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容不善撒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
兰娘子笑了一下,碗里夹了一点酱菜:“快吃吧,等会儿娘带你出去走走。”
“嗯。”
吃过早饭,兰娘子带着扶容,在梧桐巷的邻居家里串了串门,就算是拜年了。
下午,扶容提着礼品,准备和太子殿下和林公子一同,去王家拜见王老太傅。
王老太傅是太子殿下和林公子的老师,也算是扶容的半个老师,他们一起去拜见,并无不妥。
扶容提着礼品,在梧桐巷口等着。
太子府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秦昭推开门,朝他招了招手:“扶容。”
扶容上了马车。
林意修坐在秦昭左手边,扶容就在他右手边坐下。
扶容瞧了一眼,林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
秦昭对扶容道:“孤今日一早去给父皇请安,父皇还没有下旨赐婚。”
扶容点点头:“嗯。”
“今日是元月初一,孤也不好这么早就把人都喊过来,预备等一会儿,先跟老师商议一下,看看老师怎么说。”
“嗯。”扶容迟疑地看向林意修,想问问他怎么了。
没等扶容开口,林意修便先开了口:“扶容,陛下要给殿下赐婚,你知道了吗?”
扶容颔首:“嗯,我知道了。”
“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全都是世家大族的淑女,殿下不愿意,非说自己无意这些事情。”
林意修十分气愤,抓着扶容的手,把扶容拽到自己这边来。
“扶容,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扶容不好回答,看看秦昭,再看看林意修,左右为难。
林意修也不在乎他怎么回答,主要是想找一个人抱怨一下。
“先前他不想娶姜家独女,还算说得过去,毕竟岁数差得多,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这回,陛下挑的几位姑娘,和他年岁相当,贤淑温柔,他又要拒婚。”
“柳家、陈家、孟家,都是名门望族,前朝臣子、后宫妃子,天下门生,都是世家的人,现在可以拉拢,他偏偏要拒婚。”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扶容实在是不好回答,秦昭把扶容给救了出来。
“好了好了,这是孤的事情,你就不要缠着他问了,他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孤与你亲厚,才先同你说了孤的打算,你怎么一扭头就说出去了?”
林意修无奈至极:“殿下,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扶容给他倒了茶:“林公子,消消气,殿下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有什么道理?我是想不通。”林意修抿了口茶水,缓和了语气,“我们几个近臣,平日里为着陛下总是不给太子殿下赐婚,急得团团转。”
“这下好了,陛下赐婚,一赐就是三个,昨天夜里,我们一群人欢天喜地庆祝了一晚上。”
“结果他倒好,扭过头就要拒婚。婚事对皇子来说重要得很,赐婚拉拢世家,拒婚可就是把世家全部推远了,到时候底下人心动摇,有弊无利。”
扶容扭头看看秦昭,转回头,万般无奈地应了一声:“是啊,有弊……无利。”
太子殿下的婚事,不止是他自己的婚事。
更是陛下的赐婚,是林意修这些近臣的期盼,是太子势力的扩张,还是天下百姓的民心。
他若拒婚,牵一发而动全身,牵连甚广。
林意修把茶杯放在案上:“等会儿去见老师,老师肯定也是我这个说法。”
秦昭坐在位置上,微沉着脸,一言不发。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王家门前。
扶容和林意修并肩而行,跟在太子身后。
不出林意修所料,王老太傅也是这样的反应。
他抖了抖胡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昭:“殿下,你是说,你要拒婚?”
“是。”秦昭颔首,“孤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朝中事务繁忙,恐怕无暇顾及此事。”
王老太傅一眼便看穿了他:“殿下就打算用这样的说辞去拒婚吗?这样的说辞,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说服不了。”
“殿下若是要老臣襄助,就应当将拒婚的理由如实说出。”
林意修扶着王老太傅,连连点头。
秦昭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扶容,低着头,正色道:“没有其他理由,只是因为孤不想。”
他绝不能说“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
倘若他这样说,第二天,所有人都会开始找这个人。
他不能把扶容拖下水。
接下来,不论王老太傅怎么说,秦昭都只说是自己不愿,没有吐露关于扶容的半个字。
扶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两只手藏在衣袖里,紧紧地攥着,指甲嵌进掌心,竭力克制着。
他想要说话,却被太子殿下的眼神堵回去了。
太子虽然温和,却无比固执。
王老太傅也被他气得不轻。
两相僵持。
最后,王老太傅竟放出话来:“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你若敢在陛下面前这样说,别说你还能不能当太子,若是惹怒了陛下,只怕你是死路一条!”
秦昭哑口无言。
扶容心下一惊,看向秦昭,几乎要劝他放弃了。
如此荒唐的事情,王老太傅和林意修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绝对不能闹到皇帝面前。
王老太傅和林意修与他促膝长谈。
“殿下究竟是为什么?不喜欢柳家姑娘吗?”
“殿下应当比我们都了解陛下,殿下若是拒婚,不仅无用,反而失了君心。”
扶容坐在王老太傅身边,给他们奉茶。
林意修看向扶容:“扶容,你也说一句。”
扶容看了一眼秦昭,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还是……不说了。”
太子殿下已经这么难熬了,他不能再上去添一把柴。
*
傍晚时分,一行人乘马车离开王家。
林意修先下了马车,离开的时候,向秦昭行了礼:“老师说的句句在理,殿下想想吧。”
秦昭端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正想事情。
扶容喊了一声:“殿下?”
秦昭看向他:“不妨事,孤再想办法。”
“嗯。”扶容迟疑地点了点头,“殿下,我……”
秦昭握了一下他的手:“别怕。”
可是,扶容就是忍不住担心。
“若是因此影响殿下的太子之位,甚至是性命,我情愿立即和殿下断了。”
秦昭神色微沉:“扶容,不要胡说。”
“我以后好好当殿下的臣子,也可以的。”
秦昭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
上次拒婚,秦昭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次拒婚,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除了扶容。
他很难想到还有什么办法。
还没出年节,太子就急匆匆进宫面圣。
兴庆殿前殿,太子和老皇帝说着话。
秦骛抱着手,站在宫道上,看着飘洒的雪花。
没多久,陆天师就从后殿出来了,低声禀报:“五殿下,太子说春猎在即,六安山猎场与行宫都年久失修,去年又出了刺客的事情,请旨要去六安山巡查,赐婚之事,暂请延后。”
秦骛连眼睛也不抬一下,只是瞧着地上纯白的积雪,点了点头:“知道了。”
陆天师默默退走。
秦骛笑了一声。
他还以为太子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拖字诀。
他不敢直接拒婚,只能说“暂请延后”。
先去六安山视察,再拖几个月。
春猎在即,也亏他说得出来,离三月春猎还有好几个月,还猎场年久失修,他能想出这样的借口,还真是辛苦他了。
他总不能期盼着,在拖住的这几个月,老皇帝迅速驾崩,他立马即位罢?
秦昭就是在宫里泡久了,老皇帝暗地里护着他,朝臣们只能有他这一个效忠的皇子。
若是让所有皇子撒开了手去抢,单是二皇子就足够他喝一壶了,更别提还有秦骛。
偏偏扶容就喜欢太子这样的温柔和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