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容本想推辞,不去见秦骛,可是想到六皇子,明知道秦骛不对,他总不能让六皇子一个人过去。
于是扶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嗯。”
能出去玩儿,六皇子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有人打败了二哥,那个人还是从小在冷宫里长大的五皇子,六皇子说不出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冷宫里长大的皇子也能赢了他们这种自小养在皇子所的,说出去,那也太没面子了。
扶容跟着六皇子,随着宫人的指引,到了二皇子所居的宫殿。
果然,面前摆着铜壶,其中一个铜壶是满的,箭矢全中,另一个则差了两三枝。
二皇子手执箭矢,盘腿坐在地上,有些失落。
而秦骛站在一边,抱着手,一眼就看见了扶容。
他原本是不屑于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的,但是扶容喜欢,他就随手练了练。
秦骛正想着用什么计策能见到扶容,今日正好撞上二皇子,秦骛就把他当做踏板,踩了一下。
不出秦骛所料,扶容过来了。
扶容在来的路上,苦苦猜测的动机,就是这个€€€€
秦骛想见他,想跟他炫耀自己也会投壶,想展示自己也可以教他。
这样想着,秦骛便不自觉扬了扬下巴。
而扶容只是跟在六皇子身后,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六皇子走到二皇子面前,朝他伸出手,把他扶起来:“二哥,你怎么回事?”
二皇子表情不耐:“别提了,我就在这儿玩得好好的,看见秦骛经过,就跟他客气了两声,然后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
六皇子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二哥,你也太笨了。”
二皇子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模样:“别说了,你比我还笨。”
六皇子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旁边:“没关系的,二哥,我们合计一下,挫挫他的威风。”
秦骛并不在意他们在谋划什么,脚步无声,走向扶容,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语气和缓地喊了一声:“扶容。”
扶容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家殿下,秦骛出了声,他才恍然惊醒。
扶容行礼:“五殿下。”
秦骛将一支箭矢递到他面前:“你想不想玩投壶?我一个晚上就学会了,我教你。”
扶容不自觉后退半步,避开秦骛,摇了摇头:“不敢劳烦五殿下。”
秦骛又道:“试试,我知道你想玩。”
扶容仍旧摇了摇头:“五殿下,奴确实不想玩。”
秦骛想把箭矢塞到他手里,扶容连连后退,抬头看着秦骛。
秦骛瞧着扶容的眼睛,怕他再说出“苦苦相逼”那样的话,便收回了手。
秦骛又提起耐心,缓了缓语气:“你想玩的时候告诉我,我教你。我一晚上就学会了。”
秦骛想,这是他上辈子和这辈子最有耐心的一次。
扶容站在原地,囫囵点了点头,却不由地想到上次,太子殿下教他投壶那次。
太子殿下温和守礼,总是和和气气的,就不会给人那么强的压迫感。
秦骛就像强盗一样,气势像山倒海倾,压得人喘不过气。
扶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缠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秦骛睚眦必报,自己拒绝了做他的伴读,他想报复自己。
毕竟,扶容前世见过,秦骛把一开始不愿意支持他的大臣们折腾得很惨,随军出征,还有的直接就被秦骛趁乱射死在了城楼下。
扶容回头看了看六皇子,期望他快点过来,他想回昭阳殿了。
没多久,六皇子还没过来,秦骛的人就过来了。
宫人提着两个食盒,微微弯腰,朝秦骛行了个礼:“五殿下。”
秦骛朝他扬了扬下巴。
那宫人提着食盒,对二皇子和六皇子道:“五殿下与几位殿下长久未见,初来皇子所,今日难得一见,命小的给殿下们准备了点心,请两位殿下笑纳。”
秦骛听着这话,不由地皱了皱眉。
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可是说得他也太卑下了,好像是他求着他们收的似的。
其实这点心本来就不是给他们的,他是给扶容准备的,但是单独送送不出去,他才让人捎带着给其他几个皇子准备了。
秦骛在踏进二皇子宫殿的一瞬间,就将此番所有事情在脑子里安排好了。
借由二皇子,他可以趁机见到扶容、和扶容说话、给扶容送点心。
一举多得,他从来算无遗策。
秦骛看向扶容,扶容果然代替六皇子收下了。
既然收下了,里面的点心又都是扶容爱吃的,他肯定会吃一些。
七弯八绕,几百个算计,总算是把点心送出去了。秦骛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扶容没有看他,乖乖地提着食盒,等着自家殿下。
这时,六皇子和二皇子商量好了,走上前来。
六皇子道:“秦骛,这样玩也没什么意思,我们添一个彩头怎么样?我出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秦骛仿佛抓住了难得的机会,看了一眼扶容,占有的意思很明显,连说话也顾不上斟酌,生怕六皇子反悔。
“既然如此,我还缺一个伴读,六殿下身边这个伴读我瞧着喜欢,若是我赢了,不如同掖庭说一声,把他调来九华殿,我……”
扶容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不自觉红了眼眶,微微提高音量,正色道:“五殿下是要把我当做彩头么?五殿下,我不是物件。”
周围气氛迅速凝固下来,宫人们屏气敛声,连呼吸都没有声音。
“我……”
秦骛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他其实想说€€€€
我一定好好对扶容。
他还没有说完。
扶容眼睛通红,秦骛看着他,原本志在必得的心思迅速被戳破,竟然有些慌乱。
其实,掖庭的奴婢根本不算什么,宫里总有王孙贵族拿身边的奴仆打赌,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秦骛知道,扶容也知道。
只是他们各怀心思。
秦骛惯于不择手段,想着先把人弄到自己手里再说。等把人弄到了手,以后再慢慢哄,总会哄好的。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扶容则想到了前世,前世秦骛总是吓唬他,说要把他送人。他笨嘴笨舌的,总是在吵架吵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当时应该如何如何回答。
这句话在扶容的心里,已经存了好久好久。
扶容一听见秦骛说那些话,就忍不住要说回去。
六皇子见扶容不太对,连忙拉住他的手,轻声劝他:“好了好了,我又没有要把你送走,你别哭啊,我不玩了,我们回去吧。”
扶容被六皇子拉着手,站在原地,眼眶发红,却定定地看着秦骛,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五殿下,我不是物件。”
秦骛只觉得被他的目光望进了心里,心脏钝钝地疼了一下:“扶容,我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扶容拉住六皇子的手,看看六皇子,再看看秦骛,定定道:“就算我是物件,如今也不是五殿下的物件了。”
秦骛怔了一下,一个念头迅速从他脑中闪过。
扶容说,如今不是了。
那他从前是……
秦骛看向扶容,还没来得及抓住这个念头,不远处便传来了一个和和气气的声音。
“你们怎么都躲在这儿玩?孤找遍了皇子所,才在这儿找着你们。”
门外的宫人朗声通报:“太子殿下到!”
扶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用衣袖随便擦了擦眼睛,调整好心情,准备行礼。
秦骛瞧着他把点心放在地上,握了握拳头。
点心才送出去没多久,就被扶容丢掉了。
不,他不把点心拿走,扶容一定会拿走的,扶容会吃的。
那头儿,扶容再也不看他,只是同其他宫人一起,俯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扶容还没将头完全低下去,素色的衣摆便停在了他面前。
六皇子轻轻勾了勾扶容的手指,轻声哄他:“扶容,你还好吧?别哭了……”
扶容轻轻摇了摇头,想告诉六皇子,他没哭。
可是下一刻,扶容就被人按着肩膀扶了起来。
他抬起头,同秦昭对上目光,秦昭瞧见他通红的眼睛,却笑了一声:“扶容,怎么了?同他们投壶投输了,就哭了?”
扶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奴……”
秦昭打断了他的话:“输了也不妨事,再玩一局,这回孤和你一起玩。”
扶容顿了一下,点点头:“是。”
太子殿下已经在给他台阶下了,他若是同秦骛再纠缠,吃亏的只怕是他,所以他得顺着太子殿下的台阶往下。
秦昭朝扶容笑了笑:“好了,把眼泪擦一擦,孤陪你玩,肯定赢他们。”
扶容从袖中拿出手帕,乖乖擦掉眼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