玩伴不一样了,加南想。他拿着鱼,站在雨中瑟缩了一下。
而那个陌生的人看到他,不知道对星熠说了一句什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不料星熠听到后,不情愿地走进了山洞深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吃过午饭了吗?”俞殊看着站在窗外的人,用生疏的鱼族语言问。对方似乎没有听懂,他又对他招了招手,“你叫加南?要进来一起吃饭吗。”
加南这次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又看到俞殊招呼他,就忐忑地走了上来,那股奇怪的香味就更明显了,他下意识看着山洞里奇怪的灶台和锅里的食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感觉刚吃饱的肚子瞬间变空了。
“刚做好午饭,进来一起吃吧,门口在那边。”
俞殊的话夹着母语,不过加南听懂了他的意思,惊讶地看着他,“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你不是星熠的朋友吗。”
“是啊,我我和星熠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我老大呢。”
见俞殊热情招呼,加南放松了许多,一溜烟进了山洞,“这是送给你们的食物……”
“加南!”
星熠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收拾着饭桌,沉声喝了一句。
俞殊接过鱼,跟他道谢,而加南下意识躲到了他后面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星熠。星熠脾气从小就容易暴躁,不过他人不坏。
“我叫加南,你叫什么?”加南打算从这个陌生人身上下手,因为星熠好像很听他的。
“俞殊。”
“鱼酥?”
“俞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