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骛抓得很用力,衣摆还温热,是从秦骛滚烫的手掌印上去的温度,衣料皱巴巴的,几乎快被扯坏了。
秦骛的手简直是狼爪子,扶容毫不怀疑,要是再让他抓一会儿,他的衣服上面能多上几个口子。
秦昭拍拍他的手臂,温声道:“快回床上去捂着。”
“好。”
扶容摸黑上了床,秦昭扶着他。
扶容在床榻上坐下,拿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秦昭帮扶容把被子往上扯,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暖和。”
“多谢殿下。”
秦昭就坐在扶容面前,坐在刚才秦骛坐的地方。
房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扶容和秦昭之间。
秦昭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扶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你可要喝水?”
扶容摇摇头:“不用。”
躲在阴暗处的秦骛咬着扶容的小衣。
废话,扶容当然不用喝水,他刚才喂扶容喝过了!
扶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秦昭。
他面庞白皙,如玉一般,被月光笼罩着,如今却浮上一重可疑的红云,唇角又始终含着笑意,与平日光风霁月的模样比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扶容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笑:“殿下,你能不能把事情再跟我说一下?”
秦昭温声道:“孤前日去了姜家,见了姜大人与姜夫人,也单独见了姜姑娘……”
“前日?”扶容忽然反应过来。
那不就是,他出去送东西,在大街上遇到太子殿下,以为太子殿下和姜姑娘单独出游的时候吗?
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回来就生病了。
秦昭不解,问道:“怎么了?”
扶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殿下继续说。”
秦昭道:“姜姑娘十分豁达,直说了,不愿意嫁给比自己年长一轮的老男人。”
扶容惊讶:“老男人?”
“是啊。”秦昭笑着叹了口气,“孤在旁人眼里,已经是老男人了。”
扶容连忙道:“姜姑娘才十二岁,小孩子心性,殿下不必同她计较。”
“孤自然不会同她计较什么,孤同她说定了,孤认她做义妹,封她做公主。安顿好了姜家,孤便入宫去见父皇。”
扶容不由地捏紧了被角,看向秦昭的目光也专注几分:“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阴暗中的秦骛皱紧了眉头,扶容到底在紧张什么?凭着老皇帝对太子可宝贝了,太子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太子?
秦昭轻描淡写,将此事一句话带过去:“孤同父皇把话说清楚了,父皇虽不悦,但最后还是遂了孤的愿。”
扶容担忧地看着他:“真的吗?”
秦昭颔首:“真的。”
扶容想了想,老皇帝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和善的模样,他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吗?
秦昭瞧着他一脸担忧,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道:“你不必担心,这几日,朝野上下对这桩婚事都多有非议,世家也频频进言,父皇原本就有所动摇,孤没有出什么力,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扶容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秦昭正色道:“真的。”
只有秦骛在黑暗中捏紧了拳头,废话,太子还以为朝野非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他以为朝臣百姓都如他所愿,他想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吗?
那都是他秦骛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真要命,扶容不担心他,跑去担心太子,太子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
秦昭又道:“事情孤已经全部处置好了,过几日,父皇便会下旨,婚事作废。总归此事父皇还没有正式下旨,不过是在宫宴上随口一提,还来得及。”
“再过几日,姜家也会带着姜姑娘回范阳老家小住一阵子,就说是探亲,也好暂时避一避。”
扶容点点头:“嗯,很周全。”
没有人受委屈,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昭笑了笑,却问:“那你呢?”
扶容不解:“我?我现在很好啊,殿下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又能和殿下在一块儿了,我很高兴。”
秦昭道:“你就不怕,孤去拒婚,不留神把你给暴露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谨慎,殿下不会的。再说了,倘若我露馅了,此刻我也不能在这儿同殿下说话,我应该被抓进宫去了。”
秦昭颔首:“孤没有泄露你与孤的关系,孤今晚来,也是让他们把马车赶回太子府,孤在途中悄悄下了马车,才来见你,不会有事。”
扶容笑着应道:“嗯,我知道。”
“此事凶险,孤也没有把握,原以为须得耗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孤先前总是担心,会连累你,所以……”
秦昭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所以那时,想着跟你暂时断了,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连累你。”
秦昭定定地看着他:“孤那时话说得有点重,可曾惹你伤心了?”
扶容用力地摇摇头:“不重,殿下的话说得不重,已经很温柔了,我知道殿下的意思。”
秦昭又问:“那你可有伤心?”
“嗯……”扶容拖着长音,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有一点儿。”
秦昭笑了笑,隔着被子,摸摸扶容的脑袋:“孤错了。”
扶容笑得乖巧。
忽然,秦昭蹙了蹙眉,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扶容?”
扶容抬起头:“嗯?”
秦昭问:“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病倒的吗?”
扶容哽了一下,双颊渐渐地红了。
糟糕,被发现了。
扶容没有回答,拽着被子,盖过头顶,把自己整个儿包起来,然后倒在床榻上。
装死。
秦昭见他反应,便明白过来,轻轻拍拍榻上的“被褥小卷饼”,温声道:“那日与你在长街上相遇,孤是带着姜家姑娘出游,同她谈要怎么应付赐婚的事情,没想到被你撞见了,孤又不好下马同你解释,只好直接过去了。”
被子里传来扶容闷闷的声音:“我知道,我只是受凉了,才生病了。”
“你吃醋了?”
“没有。”
秦昭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孤就先回去了。”
听见这话,有两个人一激灵。
秦骛提起精神,在柜子里直起身子,却没能完全直起腰,仍旧是憋憋屈屈地坐着。
快滚吧,这柜子快把他给憋死了,要不是扶容让他待在里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骛已经想好自己出去要做什么了。
先给扶容洗把脸,把扶容的嘴巴擦一擦,擦干净,最后给扶容漱口,再擦一擦。
然后他和扶容就和刚才一样,扶容睡觉养病,他坐在旁边,和扶容挨在一起。
谁是多余的?
很明显,太子是多余的!
快滚!
扶容裹着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下意识便道:“啊?殿下这么快就走了?”
“是,消息都带到了,孤也占了便宜,不好耽误你睡觉养病,你快睡吧。”
“好吧。”
扶容原本想送他出去,可是秦昭不让。
“外面太冷了,你出去又要吹风,只怕不好养病。孤无妨,你忘了?你家的门房是孤安排的,他会帮孤开门的。只此一次,往后孤不会再不经你同意,偷偷过来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可以偷偷过来。”
秦骛就不行。
“嗯。”秦昭帮他掖了掖被子,便转身准备离开。
秦骛紧紧地盯着扶容,仔细听着脚步声。
滚滚滚!快滚!
这时,秦昭刚走到门前,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秦昭俯下身,将那东西捡起来。
是之前,扶容过来给他开门的时候,手里端着的烛台。
后来他一把抱住扶容,扶容手里的烛台也就掉到了地上。
扶容也没管。
秦昭把东西捡起来,想了想,走了回去。
秦骛听见脚步声回来了,皱起眉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太子有毛病?走了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