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地而处,让太子面对史官口诛笔伐、面对世家围追堵截、面对敌国虎视眈眈,他绝对扛不住。
偏偏扶容就喜欢太子。
就因为他在背后推了太子一把,扶容就怪他,还在他面前哭了。
扶容一哭,他能怎么办?
那不就只能顺着扶容的意思?
扶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扶容想和太子在一起,就和太子在一起!
他秦骛一路保驾护航,看着扶容和太子卿卿我我,他就在旁边跟条狗似的蹲着、守着、看门!
这总行了吧?
扶容总会喜欢他了吧?
秦骛忽然觉得头疼,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他使劲拍了两下脑袋,嘭嘭地响。
扶容不喜欢他,扶容还是不喜欢他。
他原本想着,太子走了,扶容就能喜欢他。
到了现在,秦骛只能希望,扶容能看在他有出力的份上,从秦昭身上,分一点点喜欢给他。
分一点点就好了,不要再说不喜欢他这种话了。
*
扶容锁上家门。
所幸家里的人已经睡下了,他谁都没有惊动。
扶容回了房间,用冷水擦了擦脸,换了衣裳,便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没事,扶容,没事,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扶容这样对自己说。
明天还要早起去诩兰台,不要紧,他还要去抄书做事,他和太子殿下还是朋友,他还有很多亲近的人。
扶容拧干巾子,冷敷在眼睛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翌日清晨。
扶容准时醒来,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他站在铜镜前面,用帕子蘸冷水,擦了两三遍,才感觉好多了。
没多久,兰娘子便在外面喊他:“容容,起来了,要来不及了。”
扶容应了一声,连忙换上官服,提着书箱,走出房间。
家里蒸了面饼,还煮了甜汤,扶容就抿了一口甜汤,拿起一块饼,就准备走了。
兰娘子在后面喊他:“多拿一点。”
扶容摇摇头:“不用了,我来不及了。”
扶容吃着饼走在路上,到诩兰台的时候,正好吃完。
他拍了拍手,提着书箱,若无其事地跨上台阶,和同僚们打招呼。
“陈大人,早。韩史官,早。”
*
这几日,扶容工作格外认真。
这天正午休息,兰娘子来给扶容送饭,扶容在外面的石阶上吃了午饭,又跑回藏书殿。
同僚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闲话,把坐垫摆在一起,准备午睡。
看见扶容回来了,同僚们都笑着道:“回来了回来了,扶容回来了,他又得开始抄书了。”
扶容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绕到屏风后面,拿了一条襻带,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来系上。
同僚们对他说:“程史官让你一个月抄完,你三天就快抄完了,没那么着急吧?”
扶容笑着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提笔沾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快点抄完,程史官就能早点用。”
“你这么勤快,让我们怎么活?”
“扶容,你想升官也没那么快的。”
扶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认真抄书。
他这几天长进不少,程史官也不嫌弃他了。
这时,一位大人推开了门。
“你们谁,去柳家走一趟,有一份文书要送。”
同僚们都倒了下去,指着扶容:“扶容!”
扶容顿了一下,放下笔,走上前:“那我去送吧。”
这几日,若是遇到太子府的文书,扶容都没有再去送了。
柳家和太子府是相反的方向,应该没有问题。
扶容接过文书,一个姓郑的同僚看不过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算了算了,我陪你去吧。”
扶容笑着道谢:“好啊,多谢你。”
扶容和小郑一同走在大街上。
正午时分,街道上人还有点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郑道:“你也别太勤快了,否则他们总是指使你做事。”
扶容点点头:“我知道。”
正巧这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小郑眼疾手快,抓着扶容的衣袖,把他拉到旁边。
扶容微微抬起头。
好熟悉的马车,这是太子府的马车。
窗户开着,马车里端坐着一个身量小小的姑娘,那小姑娘头戴白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风吹过,白纱摇曳。
没多久,马车便从他面前驶了过去,紧跟着,太子殿下骑着马,从他面前走过。
扶容愣了一下,有些失神,太子殿下和姜姑娘一同出游吗?
小郑回过神,连忙拉着扶容俯身行礼。
扶容低下头,秦昭骑在马上,垂眼看他,欲言又止。
待太子府的队伍从他面前走过,扶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和同僚去送文书。
扶容告诫自己,他和太子殿下已经分开了,不要失态,不要给自己和太子殿下带来麻烦。
可是这天晚上,扶容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他原本已经调整好了,专心抄书,什么都不管。
可是……看到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这样忽然断掉了。
扶容发起热来,盖着被子,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
兰娘子拧干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容容,怎么样啊?”
扶容摇了摇头,小声说:“娘亲,没事,就是中午去送东西,跑得急了些,出了汗,又吹了风,睡一晚上就好了,没事的。”
兰娘子心疼地看着他,吩咐丫鬟婆子去煎药。
扶容喝了药也不见好,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着热。
第二天清晨,他坚持要去诩兰台,兰娘子实在是不放心,便派门房去给扶容告了假。
扶容每个月有一日假期,他自从上任以来,就没有缺过一天。
如今是因病告假,程史官也没有说什么,大手一挥,反倒给他多批了几天,让他多休息几天。
兰娘子温声劝着,扶容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才躺下睡觉。
*
与此同时,九华殿。
秦骛穿着玄色的单衣,架着脚,坐在案前摆弄香炉。
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白灰,想是摆弄了一夜。
他又一夜未睡。
这时,属下在外面敲门:“五殿下。”
秦骛应了一声:“讲。”
“太子在兴庆殿外跪着。”
秦骛摆弄香炉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不改:“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去了姜家?”
“正是去了姜家,太子好像与姜家说定了什么,姜家似乎妥协了。今天一早,宫门刚打开,太子就进宫了,张天师派人来传话,说太子就跪在殿外拒婚。”
秦骛皱了皱眉,却问:“他用什么理由拒婚?有没有暴露扶容?”
“太子自然不敢,只说是年岁不相当,君子不行此不义之事,陛下气得够呛。”
太子一向君子,这样的理由也足够搪塞老皇帝了。
秦骛嗤笑一声,心说废物果真是废物,只会下跪。
秦骛淡淡道:“不用理他。继续散播太子与姜氏女不配的传言,几个世家继续上疏,必须把这门婚事搅黄了。”
就当是为了扶容。
“是。”属下顿了一下,又道,“五殿下,诩兰台传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