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咬了咬腮帮子。
这时,秦昭喊了他一声:“扶容。”
扶容回过头,小跑上前:“殿下。”
“他同你说什么了?”
“五殿下说……”扶容顿了顿,“他先回去,就不和殿下们一起了。”
秦昭颔首:“好,他不来也好。”
*
每年冬季,下初雪的时候,太子殿下总要和兄弟们一同在昭阳殿宴饮。
其乐融融。
秦骛转身离开热闹的昭阳殿,回到九华殿。
“收拾一下,炭盆点起来,上好的金疮药拿过来,还有点心,要糖蒸酥酪。”
秦骛这样吩咐着,属下们忙不迭行动起来。
秦骛走进里间,把桌上的香炉摆好,又摸了摸挂在炭盆旁边的衣裳。
他自己是不用取暖的,点着炭盆,主要是为了烘干扶容的小衣。
秦骛摸了摸衣裳,干燥温暖,已经烘干了。
秦骛低头看看手里的小衣裳,忽然想起,方才扶容穿着太子的大氅。大氅,和他手里这件小衣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真要命。
秦骛把小衣叠整齐,塞进枕头底下。
再小件也是他的,这还是扶容贴身的!
算来算去,还是他赢了。
属下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秦骛坐在案前,搅了搅小罐子里的桂花蜜,把糖蒸酥酪和各种点心都放在炉子旁边温着。
他有把握,扶容肯定会过来的。
不出秦骛所料,到了下午,昭阳殿的午宴结束了,几位殿下都饮了酒,扶容等太子殿下睡着了,便偷偷溜了出来。
扶容裹着大氅,走在宫道上。
自从上次和秦骛吵架之后,他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秦骛了。
他还以为秦骛已经把他当成敌人了,他们已经分属不同阵营,开始争夺皇位了。
可是现在……秦骛又让他过去,说可以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
他想知道的,无非是前世太子的死因。
秦骛真的会告诉他吗?
还是秦骛骗他的?
扶容想不通,但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只能过去看看。
他刚走到九华殿附近,秦骛的属下立即迎了上来:“扶公子,五殿下在里面等着。”
属下们将他送到殿中,在里间门前停下脚步。
扶容犹豫了一下,独自推门进去。
扶容忽然有些紧张,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哄着自投罗网了?
罢了,来都来了,也不能临阵退缩。
扶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五殿下。”
秦骛的房间无比简陋,一张床,一面桌案,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
比冷宫里还要简单。
他们在冷宫里的时候,起码扶容热衷于装饰房间,房间里总有他从外面捡回来的花朵。
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
秦骛坐在案前,抬眼看他:“扶容。”
扶容上前,在他面前坐下:“五殿下。”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秦骛的属下已经把门关上了。
那他也就开门见山了:“你现在要告诉我吗?太子殿下的死因?”
秦骛瞧着他的脸,淡淡道:“看你表现。”
扶容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转过身,准备直接离开。
可是下一刻,秦骛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地响起:“扶容,我明确告诉你,他不是被马车压死的,你还能救他几次?就你这个小身板,你还能挨几下?”
扶容脚步一顿,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秦骛说的不无道理,这阵子,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不论有没有危险,他都扑上去护驾。这样下去,恐怕太子殿下还没出事,他就先死了。
扶容有些犹豫。
但是,秦骛提的要求肯定很过分吧?
上回……上回秦骛非要他抱一下、亲一口。
扶容站在原地,因为额头上的伤口在发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掉进秦骛的怀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骛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脚尖抵着扶容的脚跟。
扶容回过头,事先声明:“秦骛,我不能抱你,也不……也不能亲你,我和太子殿下还在一块儿呢。”
秦骛皱了皱眉,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管扶容和谁在一块儿?扶容不都是他的?
秦骛搂着扶容的腰,把他拖回去:“吃点东西,然后上药。”
扶容重新坐回案前,捧起糖蒸酥酪,用勺子舀起一点,抿了一口。
秦骛在他身边坐下,从小罐子里舀了一勺桂花蜜,加到他的碗里,却把扶容吓得一激灵。
秦骛正色道:“表现好点。”他顿了顿:“全部吃完。”
“噢。”扶容又舀了一勺糖蒸酥酪。
这就是秦骛说的“看你表现”吗?
好奇怪啊。
扶容吃完了一整碗糖蒸酥酪,又往嘴里塞了两三块点心,鼓着腮帮子,没忍住打了个嗝。
他摆摆手:“太饱了,真的吃不下了,等一下再吃吧。”
秦骛瞧着他鼓鼓囊囊的侧脸,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为了太子,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扶容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疑惑地看着他:“秦骛,是你让我吃的。”
秦骛哽了一下,捏住他的肩膀,要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
扶容吓了一跳,生怕他又从哪里拿出一堆纱衣和宝石链子,想要挣开:“秦骛!”
秦骛轻松压制住他:“别乱动,给你上药。”
扶容愣了一下,然后就被秦骛按住。
扶容原本中午就要换药,结果他忘了。
扶容撑着手,仰着头,秦骛帮他把额头上的细布拆开,慢慢地揭下来。
说实话,秦骛受过的伤,比这都厉害得多,可是……
秦骛这样心疼,还是头一回。
他恨不得把这个伤口转移到自己脑袋上。
秦骛拿起金疮药,咬牙道:“你就这样护着他,他简直是个废物,他什么都……”
扶容喊了一声:“秦骛。”
他不喜欢秦骛这样说。
“嗯。”秦骛听话地闭上了嘴,往他的伤口上撒药粉。
扶容闭上眼睛,小声道:“你不用说他,你比他还糟糕。”
秦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扶容轻声道:“你连我掉进水里、生病快死了都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说他?”
秦骛沉默半晌,帮扶容把伤口重新包好,低声道:“我错了。”
“嗯。”扶容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的表现算好吗?”
他很配合秦骛,秦骛让他吃东西,他就吃东西,秦骛要给他上药,他就安安静静闭上眼睛。
这样的表现,应该算好吧?秦骛应该可以告诉他了吧?
秦骛却问:“你就非救他不可?不改了?”
扶容点点头,语气坚定:“不改了。”
“行。”秦骛深吸一口气,看着扶容,“你最后亲我一下。”
扶容一脸了然,他就知道秦骛有这个要求。
他断然拒绝:“不行。”
秦骛也早就知道了。
扶容道:“快点说,不说我就走了。”
扶容不自觉,其实他是在“威胁”秦骛。
秦骛终究拿他没办法,淡淡道:“腊月二十三那天,青羊观上有仙鹤祥瑞,老皇帝想亲自上山去看,太子劝阻不得,老皇帝执意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