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秦骛说的是他自己。
“他不难受,完全是因为他不够喜欢你。”
“不是!”扶容急忙纠正他,“不会难过,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结果最适合我们,就算分开了,我会好好地做官,太子殿下也会好好地做皇帝,我们都没有遗憾,所以不会难过。”
秦骛皱着眉,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放屁,他就是不够喜欢你”。
要是真喜欢,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不会难过?
笑话。
扶容懒得跟他说,别过头,不想看他太过明显的表情。
“反正,秦骛,我不想做太傅,也不想造反,更不想当皇帝。”
“我不笨,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我离太傅还远着呢,我也不会当皇帝。”
“如果我当了皇帝,我会把事情搞砸的,最后还是要依靠你,我不想。”
秦骛低声道:“可以依靠我,随便依靠。”
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扶容正色道:“我就喜欢做侍墨郎,就算官职很小,我也喜欢,我只靠自己就可以做好,不用依靠任何人。”
“对我来说,不是地位越高、名气越大,我越高兴,而是越适合我,我越高兴。”
“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给对方的东西,不是越值钱越好,而是越适合对方越好。”
“你懂了吗?”
秦骛看着他:“懂了。”
扶容捏着拳头,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就多谢殿下的好意了,诏书殿下收着,我不造反。”
秦骛低头看看自己被扶容碰过的肩膀,点了点头:“知道了,不造反。”
秦骛忽然问:“送给喜欢的人的东西,越适合对方越好,那我今晚送你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扶容蹙眉:“诏书啊?我不……”
秦骛却道:“不是这个,让太子殿下做皇帝,你喜不喜欢?”
扶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我喜欢。”
秦骛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好,你记住,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听,你别再怕我了。”
扶容看着他,再点点头:“嗯……”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举起双手,在秦骛面前晃了晃:“秦骛,我好像已经不怕你了。”
扶容他放松得很,和秦骛说话的时候,再也没有把手藏在衣袖里,攥着拳头,也没有发抖了。
从一开始,秦骛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要是宫变,扶容肯定会生气。
他从开始谋划宫变的那一天,就同时开始谋划,要怎么让扶容不生气。
他当时就想到了那个法子,他宫变,让太子登基。
扶容绝对不会生气。
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后来也是这样做的。
那时扶容还害怕他,有要求完全不敢跟他提,只敢自己做噩梦。
直到最后一刻。
在扶容小声地提出,不许他做皇帝的时候,秦骛又惊又喜,一股狂喜涌上他的心头。
扶容不再怕他了,扶容敢跟他提要求了。
发动宫变,秦骛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皇位去的,做了皇帝,只能守在都城,眼睁睁看着扶容跟着太子去其他地方,他绝对无法忍受!
做皇帝,呵,前世几十年还没做够吗?他是疯了傻了,才会想要继续做皇帝。
他的目标始终是扶容。
自从前世扶容离开他之后,他的目标就只有扶容一个。
这就是他送给扶容的,最合适的礼物。
扶容不怕他了,竟然还能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和和气气地说话。
他的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
秦骛极力压制,生怕扶容听见他过分的心跳,察觉什么。
扶容看着他,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没想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骛笑了笑,捧着他的脸,把他的脸捏起来,用拇指堵住他脸上的小梨涡,笑了笑:“扶容,不怕我就好。”
要不是他还有理智尚存,他简直要亲下去了。
扶容蹙着眉,推开他的手:“不要捏我。”
秦骛松开手:“好,回去休息吧。”
扶容揉了揉脸,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道:“秦骛,你放心,太子殿下那边,我会帮你说话,我也会保护你的。”
虽然老皇帝没有跟太子提过秦骛,但是,凭空冒出一个摄政王,再宽厚的帝王,都会有所忌惮。
扶容本来以为,自己恨死秦骛了,他就算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会有一点儿心疼。
可是现在,扶容忽然发觉……
他没有那么恨秦骛了。
或许,可以把“恨死”的“死”字去掉了。
他恨死秦骛了。
他恨秦骛。
只差了一点儿。
扶容说完这话,又有些唾弃自己的心软,扭过身,就跑掉了。
秦骛坐在台阶上,回过头,瞧着扶容匆匆逃走的背影,笑了一下。
扶容对官职的挑选是这样,不做太傅,只做侍墨郎,因为侍墨郎适合他。
扶容对伴侣的挑选也是这样,不要强者,只要适合他的。
很长一段时间,秦骛都在向扶容展示自己有多厉害,有多强悍,结果那时扶容根本不理他。
他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
太子殿下还病着,睡得并不安稳。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醒了。
秦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趴在旁边守夜的扶容也醒了。
“太子殿下?”
秦昭坐在榻上,喘着气,还有些没回过神。
扶容坐起来,试了一下他的额头,惊喜道:“烧退了。”
下一刻,秦昭握住了他的手,扶容拍拍他的后背,要给他倒水,可是秦昭的手握得更紧了。
“殿下?”
秦昭定定地看着他:“扶容。”
扶容点点头:“殿下。”
秦昭回过神,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松开他的手,温声道:“扶容,孤梦见父皇了,父皇……”
在梦里也是那样狰狞的模样,不断催促着他€€€€
纳妃,纳妃!
扶容明白了,抚了抚他的后背:“没事了。”
扶容顿了顿:“老太傅已经把先帝的丧事操办好了,先帝已经停进了封乾殿。”
老皇帝已经死了,不用害怕了。
秦昭颔首:“孤等会儿去封乾殿看看,还有好多事情没处理,你也累了一夜,就不必跟着了,休息一下。”
“好。”
秦昭顿了顿,忽然轻声问道:“扶容,父皇临终前对我说,他知道我在护着谁。孤有些担心,你有没有被……”
扶容想了想,点了点头:“有,这回我与殿下摔下山崖,就是先帝的手笔。”
扶容才没有这么无私,还帮老皇帝隐瞒他做过的事情。
既然太子殿下问了,他当然也就直说了。
秦昭听完,良久回不过神:“父皇他竟然……”
秦昭叹了口气,对扶容道:“照着规矩,朝臣百姓都要给父皇披麻戴孝,既如此,你便称病,也不用做这些事情了,留在昭阳殿休息吧。”
扶容点点头:“嗯。”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殿下,赐婚的事情……”
“还有三月时间,孤会据理力争。”
秦昭原本还对父皇的旨意有所动摇。
可是他现在知道,父皇竟早就想置扶容于死地,结果还牵连了他,最后是这样被吓死的。
秦昭只觉得无限唏嘘。
对他的旨意,自然也没有那么言听计从了。
秦昭温声道:“父皇在世时,孤对父皇几乎是百依百顺,纵使在某些事情上稍有不满,也总是孤让步。”
“扶容,你是唯一一个我自己做主、我自己喜欢的人。”秦昭紧紧地握住扶容的手,“我会护好你。”
扶容点点头:“嗯,只要殿下还不放弃,我就不放弃。”
扶容乖乖地望着他。